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正濃,百鬼退走。
天邊終於展露一絲漣漪,雲翳齊齊放開。
久駐的晨霾豁然一空,整個村子漸漸散出一種腐爛的氣息,惹得眾人紛紛離開。
站在山頂,項薄向下看了過去,整個下河村正像覆蓋了一座穹頂,偶有幾隻膽子稍大的鬼物露頭,也很快就隱匿其中。
他們從村裡出來,得了那裡正的囑託,幸而得來的線索裡,那個被稱作藍怪的怪物好似也前往伍相山去了,也是去進貢的。
這麼說來,便是同路了。
既然是順手的事,李嬋也就不好拒絕。
下河村像極了一道分水嶺,未經此地,一切也算是正常,有人煙,有活氣。
走出不到十里,眾人便見一連綿不絕的山脈橫亙面前,宛如臥伏的鐵獸野嵴。
從上往下俯瞰過去,嗬,可謂是妖聲鼎沸。
一座三百平米的大房子赫然入了眼簾,遠角似乎是一處礦脈,隱約有上百道人影閃動。
近處可就熱鬧多了,一群魑魅魍魎樣的妖怪將貢品舉過頭頂,一一列隊緩步前進。
但這些阿貓阿狗泰半是學藝不精的山精野怪,盡力的變出個人樣,也是缺胳膊少腿,或一半是人身,一半是原身,不說醜陋也是怪異的很。
得益於它們的這種半吊子水平,項薄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都是些什麼妖怪。
這是妖的集會,眾人自然不能這麼輕易走進去。
老道士波的開啟了葫蘆蓋,從裡面灑出一些酒水到眾人身上,不一會,這些人各自能聞到身上的水猴子氣息。
“好啦!這下子它們定以為我們都是水猴子變化的啦。”
老道士叫嚷著,這樣的本事他可是獨一份的。
李嬋雖然不喜身上的腥臭味道,但也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下了山,很自然的混入到了妖怪當中,光腳的青年忽覺腳下有些異樣,低頭一看,那些枯枝爛葉下面居然鋪滿了碎骨,而每隔幾步遠,就有一顆骷髏頭。
他不由的皺皺眉,旋即感受到一股很強烈的敵意,順著看去,那是掛在樹頭的一隻禿鷲。
斑駁的毛髮,枯黃且白的雙翅耷拉著,渾身的惡臭似乎飄散到了空中,凝成了實質,聞不到,也看得到。
獨留一雙眼,似帶著電,含著光,看他們幾個隱隱透著興奮。
“糟了!”
老道士暗道一聲,“這東西是水猴子的天敵,怕是聞到了咱們身上的味了!”
雖然擔心了一陣,他又迅速鎮定下來,“不過一隻小小禿鷲,成不了浪。”
可,
他注意到項薄的神情不大對勁,似乎凝重的過分了。
想當初在柳村,面對殭屍的時候,他也沒有這種表情......
難不成?
老道士勐一抬頭,天邊傳來嗚嗚呀呀的聲響,隨後齊齊黑壓一片光速滑翔靠近。
來自於柳村的泥腿子們早就慌了神,本能的縮在光腳青年的身後。
項薄也已經搭上了劍柄,胖大和尚一扯衣裳,摩拳擦掌,李嬋身後的那高大黑衣人站了出來,而蟹殼臉的句僂男也躲在了高達兩米的怪人屁股後面。
樹頭上的禿鷲忽的動了,張開羽翼宛如滑翔機一般帶頭俯衝下來,嘴巴一張,空氣當中瀰漫著無比的腥臭味道。
只是感受這氣息,幾人便打了個哆嗦。
忽的,一道紅色身影光一般擋在中間,顯化出一個渾身紅的鮮豔如血的長髮女人。
這端的像是一個女鬼,麵皮白的發光,嘴角縫著線,咧開一張,當頭的禿鷲頓時被塞到了嘴裡,大口的咀嚼著。
其後的禿鷲們猶如後浪推前浪,一波波衝撞一起亂作一團,嘰裡呱啦的吵鬧著,泰半是被女鬼給嚇得惶恐。
等這群禿鷲一鬨而散,女鬼這一轉身,驚得幾人紛紛後退,胖大和尚更是驚叫連連。
但見她著一身紅衣,眼珠子通體白色,和渾身的皮膚一個色號,嘴角還餘下了幾根鳥毛,一張嘴,內裡流出些莫名的液體,但這不影響她講話,“伍相大壽,嚴禁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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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質不是很清楚,眾人卻聽得毛骨悚然。
這光天化日下的女鬼,著實有些詭異。
但這是妖怪的巢穴,按理說也不該以為奇怪。
可不見,那頂著個人頭的兔子精也敢大膽的和一群狼妖磨蹭,便是仗著這裡的規矩。
不守規矩的下場已經演示的很明顯,接下來眾人靜悄悄的跟著女鬼,來到一處山坳。
她只用手點了點那些個凸出的石臺,這便離開了。
此處座落著百十個左右的座位,幾近坐滿,老道士去一打聽,這才恍然!
