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穿過了自己，來到了宇宙的另一邊。
雖然得了葉寒的提醒，心中已有準備；雖然最近一年的惡補，理論上也想的明白……
然而真當經歷過這一場翻腸越肚的旅行，蘇星眸還是有一種暈眩之感，比做過山車，甚至飛機遇到亂流更暈眩。
天旋地轉，天翻地覆，天昏地暗，先是隱約聽到一聲破裂響。
破裂的同時，進入虛空就變暗沉寂的系統後臺徹底消失，意味著天道力量徹底不在。
短暫的沉寂之後，周圍響起了竊竊私語：“咦？靈渦怎麼消失了？”
“不可能啊，這靈渦一直很穩定，而且規模越來越盛，漸成氣象……”
“怎麼辦怎麼辦？這靈渦可是溫養好久了，好不容易……”
那些聲音飄渺模糊，音調忽高忽低，又仿如鬼怪竊語，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仔細聽聽，甚至不是漢語，或者地球上任何一種語言，但是她竟完全聽得明白。
而且似乎也不是用耳朵聽的，聲音是直接響在心底。
“你是心魔計算機的中樞，計算機零件都能聽懂的內容，你當然也會知道。”葉寒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但就跟其他聲音一樣，忽高忽低，飄渺不定，彷彿直接響在心底。
原來如此。
蘇星眸點頭表示明白，募然她驚呼起來。
因為一扭頭她才發現，邊上說話的葉寒通體焦糊，一身漆黑，彷彿燒烤架上已經過火的肉串……散發著一股外焦裡也焦的糊鍋味道。
雖然天劫才降下兩擊，已經鑿穿了葉寒的所有防禦，將他晉升上三境的積累幾乎全部清空，還傷到了他的真身。
哪怕他是上三境，而且黏菌網路分身眾多，死上一些不算啥，此時此刻也是受傷頗重。
其實他可以不受這麼重傷的。
他的神通可以仿造復現黑洞內部空間，空間無限彎曲，時間無盡輪迴……讓天劫想落落不下，甚至想逃都逃不掉，只能在黑洞視界層無限打轉，無限消磨。
然而那樣他就借不到天劫的力量，得不到推動二人一口氣跨越宇宙膜的強大動力。
因為蘇星眸的本命心橋是單向膜。
應該是心橋那邊的世界法則和這邊全然不同的關係，形成了一種天然的抗拒力量。
所以從負世界過來容易，順風順水；從正世界想過去，則難之又難。
至少環流本命通道是如此。
至於之前葉寒遭遇混亂邪靈，用歧管將之送走，那去的地方是混亂維度，並非真空海，更加不是穿過真空海才能抵達的負世界。
否則正常趕過去便是了，哪用這麼冒險？
這種穿越難到了什麼程度呢？
根據葉寒的測算，除非幾位至高願意幫忙，而且是全力出手，或者大天劫級的推動力，別的基本沒戲……
至於原子彈、氫彈甚至反物質彈之類的玩意，下三境還能核平一切；到中三境，修行者就可以換維躲閃了；對上三境來說，更只是清風拂面，躲都不用躲的。
否則環流本命攪亂這方宇宙這麼久，為什麼沒人想到穿過命橋到對面去？
要知道，葉寒這是為了救人，所以必須各種調整推演，將餘波威力降到最低，保證心橋不被壓斷……
若不為救人，不搞建設純粹破壞，那逆向突破的辦法多了去了！
為什麼沒有？
還不是做不到？
今天他就做到了！
以上三境的大劫為動力源……這簡直就彷彿把自己塞進炮膛，還是超大口徑火炮的炮膛，點火發射了出去。
哪怕他已上三境，也有點遭不住了！
不過面對蘇星眸的驚呼，一種小號爭先恐後七嘴八舌的反應，葉寒還是強忍不適，讓她冷靜，低調，然後好好觀察觀察四周圍到底什麼情況。
其實不用他說，小號那麼多早就在觀察了。
但很可惜，能夠觀察到的東西實在不多。
更多是一種飛速蔓延的混亂、慌張、歇斯底里的情緒。
“這，這這，這是無天界？”
“我們，我們，怎麼又回來了？”
“不要啊！救命啊！好不容易才離開這鬼地方！”
這是心魔計算機當中的一半魔靈。
都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了機會，透過本命心橋抵達了光明世界，竟然忽忽悠悠又回到了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不免有越獄越回了監獄，畢業了以為會自由，結果內卷更加苦逼的窒息。
“納尼？這裡就是傳說中的無天界？一切終結的地方？”
“不要啊，主人你不是說幫我們修煉，讓我們不來無天界嗎？”
這是和無毒鬼王有約的另一半聻靈。
吵吵嚷嚷，騷動騷亂，一通抗議，然後才想起來，它們似乎被主人賣了……
對於小弟們的吵嚷，蘇星眸渾不在意，這些貨鬧一陣兒也就完了。因為它們都不是完整的靈魂啊，是死過不止一次的殘魂。
