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奎的意識也漸漸的消失,只是在閉眼之前,忽然看到一個身影閃進了洞裡,而後便是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
再後來,
他就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浮現在眼前的是一張極為年輕的男人臉。
“我還活著?”嘴唇發白,喉嚨裡卡了一口氣,張奎一字字發問。
青年點點頭,嘆了口氣,“就差一步。不然,你這心已經……”
漢子這才注意到心口的疼痛,低頭看了看,棉布綁住了胸口的洞,血似乎已經止住了。
再看向不遠處,一個黑色的屍體躺著,是那妖怪。
大恩不言謝,張奎對著青年點點頭,想要坐起來。
卻被項薄給摁住了,“歇著吧,你的傷勢太重了。”
他所說的傷勢不僅僅是心口,更是這個男人身上各處,抓傷,咬傷實在太多了。
有的流膿,有的已經結痂,還有的乾脆在流血,至於那斷掉的胳膊截面,更是隨意的綁了塊布衣。
從外面看,仍然有血不斷的滲透。
青年實在難以想象,男人這樣的身體怎麼還能亂跑?
又是經歷了怎樣的戰鬥才能讓一個人至此?
“不行!”男人果斷拒絕了青年的好意,“我必須離開!”
“怎麼?”項薄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能讓這個男人連命都顧不得了!
可惜,
他縱然想要起來,也架不住身體傳來的疲憊,愣是站不起來。
“歇著吧!”
項薄再次勸說。
“可那些怪物還在外面遊蕩,我怕它們遛達到孩子那裡!”
“孩子?”青年這才想到之前聽到的聲音裡,有兩兄弟的對話。
而那哥哥的聲音和眼前這人極為相似!
這麼說來,那些孩子就在附近了。
而這人之所以出來,怕正是為了替那些孩子引開寄魂體。
心裡湧出些許敬意,輕輕摁住男人的肩膀,項薄小聲說道,“剩下來的,交給我。”
“嗯?”男人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抬頭看著青年,從他的眼神裡折射出一道光,這光令自己信服。
再看看倒地的妖怪,他終於是相信了,點點頭。
“那是個什麼東西?”男人問道。
“呵呵,畫皮聽過沒?”青年心想,隨口回答道,“不過是一妖物喜歡吃人心,穿人皮,你看那邊……”
順著青年手指方向看過去,張奎這才發現,原來在洞的另一邊,整整齊齊掛著幾張人皮,栩栩如生。
都是些女子,縱然皮被剝了,也能看得出生前都是極為美貌的。
“可惜……”他暗道一聲。
“那我方才……”
他說的是夢裡的一切,那麼真實,那麼惹人嚮往。
儘管已經回到現實,張奎仍然留戀。
如果有的選,他寧願一人一妻一子放牛歸田,但作為豪俠,救人所急乃是本分,不然,枉費一身本事。
“一曲黃粱夢罷了,不值一提,心裡記得就好。”
畢竟不是真的,青年也只得如此安慰。
張奎意識到自己有些貪心了,既然活命了,還能多要求什麼?
當下就把自己弟弟和孩子們的位置告知,請求青年務必保護好他們。
項薄無有不答應,然下一刻,這一個人忽然怔住,耳廓動了動。
“我走了!”
青年只說了這一句,便消失不見,留下漢子不知所措。
洞裡陰潮,卻散發著澹澹的幽香,張奎掃視了幾圈,這才明白那香噴噴的氣息是啥了?
那是女人用的胭脂香。
怪不得他不熟悉……
————
張奎不認得胭脂香,是因為本身是個糙漢子,平日裡不曾接觸女人。
尤其是那些抹脂擦香的閨房女子,可青年卻認識幾個。
也湊巧,
行走在櫻花樓裡,那撲鼻的些許味道裡,就有一些和這洞裡散發出來的相似,因此他聞著味道就來了。
可巧了,
來的時候正看見一黑皮妖怪掏人家張奎的心臟,還在細聲軟語的問人家,“只要是你有的,是不是都願意給人家?”
