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莫斯科蘇英首腦會二戰場雙雄達共識
為了向斯大林釋疑，丘吉爾決定訪問莫斯科，與斯大林就一些國際重大問題交換意見。他在開羅處置好地中海戰區及重組第8集團軍領導層後，就開始莫斯科之行的準備工作。8月4日致電斯大林：我們打算在某日離開這裡，第二天到達莫斯科，中途在德黑蘭停留一下。
當然，丘吉爾希望美國人能在即將舉行的會談中起積極作用。因此於次日電告羅斯福總統：我很希望你對我和約大叔的會談予以支援和贊助。你是否讓艾夫里爾和我同行？我覺得，如果我們大家能在一起，事情就好辦多了。
就在當天，羅斯福就回電丘吉爾：我正要求哈裡曼儘早前往莫斯科。我認為你的意見是對的，我即通知斯大林，哈裡曼將根據他和你的意見在各方面協助工作。
8月10日，在歡樂的開羅大使館裡與各界著名人士晚餐後，丘吉爾於深夜出發前往莫斯科。他們一行乘坐架飛機，其中英帝國參謀長韋維爾、空軍中將特德和卡多根爵士。艾夫里爾.哈裡曼與丘吉爾同乘一架飛機。丘吉爾一行在德黑蘭作短暫停留。
停留期間，在英國大使館裡，丘吉爾同哈裡曼與英美雙方的鐵路人員舉行了一次長時間會議，會上決定由美國接管從波斯灣到裡海的橫貫波斯的全部鐵路。這條新近由英國一家公司建造的鐵路，是一項十分艱難的工程。路線經過許多峽谷，計有大型橋樑90座。
對此哈裡曼說，總統願負全責，使它充分發揮效用，並願意供應火車頭、車皮和部隊技術人員，數量之多，是英國無法與之相比的。丘吉爾也是由此原因而同意移交的，但規定英國對主要軍事需要享有優先權。這條鐵路是英美兩國向蘇聯提供經濟、軍事、物資援助的主要通道。
8月1日早晨6時半，丘吉爾一行繼續登程。有兩位蘇聯軍官隨機護送，蘇聯政府負責行徑的路線和安全到達。其中搭載著帝國參謀長、韋維爾、卡多根等人的第二架飛機因引擎故障，必須返回德黑蘭。
在飛機上丘吉爾隱約望見裡海西海岸的巴庫和巴庫油田。德軍現在離裡海很近，因此便取道古比雪夫，以便遠離斯大林格勒和戰區。這就使飛機貼近伏爾加河三角洲。極目遠眺，俄羅斯大地一片褐色，平原萬里，各處可見方方正正的耕地。
丘吉爾反覆思量著到這個布爾什維克國家去的使命。這個國家誕生之初，他曾一度力圖扼死它；在希特勒之前，他認為它是文明的死敵。現在他要對他們說些什麼才算盡到責任呢？他認為他的責任在於親自對他們說明真相，當面向斯大林傾吐衷情，而不信賴電訊和信使的往返。至少要表示對他們幸福的關心，表明他理解他們的奮鬥對整個戰局的影響。但他曾一直仇視蘇聯政權的；在德軍進攻蘇聯之前，他們竟坐視西歐戰場上英法軍隊的失敗，甚至亡國滅種。並且同希特勒瓜分東中歐和波羅的海沿岸。
5時許，莫斯科市內建築的尖塔和圓頂已經在望。依照仔細規定好的航線，沿途所有炮臺都已經得到通知，飛機繞城飛行後，在機場上降落。迎接丘吉爾一行的，是以莫洛託夫為首的蘇聯軍政官員和各國外交使團，以及在這種場合照例到來的一大群攝影和新聞記者。
經過沐浴就餐後，丘吉爾告訴莫洛託夫，當晚他準備會見斯大林，莫洛託夫建議定在晚7時。
這是兩位巨人第一次會面。丘吉爾到克里姆林宮，第一次見到這位革命領袖、深謀遠慮的蘇聯政治家和戰士。他們的會談進行了4個小時。最初兩個小時氣氛陰森而沉悶。丘吉爾首先坦率地介紹了開闢第二戰場所面臨的各方面問題。英美兩國政府認為他們不可能在9月份（從天氣說是最晚的一個月）發動大規模戰役。為此目的，100萬美軍軍隊，已定在194年春季到達英國的集合地點，編成7個師的遠征軍；英國政府還準備為遠征軍增加1個師。這些軍隊幾乎半數要用裝甲武器裝備起來。到現在，開到英國的只有兩個半師，大部分運輸要在10月、11月和1月進行。
丘吉爾繼續說，我有充分理由反對在194年進攻法國海岸。我們所有的登陸艇只夠用於在設防海岸進行一次登陸戰，只能運送6個師的兵力上岸，並維持其給養。如果成功了，還可以運送更多的師去，但是登陸艇卻是個限制因素。現在聯合王國、尤其是美國，正在大量趕製登陸艇。假如今年能運一個師的兵力，明年就可以運送8倍或10倍的兵力。
