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
街道蕭條,滿目荒涼。
沒有開放的酒館,也無茶攤小販,放眼望去,風冷冽吹過,一片破敗蕭條。
甚至走進來幾百米,
項薄也沒見到一人,覺得有些奇怪。
但這裡的確是有人的,
只是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現在是大白天,何以如此?
項薄也沒問法海那許仙家的具體位置,
他只說許仙在這裡無人不識,只要隨便找個人問一下便知道了。
奈何街上沒人,
項薄只得差遣陰使去一戶人家敲門。
“記住,語氣要溫和,態度要謙卑,這才是有求於人的態度。”青年囑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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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點點頭,陰使乖巧的去往一戶百姓家門口。
心中謹記項薄的話,輕輕敲門。
他之所以如此,
一來是因為的確怕青年,二來則是因為上一次他追殺那蜘蛛精,被青年給好一頓訓斥。
他本以為見著妖魔,只要殺了就有功德,
沒想到青年卻說,
居然還要辨別妖的好壞才下手。
雖然覺得麻煩,可項薄的話他得聽啊。
於是現在做事,
可謂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錯。
“有人嗎?”
陰使這輩子如此小聲且態度謙卑的說話,只有面對項薄和魔業教教主的時候。
屋子裡沒人回答,
他微微皺眉,回頭看了一眼主人。
項薄給了他一個眼神,
他這才用了幾分力氣重新敲門。
“冬鼕鼕!”
“有沒有人啊!”
這一次的聲音很大,屋子裡但凡是有人,必定是可以聽到的。
然而,
門沒動,也無人回應。
項薄耳廓一動,便聽到房間裡微弱的呼吸聲,兩個大人,一個孩子。
“算了,我們走吧。”
“可是公子......咱們去哪裡找那個許仙?”陰使迅速跟上,小聲問道。
————
許家靈堂,
一豐腴中年婦人披麻戴孝,跪地痛哭。
“弟弟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姐姐可就你這一個親人......”
女兒嗓門大,這一通哭將來往的客人都嚇著了。
然而一旁的夫君卻明白女子心中的悲痛。
但見他著一身捕頭官府,拍著女人的肩膀,略作安慰。
“秋蟬,放心吧,我會好好將他安葬的。生前沒享清福,死了好歹要讓他在陰間過的快活。”
豐腴婦人一聽,更是悲痛萬分,竟然向後一怔,整個人昏了過去。
那捕頭一看,心想:“得咧,又一次。”
只怪姐弟情深,
他們倆從小沒了父母,秋蟬如父如母,對這個弟弟的心疼都超過了他這夫君。
將妻子扶到了後堂,
捕頭嶽嶺山便急匆匆的去衙門點卯。
聽說,
平安縣城的縣太爺是新來的,
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可不敢在這時候因私廢公。
隨著他的離開,
來岳家祭拜的人便稀少了許多,
不一會,賓客們離開,
這裡便安靜如常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
那大堂中間,
用來盛放屍體的棺槨,發出輕輕的悶聲。
起初只是一下,
間隔三五秒鐘,又來一下。
而後間隔時間變短,便像是鼓點一般,很是急促。
不巧的是,
此時的靈堂裡根本沒人,
很快,
那如雨一般的鼓點漸漸平息。
靈堂裡刮過一陣陰風,而後便恢復如常。
————
嶽嶺山急匆匆來打衙門,
正碰上縣太爺在審理桉子。
他定睛一瞧,這不是住在湖邊的漁漢子張大牛和慶三麼?
這倆人算是鄰居,
張大牛是個賣力氣的光棍,個頭精壯,經常和慶三外出打魚。
而慶三是個精瘦的,腦子伶俐的,
這倆人一起出去,
經常是慶三指揮,張大牛來撒網捉魚,
最後五五分賬,兩人合作的也算是愉快。
倆人平常打漁歸來,是經常一起喝酒道半夜的,
這關係好的很,
也不知怎麼的,居然鬧到了官府這裡?
“老爺,我來了。”嶽嶺山對著縣太爺拱拱手,點頭哈腰,站在一旁。
縣太爺姓朱,如今已經四十多,
輾轉多個地方就任,這官職就沒有變過。
只是管轄的地方卻是越來越窮。
沒辦法,
誰讓自己沒給上面塞銀子呢?