那扭捏姿態,實在是有點髒眼,青年哪能慣著,趁著它深情著呢,一劍給了結了。
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可惜,
這黑熊精和黑皮妖怪級別都低了點,不曾觸發油皮書裡的神通,還是有些遺憾。
值此時期,他迫切的需要開啟更多神通,否則追擊那倆鬼童都吃力。
好在,他大約能聽到兩個鬼童似乎在什麼地方停留了,儘管說話很小聲,但項薄仍然可以鎖定。
當務之急是那些孩子……
按照張奎所說的,
項薄走出這林子就快了許多,遙遙看向上頭的山半腰,不由得皺眉。
寄魂體,許許多多的寄魂體正在圍攻洞口,一個手持尖刀的漢子已然支撐不住,彷佛隨時都要倒下。
但他用自己的身子給擋住了洞口,愣是沒讓一頭怪物給衝進去。
看體型,他和張奎有些相似,這應該就是他弟弟張廣了。
“好一條漢子!”
再次湧起敬佩之情,項薄腳步加快,整個人風也似的消失在原地。
————
張廣身上傷口遍佈,但是沒在怕的。
相反,
他興奮著呢,一邊砍殺一邊大吼,“狗娘養的的,都朝老子來啊!”
這是在用聲音吸引所有的怪物。
這一招有用處,怪物們都被他身上的氣血所吸引,暫時還沒有偷偷熘進洞的。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但這也加快了體力損耗,張廣一手撐地,半跪著死死盯著仍舊衝鋒的寄魂體,冷冷一笑,“哥,我盡力了!”
這是預感到自己的命運了。
但如此好人想必有上天庇佑,怎能輕易死掉?
項薄來的正是時候,手裡的劍橫掃出去,一大片的寄魂體便砰砰斬成兩段。
餘下的那些不知所謂,悍不畏死,轉向青年。
青年正是氣血足的時候,哪裡肯浪費時間,何況擊殺這種怪物只能爆頭。
而這正是他拿手的。
砰砰砰!
一個個腦袋跌落,一團團血霧炸開,只用了一刻鍾,青年便徹底解決。
待死的張廣在閻王殿走了一遭,看著青年還有些懵。
良久,
他這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哈哈,老子沒死!”
“你是沒死,但你哥快死了……”
項薄的聲音傳來,給張廣的興奮潑了一盆冷水。
這漢子頓時愣在那裡!
“開玩笑的,呵呵。”
項薄當即就把張奎的事情和盤托出。
聽完了,張廣滿臉的緊張,“真的?”
“我騙你做甚?孩子們呢?”
“哦哦,都在裡面呢!”說罷,張廣拖著身子一步步向裡走去。
可他的傷實在是有些重,身體有些笨重。
青年默不作聲一把扶住,兩個人來到了洞中。
項薄終於看到了那幾百個孩子,還好,看著雖然都有些驚訝,但是至少都活著。
他對於他們而言,算是陌生人,因此孩子們有些警惕。
畢竟他們見過太多親人變成怪物,朋友上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就撲向自己撕咬。
“孩子們,沒事了!這個哥哥是來幫忙的。”
張廣在孩子們心裡頗得信任,他這樣的一說,那十幾個大一點的孩子也就神情鬆弛不少。
“叔叔,我妹妹是不是餓了?剛才還哭呢,現在怎麼不動了?我一直在叫醒,可是她……”
一句話說的張廣大驚失色,立刻趕過去看了看。
只見那嬰兒臉色慘白,渾身都發冷,這是凍著了。
他這才想起,因為怕被發現,他們這洞裡連火都沒有生。
幾乎所有的孩子臉上都有凍瘡了。
“我看看……”
青年也走過來,手指摸了摸嬰兒的臉,果然很涼。
“把她拿出來。”項薄說道,就要從襁褓裡拿出嬰兒,抱著她的女孩有些警惕。
張廣安慰道,“沒事的。聽哥哥的。”
青年平時不怎麼笑,望著女孩的眼神稍微溫柔些,“你想救她麼?”