斯大林開始時陰沉著臉，似乎並未被丘吉爾的論點所說服。他問道，是否法國海岸的任何一段都不能攻擊。丘吉爾取出一張地圖，指出除了真正橫渡海峽以外，在任何地方作戰空軍掩護都有困難。
斯大林隨後說，在法國的德軍沒有一個師有戰鬥力量。丘吉爾回答說，在法國共有德軍5個師，其中9個師是第一線的。斯大林搖了搖頭，臉色更加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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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坐立不安，他說他對戰爭有不同的看法。不準備冒險，就不能獲得勝利。為什麼我們這樣害怕德軍呢？此時丘吉爾說，你曾試問過自己，為什麼希特勒在1940年不打到英國，當時希特勒正是力量全盛之時，而英國卻只有萬經過訓練的軍隊、00門大炮和50輛坦克。他沒有來。事實是他也怕進行這樣的戰役。橫跨英吉利海峽並非易事。
斯大林說，不能這樣類比。希特勒在英國登陸，將會受到英國人民的抵抗；而英軍在法國登陸，法國人民卻會擁護英軍。丘吉爾說，因此，更重要的是，不要使法國人民在我軍撤退時遭受希特勒的報復，並耗盡在194年的巨大戰役中所需要的法國人力。
此時，場上出現令人窒息的沉默。斯大林最後說，假如我們今年不能在法國登陸，他無權要求或堅決主張登陸；但他必須說，他不同意丘吉爾的論點。
於是，丘吉爾開啟一幅南歐、地中海和北非地圖。他說，假如我們在不列顛集中兵力，能把敵軍牽制在加來海峽，同時在其他地方攻擊，例如盧爾瓦河、紀龍德河一帶，或者另外選擇斯凱爾特河一帶，這是極有希望的。這實際上就是明年的巨大戰役的總的情況。丘吉爾隨後談到對德國的轟炸問題，大家對這一問題感到滿意。斯大林強調打擊德國人鬥志的重要性。他說，他很重視轟炸，而且他知道，英美的空襲正在對德國起著巨大的影響。
經過這段談話，緊張的氣氛得到了緩和。於是丘吉爾說：“在患難中的朋友和同志，應該開誠佈公地說出自己的意見。”
此時，丘吉爾認為是談論“火炬”作戰計劃的時候了。他說，我要回過來談談194年的第二戰場問題。我是專為這個問題而來的。我並不認為法國是進行這一戰役的惟一地點，還有別的地點。因此，我們和美國人決定了另外的計劃。美國總統授權我來把這個計劃秘密地告訴斯大林。我現在就要進行這項工作。
丘吉爾強調保守秘密的重要性，這時斯大林端正坐著，笑嘻嘻地說，他希望英國報紙上一點訊息也不走漏。
然後，丘吉爾簡明地說明“火炬”計劃。斯大林極感興趣地聽著。他的第一個問題是：西班牙和維希法國會起什麼反應？一會兒，他又說，從軍事上看來，這次行動是正確的；但是從政治上看，他懷疑對法國會起什麼影響。他特別問到實行的時間。丘吉爾說，不遲於10月0日。羅斯福總統和英美雙方都力爭在10月7日實行。這似乎給斯大林莫大的安慰。
丘吉爾強調說：“我們很想為俄國方面解除緊張局勢。如果我們想進攻法國北部，我們會遭遇反擊。如果在北非發動進攻，會得到很大的勝利機會，那樣對歐洲也有幫助。如果我們能佔領北非，希特勒就要調回他的空軍，否則我們就會毀滅他的盟國，例如義大利。並且會進行一次登陸戰。北非這一戰役，對土耳其和整個南歐都會起重要的影響。我惟一的顧慮是，敵人可能先發制人，假若今年佔領北非，明年就能對希特勒給予致命的打擊。”
說到這裡，斯大林似乎領會了“火炬”計劃在戰略上的優點。他列舉4點理由：第一，它會在背面打擊隆美爾；第二，它會威脅西班牙；第三，它會使德國人和法國人在法國發生戰鬥；第四，它會使義大利首當其衝。
