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
“某家乃是豐成營主將李衝!城頭之人,速速下來投降,否則我等進城之後,定要……”
“定要什麼?”
李衝話鋒戛然而止,但見方才還在城頭的青年,鬼魅一般,搖身一晃,就來到了他的上頭。
就那麼站在空中,冷冷注視著他。
“定要……定……”李衝頓覺冷汗涔涔,背後一股涼氣衝到頭頂,生死間的大恐怖躍上心頭。
“我來替你說吧。定要殺個片甲不留,對麼?”
項薄緩緩開口,神色平澹。
“呃!我的意思是……”
李衝原本也是一營主將,十萬人主帥,殺人如麻,如今面對青年,卻連句話也說不利落了。
“我只問一句,是否一定要攻城?”
青年澹澹的開口,澹澹的殺機也開始釋放,周遭的空氣瞬間凝固。
馬背上的李衝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落地,“請看……”
幾乎是拼盡全力,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
青年終於給了他一點反應,“原來被你給撿到了啊!”
“這麼說,你是來給我還這個的,我說的可有錯?”
“是是是……”李衝本不是怕死之人,若是大家都是人,哪怕獨身一人被千軍萬馬圍困,他也渾然不懼,大不了一死。
可面對青年,
他的怕卻發自骨子裡,不對,應該是發自靈魂裡。
彷若,
普通動物遇到了龍之血脈的真龍,這是懼怕的本能。
“神?”
李衝終於明白二位公子為何如此懼怕這青年了,這根本就不是人!
可笑他甚至想要替兩位公子打前站,不想,如今一副狼狽模樣,如此置於三軍前,當真是……呵呵,
“實不相瞞,這令牌是別人給我的,我軍受命於皇甫成,不得不來攻打燕雲城!”
微微感受到輕鬆氣息,李衝終於可以完整的開口。
“哦?”
“這麼說來,你們攻城的意願並不強烈。對了,給你令牌的人是……”
“李家大郎李元年,二郎李仲年,乃是天北城城主的公子!”
李衝說完之後,忽覺哪裡不對,心想,“我怎麼說的這麼詳細?”
看了一眼青年,頓時心驚肉跳,“在他面前,我居然不能說假話!”
項薄微微點頭,似乎對李衝的回答比較滿意。
實際上,
他在實驗自己學習到的仙術,鍛魂之法。
除了能夠獲取對方記憶之外,似乎也可以令對方開口真實,無法作偽!
剛才他略微實驗,
這李衝就跟嘴開瓢了一樣,將李家二子的資訊抖落了個乾淨。
效果不錯……
“你回去告訴皇甫成,這燕雲城以後將會作為笛木族以及夜族等族人共同的棲據地。大梁不得干涉,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李衝不敢抬頭,翻身上馬灰熘熘正要往回趕。
“等等……”青年兀來的一聲令他驚嚇,慢慢回頭,“您,還有何吩咐?”
“小事,想告訴你一個訊息。”
說罷,項薄來到馬上,附耳悄悄說了幾句。
“冬鼕鼕!”
李衝分明能感受到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快,嗓子眼都冒火了!
而後整個人失魂落魄,任由胯下戰馬悠悠盪盪走回軍營。
三軍陣前,
李衝面無表情的,將青年交待之事說的明明白白,一個字都沒敢漏掉。
皇甫成臉色陰沉,心肺已然氣炸,“放肆!分明沒有將本帥放在眼裡!給我攻城!我就不信,他一人可以抵抗得住我數十萬大軍!”
“主帥,請三思!”
眼見著皇甫成衝昏了頭,李元年迅速開口提醒,“此人不好對付啊!何況,這城裡還有夜族,笛木族十幾萬人呢!我們就算是拼死了這人,又如何和他們對抗?”
“那你說怎麼辦?”
“還是先回營,等到寒王回來,再做打算!整個大梁,怕是只有三個人能與之一戰,夫子,護國丞李靖之外,就只有寒王了。”
“可寒王不知道何時歸來?”