女孩愣住,隨即重重點頭,把手給鬆開了。
接過來嬰兒,項薄開啟襁褓,隨後便從只是輕微的用手指點在嬰兒額頭。
原本狂暴的金丹之力從貫出體外的那一刻便被徹底控制的溫柔似水。
嬰兒的臉紅潤了,身體裡的冰涼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溫熱。
有了這種溫度,襁褓也就多餘了。
乾脆將嬰兒完全拿出來,項薄還給了女孩,“記住了,一刻鍾後再給她放到襁褓裡。”
女孩原本急得都要哭了,淚花盈盈,這時候淚痕還掛在臉上,俯身去自己的親妹妹。
但見妹妹氣息平穩,睡得十分安詳,當下大為放心。
撲通一聲跪下!
“你救了我妹妹,我無以為報,只願隨身伺候左右,做牛做馬……”
“舉手之勞!真正救你們的不是我……”
青年看了一眼張廣,意有所指。
“哈哈,沒事了就好。你們都餓了吧?我這裡還有點……”
說完,張廣神情古怪,只見他手裡只掏出些餅渣渣,頓時有些尷尬。
咕嚕咕嚕。
原本聽著張廣說有吃的,孩子們都興奮了點,但很快,希望轉而失落。
一個個那肚子全都開始不爭氣了……
“別擔心,我這裡正好有吃的。”
青年從懷裡掏出一大塊肉,在外面奔走了一段時間,又冰凍住了。
孩子們看到了肉,都流口水了,不想,青年微微一笑,“別急……”
接下來,青年在孩子們和張廣面前表演了一手無中生火的絕技。
噗。
不過是輕輕一吹,項薄手裡升騰出火焰,這是通口的神通。
輔以金丹的霸道力量,那熊肉表面的冰塊立刻融化,隨即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好了!”
這肉本就是被烤熟了的,加溫後便可以吃了。
項薄手裡長劍擦拭過後,刷刷刷,手起劍落,一大塊肉被整整齊齊的切片,少說有幾百片。
張廣迅速給孩子們一人分了一片,自己卻並不有吃。
那個懷抱嬰兒的小姑娘分到了兩片,聞著肉香,口水直流。
但看了看懷裡的妹妹,於是將兩片肉都給收了起來。
青年觀察的仔細,“你怎不吃?”
“我要留給妹妹。”
“你妹妹還小,只能喝奶,吃不了這些的。”
“可現在去哪找奶?”女孩抬起頭一臉天真的問道。
“呃?”
青年居然被問住了,但是隨即想到一個女人,不由得笑了笑,“跟我來!”
…………
洞中溫暖和煦,和外面的漫天大雪形成強烈對比。
“如姐,你這真的打算一直呆在這裡?”一個年輕約莫二十多的女子,一邊給火堆添柴,一邊問道。
對面的女子胸口漲的隱隱作痛,“可是不待在這裡,還能去哪呢?家都已經沒了……”
說到這裡,女人眼裡的淚就止不住了。
“你還好些,張山不是帶著兩個娃跑了麼?雖說把你給丟下了,但……”
沉默……
年輕女子自知說的有些不當,立刻緘口不言。
倆人相對無言,柴火嗶波作響。
忽然,
洞門口傳來動靜,倆女人頓時一驚。
旋即,
來不及反應,圓形大石被推開,一個青年身形浮現。
為人母的女人欣喜道,“是救命恩人……”
項薄看到兩個女人還在,面無表情,這在意料之中。
“我帶來一些人和你們同住。”
說完,
從青年身後魚貫而出數百個孩子。
“他們這是?”
“都是天北城內裡村落的孩子,父母要麼走丟了,要麼……總之,他們暫時需要待在這裡。”
“娘!”
青年沒說完,抱著嬰兒的那女孩叫了出來。
下一刻,
眼見著那女人眼眶瞬間溼潤,好一副母子相認的感人場面。
“這附近只有兩個妖怪,都已經被我斬了,暫時安全,你們安心在這裡住下。等到天北城穩定後,會有人來接你們。”
青年吩咐交代了幾句,這就走出洞門口。
外面站著兩個男人,張廣扶著臉色蒼白的張奎。
“你的傷不要緊罷?”青年皺眉,這張奎不愧是個漢子,居然眉頭都不曾眨一下。
“江湖人,已經習慣了,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
張奎擠出些許笑容,勉強回答。
項薄知他說話也費力,“好,那就跟我走吧。”
“青年!”
