隱秘而潮溼的山林中,項薄赤腳而行,來到一處泉眼歇息,卸了背後的重劍,從揹帶裡掏出一本油皮書。
書皮泛黃,頗有年頭了,開啟後內裡是軟面的,第一頁夾著一張照片,是一對頭髮花白的夫婦,面前坐著一個身形句僂的年輕人,一家人笑的很開心。
他曾是地球人,21歲那年得了盧加雷氏症。
無事可做的他每日除了忍受病魔的折磨,唯一的樂趣便是聽評書,幻想著可以和評書裡的豪俠一樣挎劍縱馬,遊走江湖裡。
為了續命,家裡賣掉了唯一的房產,三口人窩在十幾平米的地下室,父母在五十左右的年紀已經頭髮花白,不堪重負。
三十歲的那一年,那一日隨著父母爬華山,輪椅不知怎的跳了閘,他摔落了山崖來到了這個世界。
醒來的他意外發現,這一世的他居然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雖然不怎麼強壯,可是對於飽經折磨的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更為驚喜的是,他帶過來一張和父母的全家福照片,可於無人時聊以慰藉。
只是父母現在想必因他的死而十分痛苦吧,不過,他這麼多年都是個累贅,不是為了照顧他,他們何至於未老先衰?
這也算是彼此解脫了...
項薄暗暗發誓,
既然天定他重活一世,便要活出個精彩。
再世為人,他得知原宿主是一個劍手,原為上清門一個不入流的弟子。
因掌門忽然薨逝,座下的弟子和師叔伯為了爭奪掌門大位,陷入不死不休的爭鬥。
師父為了救他,將他塞在了一個銅鐘裡扔下了山,只可惜這人命不好,到了山底人也死了,結果被他佔據了身體記憶,復而重生。
憑藉師父贈予的一把重劍,一本神通集,自此行走於江湖,專職斬妖除魔。
神通集便是他手裡的這本油皮書,而他驚喜的發現,他不需要特別的修行,只需要斬妖除魔,便有機會獲得其中的神通。
第一頁是記載了人體的肉身神通。
先者是面部五通,分別是目通,耳通,鼻通,通口,淚通,每一神通各有三個階段。
後者便是身體五通,銅皮鐵骨,伸縮如意,力大無窮,疾行如風,遁地飛行,同樣分三層次。
油皮書第二頁呈現灰色,似有字跡,卻恍如隔了障眼的霧氣,朦朧看不清楚,也無法開啟。
至於後面的頁數,便是用力撕扯,也打不開的了。
經過三年的歷練,他已經開啟了目通的第一階段,通幽,可目視鬼魂。
身體伸縮如意也小有所成,雙臂可任意扭曲,或暴漲粗硬如巨木,或細小軟如麵條。
每一階段的神通效用不同,因此解決了這七里鎮的惡鬼之後,便好奇這一次會開啟什麼樣的神通?
嗡!
油皮書第一頁忽的閃過光芒,兩個發燙的字型躍入空中,項薄頓覺口乾舌燥,胸中鼓盪,胸膛中像是有一團火想要噴出。
呼!
一長串嗤啦啦的火焰掃過了泉眼,將懸崖上的藤蔓燒了個精光,因為剛下過雨,這火燃燒的時間不長。
“我居然可以噴火?”項薄望著空中閃爍的兩個大字漸漸消失,喃喃自語。
他得到了通口的第一階段神通。
…………
噠噠噠!
馬蹄聲隱隱傳來,一個蹬著高靴的紅衣少女裹著斗篷揚馬來到了他面前。
“喂,要飯的,七里鎮怎麼走?”
少女聲音尖細,卻少有的好看,是難得的骨相美人,只是出奇的傲慢。
青年默不作聲,自顧自的繼續吃著涼餅。
人若以禮待我,我便以禮還人。
若是無禮,理他作甚?
一陣嘶鳴聲後,又來了幾匹馬,馬上清一色的碧袍男子,當前一人開口,“蘭兒,何事?”
“沒事,遇到個啞巴。”
紅衣少女勒馬揚蹄,白了他一眼,縱馬而去。
“年輕人,得罪了。”中年人對著他拱拱手,正欲離去,青年忽的開口,“七里鎮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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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愣了愣,“多謝!”
七里鎮城下。
一股子腐爛的惡臭撲面而來,紅衣少女眉頭緊皺,揉揉冒著水珠的嫩鼻兒,險些打了個噴嚏。
“七叔,這裡好像發生了什麼...”