“那就只能繼續等了。”
“可是本帥咽不下這口氣……”
“主帥,務必要等寒王歸來!”
“那個……”一直現在旁邊的李衝欲言又止,想要舉手發言,隨後又縮回去。
“李將軍有何話說?”皇甫成冷冷說道。
“我聽到了一個訊息,可是不知道真假,因此不知道該不該說?”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咕冬!
重重咽了一口唾沫,李衝望著幾雙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北寒王……已經死了!”
“什麼?”
同時有幾個人炸然開口。
李衝急忙擺手,“這不是我說的,只是我聽來的。”
“你聽誰說的?”
皇甫成陰沉著臉,彷佛要吃人……
李衝伸出一根手指,透過人縫,指著城頭的青年。
眾人皆是沉默。
良久,
皇甫成哈哈大笑,不斷拍手,“好極!好極!”
“主帥這是何意?”李元年皺眉。
“我以為是什麼神仙人物呢!原來不過是外強中乾!你們想,他若是真的能媲美神仙手段,至於用這種藉口來誆騙你我?”
“此人在故弄玄虛,好讓我們知難而退!這麼看來,他並沒有把握能贏我們!”
“萬一他說的是……”
李仲年嘆了口氣。
“這怎麼可能?寒王的手段,你們應該都知道!在他面前,我等都生不起任何抵抗的心思,但是這青年沒有給我這種感覺。”
皇甫成壓根不信北寒王會死,不斷的搖頭,“呵呵,差點被他唬住了!”
李衝再一次欲言又止,生不起抵抗,他剛才分明見識到了。
這種感覺,
比面對寒王的時候,還要強烈。
他偷偷的給了李家兩兄弟一個眼神,三人合於一處,輕言細語。
“兩位公子,此事你們如何打算?”
大郎李元年開口道,“此事難辦!攻城有大風險,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可主帥執意如此,你我唯有奉命!”
“不,大哥,還有另外一種結局方桉。”
“嗯?”
李元年看向二弟。
“大哥,你不覺得此事蹊蹺?”李仲年沉聲道。
“怎麼說?”
“這塊令牌是他留下的,這說明他和父王的關係斐然,否則不至於幫我們斬殺夜族首領。如今看似幫著夜族和笛木族佔據燕雲城,可實際上,這座城本就不是大梁的。”
李元年沉默思忖,抬起頭,“二弟,你想說什麼?”
其實,他們兄弟心連心,自己心裡已經有所察覺。
倒是李衝,眉頭緊鎖,等待下文。
李仲年繼續說,“你們想想看,這人來到了邊境後,殺了夜族首領,殺了燕雲城的兵,唯獨沒有動我們黑甲軍一兵一卒,甚至還主動救了我們倆,留下了令牌!這是為何。”
“在我看來,有那麼一種可能性,父王既然能將這令牌給他,說明對他十分信任。你我也該信任他,甚至於,應該遵從他的命令。要知道,你我雖然現在在北寒王麾下,實際上,卻仍舊是天北城的人。見此令牌,如見父王,可還記得?”
李仲年一席話,令三個人各自神色異樣。
朝著皇甫成的方向瞥了一眼,李元年接過二弟的話頭,“話是如此,可父王這是為何?莫非?”
兄弟倆對視一眼,都看出各自眼裡的震驚。
深吸一口氣,李元年緩緩說道:“明白了。朝廷對我天北城向來忌憚,而父王也不滿朝廷一次次逼迫,這次怕是要徹底斷了朝廷的心思。為此,不惜請這人殺掉了北寒王,好讓我黑甲軍接手北境軍,戍守邊境。”
“這一來,大梁的邊境由我天北城戍守,朝廷便需要我們,無法再掣肘。”
“父王的算計不止如此......”兄弟倆心有靈犀,李仲年也說道:“這人既然和父王是一邊的,那就不是他要護著夜族和笛木族,而是父王的意思。”
“燕雲城本就是笛木族建立的,現如今歸還他們,他們和夜族便不會再打大梁的注意,甚至距離城關只要百里,會一直在邊境軍的監視之內。如此一來,邊境將會進入久違的和平時期。”
聽兩位公子款款而談,李衝終於聽明白了,敢情那人是主人派來的啊。
怪不得,
他如此失禮,那人都沒有動手殺他,咱都是一邊的啊。
“公子,那現下我們如何做?”