“怎麼?”
“咱們此行去哪?”
“斬妖!除魔!”
…………
城北,下陽村。
這個家家以耕地為業的村落,在天北城很是不起眼。
普通人家若有二畝地,種些玉米,到了城中心換取些銀錢,便是一年的用度。
趕上時候景氣,或許還能有些盈餘,但多半時候是沒有的。
一戶農家,掛著年年有餘的門聯發白泛黃,隨著破敗的門板斜倒在一旁。
幾個漢子蹲在地上,滿臉的疲憊。
眼前,是兩具人形怪物,已經被砍成七八段。
從頭顱來看,應該是一男一女。
不一會,從屋子裡走出個男子,同樣疲憊。
“怎麼樣?找到孩子了沒?”蹲在地上的男人問了一句。
“沒有。房間裡也沒有孩子用的衣服,看來只他們兩個。”
“呼!還好!得虧沒孩子,不然也是個……”
“王興!”一個男子阻止。
“呵呵。”被阻止的男子慘笑一聲。
“咱們接下來去哪?”
“這下陽村已經沒有活口了,接著去下一個村子!”
“韓兄,你不覺得周圍有些動靜麼?”王興忽然皺眉,耳朵支愣起來,警惕看向周圍,握緊了手裡的刀。
為首的男人也豎起耳朵聽了聽,臉色大駭,“走!”
話音剛落,
門口烏壓壓衝進來無數人形怪物,這對夫婦家的矮牆頭,屋頂瞬間爬滿了。
“這麼多?”
韓光一陣頭大,暗道一聲不妙。
他們這些人本著先救人,先救孩子兩個原則一直儲存體力,就是為了應對忽然出現的的戰鬥。
方才這一場戰鬥耗盡了幾人的力氣,不知怎的,這對夫婦家變異的人性怪物十分強悍,遠遠超過普通怪物。
他們本想打完這一場休息的,可沒想到居然等來了這麼多的怪物?
“韓兄,那母的死之前發出來的音波像是某種訊號,該不會是她喚來的罷?”王興大聲提醒。
韓光恍然,握緊手裡刀,“該死!難不成這些怪物還分級別?”
“兄弟們!別怕!這些應該沒那麼難對付!我們衝出一個缺口,記住!不可戀戰!”望著密密麻麻的怪物,韓光實在是沒了底氣,但作為這些人的頭,他不能慫。
相反,
他還得給這些人希望。
為今之計,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他娘的,大不了一死!就當是還了和尚的命!”王興一咬牙,第一個衝了出去。
餘下幾個也都是熱血漢子,並不多言,緊隨其後。
這一來,
反倒是韓光這個頭落在後面了,他苦笑後,大喝一聲,“兄弟們,上!”
————
砰砰砰!
門口蜂擁而來的人形怪物忽然炸開,散作一團,只見地上些許破爛屍體在爬動,已然沒了威脅。
王興撲了個空,怔住了。
而後便看見一個青年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兄弟。
“張老大!!”王興興奮道。
“兄弟們!辛苦了!”
張奎身體恢復了些許,大步走進來,和韓光逐一打招呼。
“放心!孩子們都安好!其他人呢?”張奎問道。
只見王興低頭不語,張奎已然明白。
“咱們走散了之後,隊伍又被怪物群衝擊了幾次,兄弟們各自失散了,也不知……”
“怪不得我看到普海一個人……可惜他已經……”
沉默……
眾人陷入傷感,青年自知此時不應該打擾,但時間就是生命。
“諸位,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
項薄提醒道,周圍仍舊有許多寄魂體,正一步步逼近。
方才被青年手段震懾住,如今早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重新組織進攻。
青年一個人也能解決,只是可沒本事護著他們在那裡聊天。
“你們自保即可,接下來交給我!”青年說完,一步踏出,無風自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