雖然還有一些力量，記憶卻已經不全，就彷彿人得了阿茲海默，不管遭遇了什麼事，過段時間就忘了。
只有一些銘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會一直保留，反覆激發，也就是所謂執念。
也是它們力量的來源。
除非得到完整的肉身，才能藉此承載新的記憶，甚至回想起更多往事。
所以對它們的馴化，一邊是強按頭——將其執念透過某些法子比如契約、法則束縛住，一邊是灌輸——反正你不記得什麼了，把你記憶的空白，用我精心準備的內容安排上。
久而久之，則這些偏激的殘魂也能為人所用了。
而正統聻靈與魔靈的區別也在這裡：
馴化的聻靈通常執念較輕，或者說，它們的執念相對無害，容易滿足，魔靈則一般比較墮落貪婪；
馴化的聻靈，被動填充的內容相對正面，加上執念較輕，所以世界觀價值觀比較符合修行界主流；
而魔靈，自己無法記事，往往會尋找一些偏門的辦法輔助記憶，比如不正經人才幹的寫日記……
扯遠了，回正題。
雖然這些阿茲海默靈的掙扎無需在意，過一陣就好了，但作為心魔計算機的中樞，蘇星眸還是漸漸從它們記憶深處，拼湊出了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然後她驚呆了。
這是一個怎樣混亂的世界啊？
簡直比虛空還亂。
虛空雖然混亂，卻是有規律的，就彷彿分形幾何，絕對的混亂中帶著秩序的美感。
可這裡，真的是顛三倒四，亂七八糟。
時間是混亂的，因為時間之矢不一定向前，時不時的就會倒轉反演，就彷彿信條一樣，飆車向後，爆炸製冷，子彈退膛。
空間也是混亂的，你以為的前可能是後，你以為的左，可能是右。
虛空中也有這種情況，不過其最底層邏輯符合卡拉比丘流形，只不過微觀的混亂被放大到了宏觀。
可這個世界的胡亂，是隨機沒有規矩的，彷彿每時每刻每個地方都要擲骰子，來決定時間正逆，空間取向。
而最讓人不適應的，是這世界的光暗！
天空沒有太陽，沒有日月星辰。
點燃火把，或者使用照亮的法術，發光的寶石……絕大多數類似的照明手段，只會生出一團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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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四面八方輻射，照的人伸手不見五指。
而光在這世界是珍惜的，罕見的。需要有大機緣，遇到天打雷劈點燃了森林；或是下許多功夫，鑽木取火般的造出一點點……
所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除了少數儲存了遊離光，被強者視若珍寶看守起來的“天堂之城”，其他地方真的暗無天日。
大家只能用蝙蝠一樣的回聲定位，或者磁場感應一般的手段，才能確認彼此的位置，交流溝通，或者是大打出手。
所以這世界的殘魂瘋狂的嚮往光明，嚮往另一個世界。
雖然它們都得了阿茲海默，卻也是深深知道，世界並非這個樣子的！這樣暗無天日，而且混亂詭異的世界真的受夠了！
所以周圍明明有不少人，葉寒和蘇星眸穿越過來卻幾乎沒人在意。
但凡換一個人來不會如此。
因為這樣極端混亂之地也是弱肉強食瘋狂排外的，發現有陌生人入侵，大機率會群起而攻之。
但蘇星眸俘獲了那麼多原住民，由此可以聽懂這裡的話，不需打探便知道了此間大概的情況，同時也讓自己的心跳、磁場等等外在，無意識的契合了此間。
就彷彿你走到哪裡，都有一口倍地道的當地話，那只要不主動暴露，一時半會是不會被發現是外地人的。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蘇星眸忍不住問道。
葉寒的全部境界都被天劫劈回了身體，身體一塌糊塗，認知一團混亂。
迷迷糊糊中他本能的開口：“自然是先放出探測器，採集環境資料，建立處理模組……嗯，先搞定基本單位……”
也就是長度、質量、時間、電流、溫度、物質量、光強。
“然後是宇宙常數。”
那包括了萬有引力常數、真空光速、理想氣體常數、絕對零度、阿伏加德羅常數、庫侖常數、玻爾茲曼常數、普朗克常數、史瓦西半徑等等……
如果是以前的大明星，肯定一臉懵逼。
不過現在的她不是以前了，經過了數年閉關刷題，葉寒說的什麼她已是清清楚楚。
“好！”她點頭應道，正想忙碌起來，猛然一股詭異的感覺擊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