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悠長的號角聲讓躲在暗處的活死人屍骸與蝙蝠群產生了騷動，波爾多，這個深淵深處的遠古之城，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再加把勁！”
“這邊！這邊”
精靈族與惡魔族們一同修築起新的祭壇，白色的冷火讓整個波爾多亮了起來，一道夢幻般的骨制長梯一直向下延伸到波爾多之門所在的島嶼。
“咔咔咔咔——”
“吱吱吱吱——”
大型的石質起重器材在精靈族得心應手的操縱下穩步執行，一塊塊巨石被運到祭壇修建的場所。
“直接解除門的封印不行嗎？為什麼要修這些祭壇”
艾麗卡懷抱雙臂，眉頭微皺。
她的身影在人群中極為顯眼，因為她的美貌與冷冽的氣質實在是鶴立雞群，再加上她一身高貴的扮相，很難不被人當做焦點。
“我問過真神了，她說這是‘必要’的過程，這些祭壇可以讓兩族人的祝福具象化，從而幫到我們”
“幫到我們？”
“……也許是能讓我們變得更幸運？”
熾血越說越覺得不太可能。
“也對，迦太基也會舉行這樣的出征儀式或者凱旋儀式，祝福這種東西是不會嫌多的”
艾麗卡竟然認同了這種說法。
“你相信嗎？”
“嗯？”
“你相信有……運氣這回事嗎？”熾血摸了摸下巴，眼神有些奇異。
“不相信——但這些人相信，這就夠了，我們只需要滿足他們……這就是國家的生存之道”
熾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真神大人！”
“真神大人”
伊拉真神的出現，讓忙碌的人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敬仰地看著她。
此刻的伊拉，穿著一身潔白的高領禮服，兩名容貌清麗的精靈族女僕緊隨其後。
她的臉如今是溫柔可人的模樣，不時有一朵朵憑空生長的綠色藤蔓在她周身環繞又消失，她頭戴一頂由草木與鮮花編織的冠冕，顯得比以往高貴許多。
“極致的創生之力，而且不是蒼翠之力的味道”
艾麗卡的聲音雖然很小，但熾血聽得很清楚。
他依然記得伊拉是如何在瞬間使巨龍們化為木頭，那門名為“昇華”的符術讓他印象深刻。
只是不知道她真正賴以成名的手段究竟是什麼？
“孩子們，這次儀式，你們要祝福的物件並不是我”
“這——”
“真神——”
人們紛紛疑惑地看著伊拉。既然沒有新的戰士去往前線，那麼還有誰值得祝福呢？
這時，已經有很多反應過來的族人們看向人群之後的熾血、艾麗卡兩人。
“我要介紹一下，他們並非我的新隨從，而是一個遙遠國度的國王與王后，他們為了幫助我們，不遠萬里跟隨我來到了深淵……他們能夠擊敗那個不朽的造物”
人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兩人，這時，他們才發現這兩人的穿著與扮相完全與僕從不同。
身著黑色長袍的熾血與身穿血紅禮服、披著白色披風的艾麗卡簡直像是從通話中走出來的王子與公主一般，氣度非凡。
“現在，我們還不需要任何人的感謝，當我們成功時，你們的歡呼才有意義”
艾麗卡的聲音讓每個波爾多的居民們眼神變得復雜了。
“——即便如此，祝福也是必要的，動起來吧孩子們，你們親手堆砌的一磚一瓦，才會有祝福的效用”
伊拉說完，眾人都幹勁滿滿地行動起來。
但仍然有一些人在看著艾麗卡與熾血，他們都發現了，這兩人，是人族。
人族，在大部分時候，都是兩族的敵人。
“親手堆砌起祭壇……有意義嗎？”
熾血摩挲著手指，疑惑地向走到這邊的伊拉問道。
伊拉、熾血、艾麗卡三人，隨便一個都能在幾秒鐘之內將這些繁瑣的工作完成。
“祭祀活動，最重要的是親歷感與參與感，我們的族群信奉自然，即使符力可以讓我們上天入地，但祭祀時我們都會乖乖地效仿先祖……迂腐，但更能讓我們團結”
熾血笑了笑，短短一段時間，他就又知悉了幾條治國方略。
……
“必勝”
“必勝”
“必勝”
在整齊劃一的低喝聲中，伊拉在前，熾血與艾麗卡在後，三人一步步從石梯踏向波爾多之門。
熾血環顧四周，那些低喝著“必勝”口號的，是雙眼炯炯有神的惡魔族。而精靈族們，則安靜地閉上雙眼，雙手合於胸前，默默地禱告著什麼。
靜謐與聒噪，兩種完全不同風格的禮儀組成了一種奇妙的和諧，像是聖潔與墮落的結合，高貴與惡墮的集合。
熾血覺得自己眼花了，竟然真的有一股股隱隱可見的熱流透過空氣傳遞到他的身軀，有什麼東西被改變了。
“不用驚訝，我說過，祝福是必要的”
伊拉笑了笑，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一切。
“額——”
突然，艾麗卡低吟一聲，瞬間，數十朵潔白的玫瑰花從她的衣袖與領口間生長出來，此刻的她彷彿感受到寒意似的抱緊了身體。
她吐出的的空氣都凝結成了冰花。
“別碰她”
熾血有些焦急的時候，伊拉突然回頭提醒道。