這是他上任以來第一天審理桉子,
看著嶽嶺山,心中有些不滿,但礙於堂前,沒好發作。
“啪!”
驚堂木落下,這位縣太爺可謂是威風凜凜,“慶三,你為何要狀告張大牛?”
慶三渾身震了一下,抬起頭,真是一張有著小撇鬍子,乾巴巴的臉,他清了清嗓子,儘可能讓自己情緒平穩,生怕給縣太爺治一個不敬之罪。
“縣老爺,我要告張大牛,他殺了我老婆!”
此言一出,
縣太爺並沒有過多反應,
反而是堂下的嶽嶺山為之一震,沒等老爺開口,當即呵斥,“慶三,大堂之上怎敢胡言亂語?你哪來的老婆?”
說完,
瞬間感到一陣目光襲來,嶽嶺山當即知道自己多嘴了,朝著縣老爺拱拱手,陪笑道,“老爺,你不知道。這慶三就是個光棍,根本沒老婆。”
來到這縣城之後,
朱縣令便聽手下人說,
這嶽嶺山在平安縣城算是個萬事通,對於家家戶戶都瞭解的很。
而百姓們也都服氣於他,
想要治理好這一方小城,
首要的便是要籠絡好這嶽嶺山。
故此,
對於他方才的遲到,縣太爺也並未多加怪罪。
如今被他搶詞了,心中更是不爽,
好在,
這嶽嶺山也能看自己眼色辦事,迅速說出這桉子中的疑點。
朱縣令頷首點頭,一拍驚堂木,“慶三,你到底有沒有老婆?”
“額?”
一時間,
這慶三摸著腦袋想了想,隨即拍著胸脯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有老婆!”
“你老婆姓甚名誰,可在衙門登記在冊?原籍何處?”
朱縣令語速很快,一連串問題問的慶三眼簾低垂,默而不語。
“我真的有老婆,張大牛可以作證!”
這慶三明明是來狀告張大牛殺了他老婆的,
沒成想,
到頭來,自己的老婆還需要人家作證?
當下,
朱縣令語氣冷冷道,“張大牛,你見過慶三老婆?”
“回稟大人,小人見過。”
這張大牛雖然塊頭很足,但是個本分老實的,他一開口,
那認得他的嶽嶺山便頓時皺眉。
“慶三油滑,說話胡言亂語有可能,這張大牛很是憨厚,怎麼也跟著說胡話?”
張大牛好似不大聰明的樣子,
摸著腦袋繼續說道,“那一天,俺們倆在海上打漁,遇到了一羅落水的女人,於是給救了起來。那女人說是無以為報,便要以身相許。”
“我不需要女人,她便嫁給了慶三。那個女人就是慶三的老婆。”
“那人呢?”
“回稟大老爺,她走了......”張大牛一本正經的說道。
然而剛說完,
慶三便朝著他廝打起來,一邊打還一邊喊道,“你胡說!繡娘和我情真意切,怎麼會離我而去?定時你垂涎她的美色,他不肯從你,你便殺害了她!”
慶三說的好似親眼看見了一樣,
一拳拳落下,恨不得將這打漁的同伴給打死。
奈何,
這張大牛比他高一頭,身子骨結實的和牛一樣,
這拳頭落在他身上,就像是撓癢癢,
反倒是慶三倆手臂震的劇痛無比,一個勁的呀呀直叫。
朱縣令實在看不下去了,
一拍驚堂木,令左右將慶三給拉開,這才繼續問道:“張大牛,你怎麼知道那個女人走了?”
“她親口對我說的。”
“哦?何時何地?一一說來。”
張大牛低頭想了一下說道:“大約是三天前的晚上吧,繡娘來找我,要和我出船打漁,我沒想太多,帶著她去了。”
“可是沒想到,船到了湖中心的時候,她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摸我的胸口。我下意識的反抗,將她推到了船尾。之後,她就跳進湖裡,離開了!”
張大牛說的很平靜,然而聽的人卻都咂摸出些許不對勁來。
“你的意思是說,他老婆勾引你不成,羞憤自殺了?”朱縣令眉頭緊皺,顯然不信。
這張大牛雖然體格健壯,可笨頭笨腦的,
能看上他的女人,怕腦袋也有點問題。
“自殺?”
