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了，一雙眸子卻是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溫度。
“相公，你還記不記得當年說過，如果負了我會怎麼樣？”
大勵帝正在向後退避的身體頓住了，彷彿被冰封了一樣。
當年兩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時候，他曾經賭咒發誓，如果做了負心人，就讓他減壽三十年，當個早早離世的孤魂野鬼。
這是他和王妃李亦珊兩人私下所說，從來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在拋妻棄女之後，也許是出於愧疚，大勵帝常常午夜夢迴想起這句當時只以為是玩笑的誓言。
他當上了皇帝，可是身體卻每況愈下，小病小痛不斷，任什麼名醫靈藥都無用。
因為這個，他才費勁心思，滿天下蒐集珍稀無比的藥材，最後通辰真人研究出丹方，陳立煉製出了延壽三十年的丹藥。
服用之後，身體病痛一掃而光，身體狀況也回到了年青的時候。
後來大勵帝又成為了修士，這讓他信心滿滿，認為那個減壽三十年的誓語已經破了。
這件事情只有他和王妃知道。
怎麼會，怎麼會……
大勵帝瞪視著眼前的女子，全身顫抖著。
女子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眼角突然垂下兩道血淚。
她緩緩逼近大勵帝，聲音寒冷如冰。
“相公，應誓的時候到了，你的壽數該盡了。”
大勵帝想跑，可是他的身體卻突然不能動了。
殿外值守的御前侍衛呢？
沐忠呢？
為什麼過了這麼久一個來的都沒有？
他突然想到那早早熄滅的炭盆。
大勵帝終於明白不會有人來救自己，目光中透露出絕望。
女子貼近過來，紅豔的雙唇碰觸到大勵帝，他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那雙唇一點溫度都沒有，如冰如鐵。
大勵帝眼前一黑，腳下感覺突然沒有了支撐，地面彷彿裂開一道裂縫將他吞沒，濃重的黑暗卷著他不停的墜落、墜落。
……
瓊華殿，修煉中的趙影突然睜開了眼睛，從床榻上一躍而起。
滄啷一聲，斬邪刀奪鞘而出，刀身散發著火焰燃燒般的紅光，照耀著空曠的大殿。
窗外傳來嗚嗚的哭聲，還間雜著女童清脆如同冰泉般的呼喚。
“柔葭、柔葭，是你嗎？”
趙影的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她用力握緊斬邪刀的刀柄，雙眼盯著緊閉的窗戶，一步一步向那裡挪去。
“柔葭，是你嗎？”
聲音不斷的呼喚，帶上了一絲急切。
趙影到了窗前，深吸了一口氣，用斬邪刀挑開窗戶。
窗外黑漆漆的不見人影。
嗚嗚的哭聲又響了起來。
趙影的目光透過窗戶向下望去，一個小女孩背對著她，蹲在窗前哀傷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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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邊哭一邊用雙手不停挖著地面。
趙影手中的斬邪刀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你是誰？”
小女孩轉過頭，說出了一句話。
“柔葭，你不認識姐姐了嗎？”
噹啷！
斬邪刀墜地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很遠。
然而這一聲過後，瓊華殿就重歸寧靜，夜色依舊，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初一，宗室、勳貴、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按照品級聚集在宮門外的廣場，等待著入宮朝賀。
天色還沒有亮，不知何時空中飄起了雪花。
這雪不是紛紛揚揚的，而是夾在呼嘯的寒風中，飛蟲一樣啪啪的往人的臉上砸。
廣場周圍豎立的一根根巨大火把上，火焰被寒風吹得歪倒向一邊，彷彿隨時會熄滅一樣。
等候的貴人們苦不堪言，站立的位置是有講究的，不能隨意離開躲避風雪。
這些貴人們年紀普遍都很大，有些甚至已經老態龍鍾，哪裡經得起這種冷風寒雪。
和王站在隊伍前列，覺得自己被吹得骨頭都要裂開了，回頭看看老妻，縮著脖子像鵪鶉一樣躲在他身後，連儀態都顧不上了。
作為比大勵帝還長一輩的親王，和王有些不高興了。
往年這個時候宮門已經開了，他能進入暖和的殿中，朝賀完還會被引到偏殿中休息，熱湯熱茶的伺候。
今天這是怎麼啦？皇帝侄兒睡的太沉起晚啦？
和王心中正在猜測，突然宮門裡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沉重密集，而且還夾雜著金屬甲葉在急促跑動中的撞擊聲。
這是金吾衛的重甲禁衛，出事兒啦！
和王瞬間反應過來，扭頭向後望去。
站的離宮門近的人都聽到了聲音，神色一個個都變了。
哐當！
兩扇沉重的宮門彷彿是被轟開的一樣，一瞬間從緊閉變成了徹底洞開。
潮水般的鐵甲禁衛從宮門中湧出，分成兩條長龍向兩側跑去，將整個廣場團團包圍了起來。
廣場上近千人鴉雀無聲，眼睜睜看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出事了，出大事了！
金吾衛出盡，一群內侍跌跌撞撞從宮門跑出來，為首的內廷總管曹公公扯著嗓子喊道：“有旨意！眾人在此等候，不得擅離！”
喊完這句話，曹公公帶著內侍開始逐個找人。
找到目標後會附耳過去低語幾句，聽到的人無不駭然變色，然後神色慌亂的向宮門中跑去。
內侍們找的人都是站位靠前的，很快就通知完畢。
一群人匆匆進了宮，留下其他人在廣場上面面相覷。
入宮的人中有和王等宗室親王、內閣閣老、各軍大都督、欽天監監正、禁軍都統等，都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隨著這些人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後，廣場上的人心中稍微安定了一點。
看來不是最壞的那種情況。
風雪不斷拍打過來，廣場中的貴人，還有包圍他們的金吾衛此時卻都感覺不到多少寒意。
所有人心中都在猜疑，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雷萬霆和欽天監陸監正並肩快步走著。
雷萬霆哼了一聲，“陸豐之，這種事你之前一點都沒有察覺？”
陸監正腳步略頓，苦笑道：“我是人，不是神仙。”
眾人沒有去大勵帝的福寧殿，徑直來到皇后寢宮。
進入殿中，儘管曹公公已經提前透了信，但是眼前的一幕依然讓所有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