敢情坐在這裡的都是不請自來的,自然也是沒什麼身份的。
受邀請的那些人自然都是去那大房子裡等候,不過他們卻沒有見過那三隻鼠妖。
按理說,它們也是不請自來的。
不過,項薄也還是見到了一個熟悉的妖怪……
那是一隻狐狸,渾身火紅火紅的,混在這群下三濫的妖怪當中,它明顯有些不適應,稍顯手足無措,眼神左右張望。
恰巧,它也看著了青年,嘴巴張成了O型。
“恩公,你怎也來了?”
小狐狸穿梭過來,欣喜叫道,惹得旁邊那些豬臉,蛇頭的牛鬼蛇神紛紛側目。
“咳咳!”
這些個人類都顯得有些不自然,項薄聞了聞身上,味道還在,不至於暴露,對著它點點頭。
“小狐狸,我問你…見過三隻鼠妖麼的?”老道士插嘴,小狐狸眉頭一皺,不滿拱拱嘴,“你是誰?”
直覺告訴它,這個老道士不是個好人……
“我是…呃,這個…”老道士忽的結巴了,看了一眼青年,心裡想著怎麼和他攀點關係。
卻聽到項薄也插嘴,“一起的……”
“哦!”
小狐狸狐疑,隨後用前爪撓了撓腦袋,彷佛勾起一點點記憶,“來這裡的鼠妖很多,大多數都是山頭的王,不過,的確有幾隻單獨來的,它們不知道貢獻了什麼寶物,居然也進了那大房子。”
“這麼說來,就算是不請自來,手裡的東西足夠,也能進的去?”
“的確是這樣……我姐姐也在裡面…”它忽的嚶嚶起來,豆大的淚珠說來就來。
“她來做什麼?”項薄沒來由的心生一絲不妙,或許和他砍掉的那個伍相奴有關係。
他胡亂出手一通,倒是痛快,只是事了拂身去,餘下那狐族怕是要被伍相怪罪。
想到這裡,他又想起那白狐,唉,一言難盡。
“我倒是要問問你…你姐姐憑什麼進得那屋子?”他雖然這樣問,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月華酒……”
“…果然如此。”青年計較正好。
這伍相大壽,少不得要宴請四方豪傑妖王,普通果子酒自然是拿不出手的,月華酒恰是正好。
只是,這狐族如此獻殷勤,也不該是單純為了彌補衝突伍相之罪,實在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話又說回來,不就是月華酒麼?
他倒是也有……
大房子裡到底有什麼,他很好奇。
於是他起身,尋摸了一陣,這才注意到,周圍類似的紅白女鬼可真不少,雙腳略略浮空,四處維持秩序,冥冥裡,若有一些絲線控制著。
仔細觀察下,這些女鬼的手腕,腳踝,脖頸各自關節處,全都是細密密的一圈黑色線圈。
風一起,浮動的軀體下同樣如此,與其說是女鬼,不若稱之為縫線木偶。
這些木偶強大至極,不費吹灰之力吞掉一隻成精的禿鷲王,實力可見一斑。
因此,老道士等人都乖乖待坐原地,思量著此行來是否值當?
唯有膽色絕佳的青年,適當的勾搭寒暄幾句,手裡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帝流漿,幾番交流下來,他已經升級到了VIP房。
這一幕,看的老道士有些慶幸,李嬋兒則有些羨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