艾麗卡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的接著向前行進，但白玫瑰的長勢越來越猛烈。
“這是——”
“祝福的力量讓她有所感悟，不要打擾她”
熾血閉上了嘴，那種祝福的暖流並沒有讓他感覺到什麼，但對艾麗卡來說也許並非如此。
“天才，人族的天才……人族真是可怕”
伊拉苦笑著搖了搖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三人已經來到波爾多之門前方，而艾麗卡身邊的玫瑰已經開始凋謝，但仍舊是一副不想言語的模樣。
“走吧”
“嘎——”
焰鳥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恭候在門扉之前，三人默默地乘上鳥的背部，伊拉輕輕搖動手指，波爾多之門彩色的帷幕逐漸融化，焰鳥抖抖身子，鑽進門扉——
“嘎——”
焰鳥的叫聲在廣闊的天空中迴響起來，沁人心脾的高原風讓熾血驀然感動。
草原上奔走的牛羊與其他動物都機警地抬頭看天，似乎沒有見過焰鳥這般大的禽類。
就在遠處，納維亞的宮殿悄然佇立，頂端已經被雲層覆蓋。
“謝謝”
突然，艾麗卡出聲說道。
“只是偶然而已，你的頓悟並不在我計劃之中”
伊拉回過頭，熾血與艾麗卡都吃了一驚。
此刻的伊拉膚色蒼白而病態，容貌雖然美麗，但神情卻脆弱而冷漠，眼神中彷彿凝固著頑固不化的堅冰。
“即便這樣……我也要感謝你和你的族群”
艾麗卡強行忍住震驚之色，顯然，這次頓悟對她的實力提升巨大。
“你們不必驚訝，這才是我的本體模樣，在穿過波爾多之門後，所有的偽裝都會被消除”
“原來如此”
熾血點了點頭，但他還是不會想到，真正的伊拉真神，居然是這樣的。
“成為神的代價是所有人都無法承受的，我親歷了太多離別，已經無法保持笑容了，畢竟我是最古老的真神”
伊拉說完便不再說話了。
“你快要成為真神了？”
熾血看向艾麗卡。
“嗯”
“還是你更快一步啊”
熾血撩起一縷艾麗卡潔白的髮絲，神情有些複雜。
“你也會走到這一步的，一定會”
艾麗卡目光灼灼地看著熾血。
“專注於眼前吧年輕人，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一件事能夠完美，你們也是一樣……”
“是嗎？”
“是的，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道理”
伊拉斬釘截鐵地說道。
顯然，她認為艾麗卡與熾血並不能同時成為真神，永遠的相伴彼此。因為數萬年的生命歷程，讓她不再相信“完美”的存在。
這就是真正的伊拉。事實上，一個活了上萬年的精靈，不管她的形貌是否老去，心也一定老去了。
她可能是活潑可愛的，也可能是溫婉可人的，更有可能是潑辣直爽的——
但真正的她，永遠是厭世的。活了太久，總歸會期待死亡。
……
“莉亞，好些了嗎？”
“大人……大人……”
病床之上，老爹的女僕莉亞臉色蒼白，看著老爹，囈語著什麼。
窗外的桉樹已經凋謝，陽光透過乾枯的樹枝撒進小屋內。
“大人……”
莉亞緩緩睜開眼，淚水不斷地流出，很快就沾溼了床鋪。
老爹嘆了口氣，默默地坐在一邊，手一直緊緊抓著莉亞的手，彷彿想將自己身體的熱度傳遞到女僕身上。
“這是我們來納維亞的第幾年？”
“十年了，大人”莉亞很快地答道。
“十年……你那時還很健康的，莉亞，如果時間能一直停在那幾年就好了”
老爹頹喪地低下了頭。
“大人你在說什麼？親王殿下還沒有回來……”
“哼，那臭小子一定是不想回來了”
雖然言辭激烈，但老爹眼中的思念是藏不住的。
“大人，我不想死，我還想侍奉你”
莉亞辛酸的自白又讓她淚水四溢。
“強大的生命之源？從哪裡能找到呢？連艾露都沒聽過這種東西……”
老爹整個人像垮掉一般，神色有些灰暗。
莉亞的病症，似乎只能以強大的生命之力治癒，而這種東西，在整個大陸都是稀有至極的。
就連如今已經登堂入室的艾露，也無法取得這種東西的訊息。
“如果你能辦到就好了”
老爹想起那個不論何時都自信滿滿的小兒子，淡淡的憂傷在心中漾開。
他甚至不知道小兒子的死活。
“大人，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我願意把我一生都獻給您，死亡，也沒什麼好畏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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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笑了笑，彷彿疼痛全部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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