張大牛的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不是自殺,她是離開了。”
“放肆!”
朱縣令大為震怒,“方才你說,你們是乘著船到了湖中心,她既然跳船了,如何不是自殺?”
“是離開了。我見她遊走了。”張大牛堅持己見,神色如常。
這一句話可惹惱了慶三,
他立刻罵道,“你放屁!繡娘根本不會游水,否則當初何至於向咱們求救?”
這慶三的腦子是好使一些,立刻就戳穿其中的不合理邏輯。
而張大牛不是很明白,
仍舊堅持說道:“就是遊走的,我看到了,她還對我笑呢,說我是好人......”
“放屁!你是好人?你個挨千刀的虛偽小人!分明是貪圖繡娘美色,她不肯依你,你將他推到了湖中。張大牛啊張大牛,看著你平日裡老實,沒想到還有膽子殺人!”
“大人啊,請你為小民做主啊!一定要將這個殺人犯依法懲治,關進大牢,殺頭!殺頭!”
慶三好似一直烏鴉,在公堂之上胡亂叫喚。
朱縣令只覺得聒噪,當即大怒,“閉嘴!不然我讓人拍爛你的嘴!”
一聲怒喝,
公堂立刻肅靜。
“嶽捕頭,此事你如何看?”朱縣令初來乍到,對於二人性格並不瞭解,這官司有些許不合理之處,
僅憑雙方一面之詞,很難判定。
於是就想到了本地的萬事通。
嶽嶺山知道自己表現的時候到了,
當即迎了過來說道:“大人,張大牛本性純良,該是不會騙人,可此事還需要調查之後,再做定奪。下官這就帶人去湖中心蒐羅,若是打撈到了那女人的屍身,不消多說,定然是張大牛見色起意,害人性命。”
“也罷,此事你去做吧。”
朱縣令交待完之後,便退堂離開。
“來人,講這倆人收押監牢,等我回來發落。”
嶽嶺山這就帶著三五個捕快,前往湖邊。
平安縣城南邊,
這裡有十幾家漁民,張大牛和慶三便住在湖邊。
因湖水氾濫,
漁民們紛紛出逃,只剩下些老弱婦孺留守家中。
他們兩個便是唯一的青壯年,
張大牛是個憨厚的,住著一間破破敗的土坯房,
每次打漁回來,看到其他幾家的老人孩子餓肚子,便將自己的那一份給他們分一分。
這一來,
他就攢不下一點積蓄,窮的叮噹響,自然也就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
今年四十歲了,仍舊是光棍一個。
和他有若不同,
慶三從來不管他人,打漁得來的錢全都攢了起來,
在這岸邊蓋上了新房子,為人羨慕。
可惜,也許是因為人長的磕磣些,也一直沒有婆娘。
對於他們兩人的性格和平日裡的生活狀態,
嶽嶺山都清楚,心底裡更願意相信張大牛的話,
可他的話實在是有些疑點,又讓人覺得蹊蹺。
“來人啊,撐船!”
對著身後的跟班呵斥一聲,
捕頭嶽嶺山走到河邊,一眼望去,可謂氣蒸雲夢澤。
這湖不知道多大,人們只知道這湖將平安縣城給三面圍住,深不可測。
“大人,這泰湖最近可有些詭異,時不時湧出河岸,有人傳言,這裡面有妖怪作祟,我們是不是……”
一個捕快悄悄走過來小聲提醒。
嶽嶺山冷哼一聲,“不過是那些漁民不想呆在這裡,編造出來的藉口罷了!”
“帶好了打撈的工具,咱們走!”
對於鬼神一說,嶽嶺山顯然並不相信。
可憐幾個捕快面面相覷,只得硬著頭皮上船。
湖面濃霧不散,眼睛所看到的有效距離不足五米,
幾個捕快只得輕輕搖槳,令船緩緩前進。
迎面而來的涼氣令人不寒而慄,嶽嶺山腰間挎著朴刀,站在船頭,威風凜凜。
他面不改色,時刻警惕,
忽然,
濃霧當中傳來一難聽叫聲,緊接著,
一個身影竄出來。
他頓時冷哼一聲,手起刀落,
一隻鳥兒被分成兩半落到了船上。
這是含血鳥,泰湖特有的鳥類,叫聲像是人類的痛苦尖叫,
嘴裡舌頭鮮紅如血,因而得名。
這含血鳥生性兇殘,往往在湖面之上偷襲來往的漁民。
它們的鳥喙異常鋒利,稍有不慎,被它們給蹭一下,身上一大塊血肉便被剮下來!
