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邱正耀離開,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兩個人還保持著那時的姿勢,沉默相對,終於,靈婉兒意識到她應該抽回那只已經變得同樣冰冷的手。
“就這樣,再待一會。”邱磊手在顫抖,聲音也已經哽咽,剛才,他忍得太辛苦了。
但是她不能縱容他,哪怕此時的拒絕會讓邱磊傷得更重,她也不願日後陷入尷尬的境地,因為,她聞到了不尋常的味道——愛。
邱磊愛上了自己。
正是因為聞到了這令她驚慌失措的味道,她才從自己的世界裡走了出來。他怎麼能愛上自己?她是司空月辰的女人啊!
大概這只是愧疚吧,她真的希望是自己判斷錯了!
“邱磊,我替月辰謝謝你,謝謝你這麼維護我們母子。”強硬的抽回自己的手,才猛然間發現那隻手已經變得僵硬不堪了。
邱磊身子一怔,慢慢站起身,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剛才,他竟然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甚至產生了想緊緊抱住靈婉兒的衝動!這是老大的女人啊!他在幹什麼?
“我……”聽見靈婉兒向自己道謝,邱磊更是侷促的坐立難安,他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她了,更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
不聽,不看,邱磊倉皇的逃出了屋子。
不遠處,一雙銳利的眸子,在黑夜中窺視著發生的一切,接著,這抹神秘的身影慢慢向後退去,融入夜色的更深處,最後消失不見。只有地面上那幾不可察的溫度變化可以證明那裡曾經有人存在過,然而很快的,那絲溫度也消散在空氣之中。
今夜,如此靜謐。
今夜,又是一個不眠夜。
靈婉兒盯著天花板,她不敢入睡,她怕又會在噩夢中驚醒,她更怕噩夢會變成現實……至於邱磊的事情,她真的是無暇分心。
慢慢起身,站在窗前,她向遠處望去,眼前呈現的,卻是她在別墅裡的日子。那時候,她也是站在窗前的,外面,是一個好大好大的花棚,那裡的花開四季不敗。她好想回到別墅裡,回到月辰身邊,然後他們兩個人,手牽著手,心依著心,再去看一看那嬌羞美豔的花朵!
然而靈婉兒不知道的是,那個花棚已經在大火中化為烏有,就連種花的人,也一併化作了灰燼,再難尋得一絲蹤影。
“靈小姐。”門外傳來邱正耀的聲音。
靈婉兒靜止在原地,邱正耀怎麼來了?難道是衝著她的孩子來的嗎?
“我知道你還沒有休息,出來吧。”儘管沒有得到靈婉兒的回應,邱正耀卻彷彿看透了屋內的一切。
靈婉兒的內心焦灼著,她逼迫自己儘快想出一個拒絕邱正耀的理由,但是大腦中能提取出的資訊卻是零。
門鎖聲響起,銀色的把手慢慢轉動,輕輕地,門被推開了。
靈婉兒心知是不可能躲過去了,索性直接迎了上去。剛剛有那麼一瞬,她希望邱磊能來幫她,但也僅是一瞬,她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她知道,邱磊是多麼不願和邱正耀碰面。
“邱堂主。”靈婉兒輕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靈小姐,這邊請。”邱正耀也點了一下頭,然後手一伸,紳士而優雅。
靈婉兒頻繁的眨起眼睛,似乎在考慮著她是否該去。可是考慮有用嗎?邱正耀的態度強硬,根本不容拒絕。
抬眸望去,手的那邊是悠長的走廊,昏黃跳動的燈光描繪出不同的鬼影,像是要奪人靈魂一般。
“我們要去哪?”靈婉兒不肯去涉險,因為她還懷著孩子,所以,她做著最後的盤旋。
“靈小姐放心便是,邱某不會傷害你們母子,否則,也不會等到今天。”邱正耀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意,但靈婉兒卻聽得脊背發涼。
根據氣味,邱正耀並沒有說謊,也沒有惡意,這些判斷,讓靈婉兒邁出了通往走廊的第一步。
就這樣一前一後,一左一右,邱正耀的步子不算快,靈婉兒剛好可以跟上,他應該是刻意放慢了速度的。
路並不遠,但卻越來越暗,暗到看不見腳下的路,暗到看不見走在前方的邱正耀!她只能根據腳步聲,根據氣味來粗略的判斷邱正耀前進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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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未知,讓她感到恐懼!
還記得初見司空月辰那時,她被他持刀威脅,卻也不曾像現在這樣恐懼過,是因為現在有了孩子,有了牽掛的原因嗎?
“我們到了。”邱正耀低沉的聲音透過黑夜直接印在靈婉兒的腦海裡,我們到了!
邱正耀極端熟練的開啟燈,屋內頓時一片通明。
靈婉兒本能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這種突如其來的光明,刺得她眼睛生疼。三四秒之後,靈婉兒試著睜開眼睛,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幅畫,寬約兩米,長約兩米半。
畫面以猩紅的血色和陰暗的黑色為主色調,從中間橫向分割開來,包裹著兩個癱在地上的人。著白衣者頭部鮮血橫流,刷滿整張左臉,他的手扶在另一個人的胳膊上,目露不甘。
而畫面上的另一個人,身著黑衣,沾染上血跡的瘦臉上一雙眼睛瞪得幾欲墜落,他的手死死的按住傷者的頭部,鮮血卻已從指縫溢位。
他似乎正在親吻著傷者的頭頂,禱告嗎?
靈婉兒用手捂住嘴,胃部再次傳來陣陣不適。這到底是什麼畫?邱正耀又為什麼帶她來看這樣一幅畫?
邱正耀搬過一把椅子,示意靈婉兒坐下,而他自己,則是細細的觀察起這幅畫來。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伊凡雷帝殺子。”他在說給靈婉兒聽,也是在說給門外的邱磊聽,“這是俄國畫家伊裡亞?葉菲莫維奇?列賓在1885年創作的一個作品。這幅畫描繪了這樣一個場景:伊凡雷帝在一次與他兒子爭執時,雷霆大發,便將手中的笏杖猛擲過去,不幸擊中了他兒子的頭部,頓時鮮血如注。這一偶然的暴烈衝動致使後繼者送命,伊凡頓悟這絕後的可怕舉動,立刻上前摟抱住垂死的兒子,睜大恐怖、悔恨交加的雙眼,他想求兒子饒恕已無濟於事。獸性和人性在伊凡的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幅畫?”光是看著畫面,就已經覺得很壓抑了,而現在知道了畫中蘊藏的涵義,靈婉兒更是覺得心中鬱結不暢,像是被人握住了心臟一般。
“是不是覺得我就像野獸一樣,只懂得殺戮。”邱正耀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邱正耀是在藉助這幅畫表達出他自己的悔意嗎?但是為什麼要對著她說?
“像我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在人性與獸性之間徘徊,殺人時,我們不得不捨棄人性,選擇獸性,但是,一旦嘗過獸性的滋味之後,又再難完全迴歸到人性。”邱正耀的語氣中並沒有太多的無奈,相反的,他表現的很平靜,像是死後重生般已然看透了世間的一切。“所以,像我們這樣的人,不敢奢望親情,因為那份獸性,只會毀了他們。”
靈婉兒看著一直站在畫前的邱正耀,這個男人,城府太深太深。現在的他,從表面上看起來是一臉的從容與淡然,但是他的內心呢?
靈婉兒發誓,她從來沒有聞過那樣的味道,那代表了什麼呢?邱正耀又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但是在日後,便漸漸地懂得了其中的涵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