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食物，沒有水，因為受到附著著祝福術的武器的傷害，他身體裡的修為和法力消失的一乾二淨。
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著，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白天陽光照得他睜不開眼，而現在，夜裡冰冷的風像是要吹透他的骨頭。
儘管如此，他卻覺得心裡卻有些舒服了，比起在返影橋上看著劉颯颯哭泣的時候。
如果這一切都是上天對他的無情無義做出的懲罰，那麼他可以甘之如飴，因為注意力全部放在身體的煎熬與痛苦上，就不會覺得心裡有多難過。
但是，眼前卻總是浮現那個女孩驚慌失措的面容呢，是看到自己流血所以害怕了吧，真是個膽小鬼。
一個人露出那樣的表情，一定是因為很悲傷很痛苦吧。
傻瓜，鬼族的人是不會死的，無論是用詛咒術，還是祝福術。
他忽然懊惱自己沒有給她講過關於鬼族的故事，如果能讓她多瞭解一些，她就不會太傷心了。
一想到那個女孩為了自己而那麼痛苦，天夜心裡就更加難過。
就這麼一動不能動地躺著，連歪一下嘴角冷笑的表情都做不到。
心臟的位置因為時不時地想起那個讓人咬牙切齒的女孩而發出壓榨般的疼痛，所以白日的乾渴與炙烤，夜晚的孤寂與寒冷，似乎都成了煎熬的陪襯品。
臨炎城的皇宮裡，夜晚的月光如泉水般清冷。
清嫵端著一杯茶水，走進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在霧澤的桌案旁，站定，默默不語。
霧澤正在看書，隨手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立刻訝異地看向清嫵，"這是深海茉莉？"
清嫵抿嘴笑了一下，"晚上收拾袋子，發現了一隻小罐子，因為袋子裡東西太多，所以之前沒有注意還有這個，開啟發現是茶，但只剩一點點了。"
霧澤笑眯眯地瞧了那潔白的茶花一眼，"這東西稀罕，你最愛喝的，怎麼捨得給我？"
清嫵挽了一下頭髮，"你今天，真是好心。"
"好心？"霧澤納悶地看著她，稍後冷冷地笑起來，"我做了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說我好心？"
"我知道你做的那些事，雖然沒看到，猜也猜到了..."清嫵咬了咬嘴唇，"我指的是颯颯，她那樣罵你，你也沒有傷害她，還告訴我們天夜王子的訊息。"
霧澤冷笑，"我可沒有多麼宅心仁厚，不過是想讓劉颯颯死了回到天夜身邊的心，留下來陪著你而已。"
"我知道..."清嫵低聲呢喃著，"你只是這樣說罷了，可是你心裡其實也不想傷害颯颯吧，她那樣罵你，你還忍了，也不只是因為我..."
霧澤皺眉，端起深海茉莉輕輕啜飲一口，"你想說什麼？"
"阿澤，"清嫵終於又喚了霧澤的名字，"我知道其實你不是喜歡傷害別人的人，以後..."
"以後？"霧澤看著清嫵，她還是那個乖乖的，甜甜的姑娘，像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過了一百多年，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還是一如既往，毫無改變。
那該死的自在島，該殺的海盜和不該殺的島民，差不多都殺光了。涯初，這個仇也算報了。
一百多年的仇恨，居然就這麼解決了，但是，以後呢？
霧澤耳邊想響起劉颯颯那天說過的話，他慢慢拉起清嫵的手，"明日我帶你去月城逛一逛，那是人間和妖界最繁華的城市，還有最熱鬧的妖市，我記得妖市街的最東頭有個紡織娘子，是出了名的織紗師，你也該做幾件新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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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嫵目光閃爍，將頭低下，"那裡...聽說是極好的。"
......
高高的城牆上，劉颯颯在垛口前站著，寬大的衣袍在晚風中鼓盪。
雖然太陽已經從翡翠森林西邊落了下去，月亮還只是一彎月牙兒，但是因為城牆下的藍色熔漿太過明亮，整個城牆都被映照得分毫畢現。
灼熱的氣浪不分晝夜地蒸騰著，像燃燒的摻雜著藍水晶的海水，汩汩地冒著泡，似乎在講述著離族兩萬年來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用勸我，也不用擔心，我暫時還不會去死。"
劉颯颯緩緩轉身，看著清嫵從不遠處的石階口走來。
清嫵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儘管離岩漿河很近，熱浪也在一股一股地湧上來，但畢竟已經到了深秋，夜風冰冷得像陰間小鬼兒吹出來的氣。
"你有什麼打算？"
清嫵走到劉颯颯身邊，依靠在因為岩漿而變得暖暖的牆壁上。
劉颯颯看了清嫵一眼，沒有馬上回答，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望向深邃的天空，過了一會兒，才將視線收回，咬著嘴唇喃喃道："本來是打算為他報仇的，可是想了想，不管我用什麼方法替他報仇，都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可能我這裡仇還沒有報成，他已經好好地回來了。"
"所以，"清嫵似乎暗暗松了口氣，"打算安安靜靜地等他回來嗎？"
"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劉颯颯苦澀地笑了笑，"但是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成老太婆了。"
清嫵愣了一下，"真的沒有想過要作妖嗎？"
劉颯颯看著清嫵眨眨眼，欲言又止。
清嫵想了想道："還會有來世的。那些大妖們都很厲害，他們和陰間也有來往，一定會找到你的。"
"我猜他不會。"劉颯颯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臂，看不到任何黑色蓮花的痕跡，那個奴隸印本來就是隱藏著的，此時也看不出來是不是已經消除了。
"會的，"清嫵篤定道："天夜王子是天魔族人，天魔族和仙族還有很深的淵源，比中陸這些妖怪要厲害很多，怎麼可能找不到你。"
"我是說..."劉颯颯抬頭看著清嫵，"他不會找我的。"
"為什麼？"
看著清嫵疑惑的眼神，劉颯颯笑了笑，將身體靠在暖暖的城牆上，儘管如此，心裡還是很冷，"前幾天他已經說不要我了。"
"不要你了？"清嫵更加迷惑，"你是他的小奴嗎？可是，阿澤說你的主人是酒紫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