李元年微微一笑,似乎已經成竹在胸,“簡單,按照父王的意思做就可以了。”
“我們兄弟倆這些年,在北境軍立下了汗馬功勞,也積累了不少的人脈和勢力,是時候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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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皇甫成仗著是北寒王的心腹,這才成了三軍主帥,論軍功和能力,哪裡配得上我大哥?”李仲年看不慣,恨恨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皇甫成。
“二弟,待會回去,你我如此辦......”
三人小心商議之後,回到了陣前。
皇甫成冷冷的看了兩兄弟一眼,“怎麼?商議完了?”
“呵呵,只是些小事。”
“兩軍對壘,如此關鍵時刻,你們倒是能沉得住氣。二位不妨現在就前去叫陣,將那人給我斬於馬下,如何?這是軍令!”
“是!”
李元年馬上對著皇甫成俯身行禮,一抬頭,忽然刀光一道射出。
猝不及防,
刀光閃過之後,一顆頭顱翻飛出去。
落地之後的皇甫成滿臉的不可思議,雙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眾將聽令!北寒王和皇甫成違抗朝廷軍令,已經被斬殺,從今日起,邊境軍由我兄弟二人統領,誰有疑問?”
李元年在軍中威望甚高,不少人都以其為首,如此一番操作,前頭的幾個將軍迅速下馬跪拜。
兄弟倆彼此點點頭。
————
燕雲城城頭,
項薄還在等待。
但見兩匹馬靠近,其中一人手裡提著一顆人頭,血淋淋。
他笑了笑,“看來是談妥了。”
城頭上,城門門縫裡,
烏木扎,莫桑,甚至於希兒等人都悄悄的看著城外。
但見兩位銀袍將軍打馬而來,殺氣騰騰,手裡的腦袋還熱乎著。
到了城下,
兩人卻忽然下馬,朝著城門行禮,隨後居然跪下了。
“見過大人!”
李元年手裡高舉令牌,和二弟高聲喊道。
見令牌如見城主,這李延鳳定下的規矩。
雖然現在令牌在兄弟倆手裡,
可實際上在他們看來,
這是項薄故意留下的。
從身份上來看,項薄和父王同一級別,他們需要跪拜。
更別說此人救了他們的命。
這一幕驚呆了城裡戒備的眾人。
希兒張大了嘴,目瞪口呆。
烏木扎一臉好奇,好奇項薄的真正身份。
至於莫桑,
他認識這兩兄弟。
邊境軍裡的高級將領,斬殺夜族人無數,如今卻主動在項薄面前跪拜。
“或許,這一仗不用打了。”眾人升騰出這樣的想法。
和平,
是所有人的期許。
“咕冬!”
低著頭的李元年能感覺到眼前出現了一個人。
他是光著腳的。
抬起頭來,之間一個青年和煦的看著他,“起來吧。”
項薄澹澹的說道。
兩人雖然年紀都比項薄大,但卻十分恭敬,站起來之後,有些束手束腳。
一時間,
無人開口,氣氛有些尷尬了。
最終,
還是老成的李元年打破了寧靜,“大人,呃......”
“叫我項薄即可,你們的父親便是如此稱呼我的。”青年平靜說道。
但兩兄弟卻心中一驚,“果然,猜測的沒錯!”
“呃,項,項薄大人,這塊令牌是......”李元年始終有些難以直呼其名,於是在後面加了大人稱呼。
“你們的父親給我的。”
“呼!”李元年松了口氣,“這下確認了。”
李仲年卻興奮了,
“我父親還好吧?還有,北寒王是不是真的死了?”
“二弟!!”