少女揚起手裡的馬鞭,對著城門裡指了指。
碧袍男子抬起手揮了揮,後面的幾個人縱馬闖了進去。
不多時,幾個人回稟。
“大人,惡鬼已經完全被清除。”
…………………
“是誰?居然有如此能耐,可以滅殺一城惡鬼!”
碧袍男子眉頭緊蹙,捏緊了手裡的馬鞭,陷入了沉思。
現如今天下大亂,各國征戰不斷,所謂盛世多出仙,亂世產多妖,這個時代的妖魔更是為禍人間不止。
大梁朝作為最強國之一,為保百姓安穩,成立了鎮魔司,掌管處理一切妖祟之事。
七里鎮屠城一事已然驚動天下,奈何大梁朝中卻有人摁下了此事,任何人不得調查。
如此過去了幾年,新君登基,重新啟用鎮魔司。
黃奎作為鎮魔司首席除妖師,奉命處理七里鎮冤魂一事,於是便帶著獨孤蘭急匆匆趕來。
“七叔,為何愁眉不展?我們來這裡不就是清除這些厲鬼,防止他們繼續害人?”獨孤蘭眨眨眼,滿是好奇,一雙大長腿脫離了馬蹬,隨意的晃動。
“蘭兒,事情可沒那麼簡單。咱們的這位新皇帝之所以要調查七里鎮的始末,不僅僅是為了還一方太平。新官上任還有三把火,更何況咱們的這位新帝。”
“七叔的意思是?”
“立君威!如果可以找出屠殺七里鎮的背後元兇並繩之以法,咱們的這位新君便可穩固皇位,真正做到萬民歸心。可惜.....”黃奎長嘆一口氣,隨手拍拍馬頸,繼續說道,“所有的證據都被毀掉了!”
獨孤蘭眉頭狹蹙,忽的驚咦一聲,“我想到了,或許是兇手提前得到了風聲,所以派人來毀屍滅跡...”
“有這個可能,可是我總覺得有個人很可疑。”中年人扭頭,目光延伸到了那片潮溼的山林。
“追上那個年輕人,或許能弄到些線索!”
話音剛落,幾匹馬迅速疾馳在官道。
少女獨孤蘭雖年少,但是騎馬技術了得,胯下紅棗馬猶如閃電般的遙遙領先,直衝入山林當中。
“七叔,那只是個乞丐而已,找他做什麼?”路上顛簸,她氣喘吁吁的開口。
黃奎策馬揚鞭,重重的落在馬屁股上,“此人是個劍手!而且看起來不一般。”
“切,怕是裝模作樣罷了。”
七叔神情忽的嚴肅,語氣越發冰冷,“蘭兒,行走江湖切莫以貌取人,記住了!”
“哦。”
少女嘴上應著,心裡卻不知是否真的記下了。
............………
向北十里,出了山林仍是一處深山。
白雲深處有人家,項薄望著兩開的木門,伸出手來敲了敲。
吱呀!
開門的是個男童,約莫十三四歲,個頭不高又骨瘦如柴,臉上蠟黃,顯然是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導致。
“你是?”
少年愣愣神。
“借宿…”項薄咧開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
少年看看矇矇亮的天,然後狐疑的盯著他。
“陳狗兒,什麼人啊!”
從屋裡傳出來一蒼老的聲音。
“來借宿的。”
“讓人進來吧。”
“哦!”
少年讓開了,帶著他走進了院子。
院子不大,只有一口古井,挨著一顆參天大樹,隔著老遠就能看到。
除此之外,引人注意的就是靠牆邊的那幾個大酒缸了,儘管全都封了口,可依然酒香四溢。
項薄噙著鼻子在空中聞了聞,微微點頭。
那少年趕忙說道,“客人要喝酒嗎?”
“我先休息,留著晚上喝吧。”
項薄被帶到了一處茅草屋,他倒是沒什麼講究。
三年來一直流浪,這樣的環境算是好的了。
忙碌了一夜,他著實有些困了,隨意的靠在了草堆上,淺淺入睡。
江湖險惡,項薄對自身的安全看的極重,平日裡只吃自身攜帶的涼餅,便是睡覺也控制在淺層次。
但凡有風吹草動,便能立刻醒來。
風潛入夜,悄悄的月上梢頭。
面黃肌瘦的少年來過兩次,手裡端著一盆大骨湯,裡面骨肉分離,顯然燉了好些時候。
叫了幾聲沒有回應,只好將骨頭放在門口。
回到了廚房,一個老嫗走了進來,咳了兩聲,“吃了沒?”
少年搖搖頭。
“晚上熱一下再給送過去。”老嫗的聲音低沉,像是卡了異物。
少年點點頭,面無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