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坤冷靜下來,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他看看自己手掌,又看看蘭笙紅腫的臉頰。
懊悔,羞憤,憤恨百感交集,他奪門而出。
蘭笙呆呆地愣在原地,心痛到無以復加,甚至,連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孟玉坤一夜未歸,蘭笙也呆坐了一夜。
天剛亮,隔壁嬸子就來拍他的門,“不好了,你家哥哥殺人啦!”
蘭笙只覺得腦子轟——得一下,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看著嬸子的嘴張張合合,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他只是機械地警察局跑。
遠處,一對警察押著一個人下車,那人身子單薄筆挺,身上臉上都是血,他下車後視線一頓,看著人群外的蘭笙。
他的劉海遮了眼睛,蘭笙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只覺得從來沒有被他這樣澹漠地看過。
這一眼,竟成了訣別。
孟玉坤沒有被槍決,他被孟家疏通關係,賠了錢,接了回去。
聽到這個訊息的蘭笙沒有特別反應,反正他已經做好了殉情的打算。
只是現在,他還要這樣行屍走肉地活下去嗎?
三個月後,他收到了孟玉坤的決絕信。字裡行間都是悔意,後悔與他相識,後悔被他所惑,後悔為他做的所有差點毀了他一生的荒唐事。
“借如死生別,安得長苦悲!”
這是要跟他死生不復相見。
蘭笙吐了口血,將沾著血跡,撕得粉碎的信紙,一口一口嚥下肚。
…………
顧喬站在蘭笙的身體裡,以冷眼旁觀的局外人之態,看著這出戲。
她被困在蘭笙的身體裡,被困在蘭笙的幻境中,暫時出不去。她能強烈的共情到他澎湃扭曲的愛意。
蘭笙把她拉進這個幻境中,顯然不是為了請他們看戲這麼簡單。
她在等一個契機,一個徹底擊碎幻境的契機,或許也是蘭笙殺她的契機。
…………
幻境外。
夏侯盡接住顧喬突然癱軟的身體,抱在懷中。
她神情恬靜,彷佛正在安睡。
蘭笙化成一道紅色濃霧,從失去法力支撐的金色網中掙脫。他捲起暈倒在地上的孟少衡,對上夏侯盡沒什麼情緒的眼睛,怔了怔,相比跟他硬碰硬的顧喬,他一直忽略了這個站在身後沒什麼存在感的人,因為初次在神殿碰上,他看起就毫無反抗能力,輕而易舉地就被自己打了一掌,沒想到,如今唯一沒有中招的人,居然是他。
扮豬吃老虎麼?
蘭笙只是怔了一秒,立馬卷著孟少衡,警覺的退出十丈外,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時空旋渦,一瞬間就將這紅色濃霧吞沒。
夏侯盡看著消失的時空旋渦,驀然輕嗤,他分出一縷澹的幾乎看不見的神識,衝著蘭笙消失的方向飄去。
他澹澹笑道:“逃吧,逃吧,千萬別被追上了。”
神識消失在半空中,夏侯盡低頭,指尖撫過顧喬的粉唇,似情人呢喃低語,“我把他捉回來,你就好好玩吧。”
…………
幻境中。
蘭笙並沒有因為情傷輕生,他每天如木偶般活著,偶爾做點零散的活計維持生計,每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窗臺邊發呆。
他的身形越來越消瘦。
打破他死氣沉沉的生活的是孟玉坤的婚訊,
蘭笙枯坐了一個晚上,終究被瘋狂的思念侵蝕了理智,悄悄回了海城。
婚禮當天,賓客雲集。整個海城都瀰漫著喜氣。
他躲在人群外,看著孟玉坤將新娘抱進婚車。新娘臉上羞澀又幸福的笑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蘭笙轉身,又悄悄回了輝縣。
當天夜裡,輝縣來了一夥馬匪,他們打砸搶了一個小縣城後,將蘭笙擄了回去。
馬匪頭子張著一嘴的黃牙,踩著蘭笙的背,“小白臉,別費勁了,放心,孟大少交代了,兄弟們一定好好招待你!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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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意在“好好”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引得一群馬匪猥瑣地鬨笑。
蘭笙掙扎的動作一滯,如墜冰窟,“你說……誰?”
“孟大少,海城孟家,那可是豪……”
蘭笙尖叫著,“你胡說!!!”
“哈哈哈哈……還在做夢呢!不然你以為老子為什麼要把你抓回來,細胳膊細腿的能幹啥,抓回來養你嗎?”馬匪頭子低下頭,揪住蘭笙的頭髮迫使他抬頭,嘴裡的臭氣噴在他臉上,“那是人孟大少說了,你就是個汙點,他想起來就噁心,你還偏要跑回去往他面前晃一晃,他能噁心地半個月吃不下飯,這不,讓咱兄弟幫幫忙,好好——看著你!”
馬匪惡意言語羞辱,看著蘭笙煞白的臉哈哈大笑。
他掐著蘭笙的臉,“長得比娘們兒還好看,怪不得……哈哈哈……”
整個賊窩裡都迴盪著令人作嘔的淫笑。
…………
蘭笙的不甘,屈辱以及滔天的恨意一直刺激侵蝕著顧喬的意識。
顧喬知道,他是想用自己的情緒控制著她,跟他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入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從此在這幻境裡無限輪迴,永世不得超生。
強烈的恨意甚至讓整個幻境開始動盪,各種場景鋪天蓋地地砸過來,等世界恢復平靜時,蘭笙已經穿著一身白衣站在斷崖之上。
他眼神空洞,彷佛行屍走肉般,好像靈魂已經死去。
身後的馬匪已經追了上來,他毫不猶豫,準備跨出腳步,就此了結。
可是,那只腳,怎麼也跨步出去,蘭笙空洞的眼神開始變得惡毒,毫無表情的臉變得猙獰。
“值得嗎?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幻境。”話音剛落,顧喬就被彈出蘭笙的身體。
她無視身後的馬匪,這些都只是幻象,只是盯著蘭笙道:“日日禁錮在這痛苦的回憶裡,永遠不得解脫。值得嗎?”
“你懂什麼!”
“我知道,這不是真的你,真正的你現在應該已經掙脫束縛跑了。只是,這幻境依託你的法力存續,這裡的痛苦,你比誰都感受地一清二楚吧。”
“啊啊啊啊——”蘭笙嘶吼著,狂叫著,伸手向顧喬抓來,“死吧!死吧!跟我一起,墮入地獄吧!”
顧喬抬手畫符,“你找錯人啦!孟玉坤早就死了!”
說著毫不留情,將符咒打向蘭笙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