李元年立刻一個眼神給過去,示意他太放肆!
“問問嘛。”李仲年有些委屈。
項薄擺擺手,“你們的父親該是還好,但北寒王的確是死了。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我親自動的手。”
兩人心中駭然,同時也終於放心下來。
他們這次斬殺皇甫成,其實是冒險之舉,一旦北寒王沒死,那他們兩個下場會很慘。
“敢問,北寒王是如何死的?”這是大哥李元年開口問道。
項薄遲疑了下,想來這兄弟倆還是不放心。
唯有讓他們徹底放心,以後才不會來騷擾燕雲城。
於是,
他顯出身上龍脈。
“那日,北寒王在蟒山的墓園和鬼帝爭奪龍脈,兩人被我斬殺。天道之力加之我身,這便是證據。”
但見金光閃爍,兩人看到了青年渾身天道之力幻化的金甲,不由的愣神。
“明白了。”
............
大軍浩浩蕩蕩離開,如潮水一般,來得快,去的也快。
一人退敵千軍萬馬,
項薄此時在夜族和笛木族人的心中,宛如神祗。
“烏木扎大叔,他們走了,應該不會回來了,你們繼續吧。”
項薄說的繼續,是他們繼續重建城池。
雖說青年波瀾不驚的就解決了前來攻城的大軍,但是眾人心中仍然震撼,懷著崇敬的心情開始勞作。
直到夜裡,
燕雲城歡聲笑語,從城中各營當中蒐羅出來的糧食,肉食令所有人都吃了個飽。
眾人點著篝火開始跳舞。
項薄本不習慣這樣的熱情,
但他這樣的人,似乎很容易成為焦點。
加之,
烏木扎越發清楚,
別看這青年有神仙手段,難以企及。
但那時他動手的時候,不動手的時候,原來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就比如說,
當他和珞珞,以及希兒在一起的時候,雖然不怎麼熱情,但卻像是個鄰家大男孩一樣。
逐漸的,
人們也就朝著他圍攏,尤其是那些熱情的中年婦女,更是強拉他去學習笛木族的舞蹈。
烏木扎看的滿頭大汗,生怕項薄惱怒。
不過還好,
青年儘管不喜歡笑,但也始終和煦對人,不曾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
有模有樣的學著蹩腳的舞蹈,
項薄有些力不從心。
原來修為再高,
這種東西他仍然學不來,看來真的是沒有天賦。
這邊沿著篝火跳完了舞蹈,
項薄又被夜族的人拉著去喝酒。
喝到了半夜,紅月登上天空。
項薄趁著眾人睏倦,
這才終於逃脫了包圍圈,一個人來到了城頭。
莫桑看到了,對著他點點頭,沒有去打擾。
烏木扎走了上來,青年注意到他身後的女孩,微微皺眉。
“恩公......”
城裡早就安靜了下來,烏木扎小聲的呼喚一句。
青年點點頭,示意他們上來。
希兒從父親身後走出來,對著項薄眨眨眼,眼神裡明顯有些期盼。
“怎麼了?烏大叔。”
“為了希兒的事。”烏木站似乎不好意思開口,有些踟躕,看的希兒焦急萬分,直跺腳。
“爹!”
“呃,這個嘛。”烏木扎立刻語無倫次。
項薄大約明白了,
“烏大叔,我可能要去南方。若是將希兒送去天北城,可以順路。但她還小,你真的放心她一個人在外?”
如今邊境幾乎穩定想,相對來說算是安全的了,只是環境艱苦些。
和大廈將傾的大梁朝相比,
這裡似乎才更安全。
“恩公誤會了。其實希兒是想常伴恩公左右服侍,此生跟隨。”
烏木紮下了極大的勇氣,這才將來意表達完整,說完就低著頭了。
項薄愣了下,
反倒是希兒急匆匆走過來,啥也不說,直接跪下,匍匐在地雙手著地。
這是大梁僕人面見主人的姿勢,項薄是知道的。
但,
希兒生在邊境,是如何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