這鳥兒怕石灰的味道,因此有經驗的漁民往往在船上放置石灰,身上也撒一些,好驅趕他們。
嶽嶺山他們走的匆忙,忘了這回事,
然而他手中有刀,
連續出手之後,船裡已經多了幾個含血鳥的屍體。
船緩緩朝著湖中心前行,一路上再也沒有含血鳥的騷擾,
周圍一片寂靜,唯有輕輕划槳的水聲瀝瀝,
許是因為那妖怪的傳說,幾個捕快大氣都不敢出。
“停。”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船體撥開迷霧,來到湖中心。
這裡萬籟俱寂,天地間的迷霧唯獨沒有侵佔這一片水域,因此方圓百米都看的一清二楚。
湖面平靜,毫無波瀾。
小船在水面靜靜立著,很是顯眼。
“頭,下水嗎?”
一個年輕捕快小聲問道,他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
卻是游水的好手,本也是這湖邊的漁民,被嶽嶺山看中,推薦到了縣衙裡,吃上了公家飯。
這在平安縣城,
算是一件光耀門楣的事情,因此小夥子很珍惜每一個表現的機會。
他看得出來,
其他幾個人都不想下水,而嶽嶺山又不會游水。
索性自告奮勇,也好給頭留下個好印象。
餘下幾個人一看有人出頭,當即心裡松了口氣。
“也好,這裡面你水性最好,又熟悉這裡環境,你就去吧。記住,注意安全!”
嶽嶺山命人在這年輕捕快的腰間拴上了繩子,
這才一點點將他給放下去。
湖面寂靜,湖水不知道多深,
隨著那年輕人沒入水中,這裡便又安靜下來。
只有繩子在一直沉沒。
百米,二百米……
嶽嶺山始終心裡數著,大約一百二十多數之後,心漸漸的沉了下去。
方才的年輕人在水中大約可以支撐三百個數的時間,
而一上一下需要雙倍時間。
可水下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正想著,
繩子忽然動了,
眾人立刻警惕,繩子晃動的開始劇烈起來,
“快拉!快拉!”
嶽嶺山生怕出現意外,大喝一聲。
三五個捕快立刻甩開膀子使勁往上拉繩子,底下的人好似在掙扎。
“小王!”
嶽嶺山臉色陰沉,越發覺得不妙!
不一會,
水下的掙扎戛然而止,
繩子拉起來好似輕鬆了許多,
眾人三下五除二,
不一會,
一具平躺著的屍體浮出水面。
“小王!”
“小王你怎麼了?”
此時的年輕人面部朝上,距離船體大約有十米,一動不動。
一時間,
捕快們反而不敢繼續往回拉,只能咕冬嚥下口水,彼此面面相覷。
“嘩啦!”
“哈哈哈,嚇到了吧?”
忽然,
水面上好似一具浮屍的小王身子一挺,遊在水裡,對著船上的人哈哈大笑。
原來這傢伙竟然詐死來嚇唬同伴,這也是他們這些漁民的兒子小時候經常捉弄夥伴們用的伎倆。
“幹!王德寶你要死啊!大家把繩子扔了,讓這傢伙自生自滅!”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捕快忿忿不平。
眾人也都看不慣這玩笑,紛紛訓斥小王過分。
一旁的嶽嶺山看著小王在水裡翻騰自如,連連搖頭,想來是自己多慮了。
小王水性極佳,從小下水從來不用任何防護措施,
這一次栓繩子也僅僅是為了以防萬一,實際上沒必要。
“好了!小王別鬧了,回來吧!”
看他那放鬆勁,嶽嶺山便知道此行怕是白來一趟。
“得嘞!這就來!”
對於自己的頂頭上司,小王還是唯命是從,
之所以開個玩笑,也只是看著大家夥過於緊張。
說完,
便游魚一般朝著船體遊去。
既然沒有收穫,
眾人也就放鬆下來,只等著小王回來,便準備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