丘吉爾又談到了另一方面的前景。他們準備把英美的聯合空軍調到蘇聯軍隊的南翼，以便保衛裡海和高加索山脈，並在這個戰場從事一般的戰鬥。如果斯大林贊成這項意見，他們再制訂具體辦法。斯大林說，他們對這種援助表示十分感激，但對具體地點等問題尚需再作研究。
隨著氣氛的緩和，大家集合在一個大地球儀周圍，丘吉爾向斯大林說明肅清地中海敵人的巨大利益。他告訴斯大林，如果願再同他會面，他隨時都願意前來。斯大林回答說：“俄國人的習慣，應該由客人表示願意，而他則準備隨時接見。”
次日11時，丘吉爾再次來到克里姆林宮，只有斯大林、莫洛託夫和譯員。斯大林反覆說明他的意見，說英美在瑟堡半島登陸6個師或8個師的兵力應該是可能的，因為英美已掌握了制空權。他覺得，如果英軍像蘇軍那樣對德軍作戰，就不會害怕德軍了。蘇軍，實際上還有英國空軍，已證明擊敗德軍是可能的。
丘吉爾插話說，斯大林在談到蘇聯陸軍的英勇時說的一番話，我不計較。向瑟堡登陸的建議，沒有充分考慮到英吉利海峽的存在。最後，斯大林說，我們不能再爭下去了。他必須接受英美的決定。然後，他突然邀請丘吉爾明晚8時出席宴會。
丘吉爾接受邀請後說，他將在後天，即15日黎明乘飛機回去。斯大林對此似乎感到不安，問丘吉爾是否能多留些時日。丘吉爾說，當然，倘若能起一些良好的作用，他總是想多留一天的。於是丘吉爾大聲指責斯大林對他毫無友情。他千里迢迢到這裡來為的是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英美曾竭力幫助過蘇聯，而且將要繼續幫助下去。英國曾經完全孤立無援地對德國和義大利作戰了一年。現在三大國既已結成同盟，只要不發生分裂對立情況，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
丘吉爾說這番話時有些激動，他的話經翻譯前，斯大林說愛聽丘吉爾發言的聲調。此後的會談便繼續在不那麼緊張的氣氛中進行。
次日晚上，丘吉爾等人出席了斯大林舉行的隆重的正式宴會。在宴會中，斯大林由譯員帕夫洛夫翻譯，很愉快地同丘吉爾談話。他說：“若干年前，蕭伯納先生和阿斯特夫人來訪問過。阿斯特夫人建議邀請勞合.喬治先生訪問莫斯科。”當時斯大林回答說：“我們為什麼要請他來？他是干涉我們的頭子。”
對這一句話，阿斯特夫人回答說：“那是不確實的。是丘吉爾使他誤入歧途的。”斯大林說：“不管怎麼說，勞合.喬治是政府的領袖，屬於左方面。他應對這事負責。我們寧願喜歡真敵人，而不喜歡假朋友。”
阿斯特夫人說：“哎，丘吉爾這下完蛋了。”斯大林說：“我不能肯定就是這樣，假如大難臨頭，英國人民或許還要求助於這匹老馬。”
斯大林講到這裡的時候，丘吉爾插話說：“她說的很有意思。我是干涉最活躍的人物，我不希望你有不同的想法。”斯大林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因此丘吉爾說道：“你已經寬恕我了嗎？”
譯員帕夫洛夫說：“斯大林總理說，這一切已過去了，過去的事應該屬於上帝。”
丘吉爾在動身回國前一天晚上7時，向斯大林辭行。他們進行了有益而又重要的談話。丘吉爾特別問他能否守住高加索山脈的隘口，能否阻止德軍進入裡海，奪取巴庫周圍的油田和所有重要目標，然後透過土耳其或波斯向南推進。
斯大林攤開地圖，十分自信地說：“我們將阻止他們前進，他們越不過高加索山脈。”他又說：“謠傳土耳其將在土耳其斯坦襲擊我們。如果他們這樣做，我也一樣對付得了他們。”
丘吉爾說，不會有這種危險。土耳其人意在置身事外，決不會同英國發生爭執的。
他們之間的談話快結束時，丘吉爾起身告別，斯大林突然用一種從來沒有使用過的，更加真誠的聲調對丘吉爾說：“黎明時你才離開，為什麼不到我家裡喝杯酒呢？”
丘吉爾說：“我一直是喜歡採用這種方法的。”於是斯大林引導丘吉爾穿過很多走廊和房間，一直走到仍在克里姆林宮範圍內的一條安靜的道路，再走00碼就到了他的住宅。斯大林的住宅樸素大方，共有4間。不一會兒，一位美麗的紅髮女孩出現，她很孝順地同父親接吻。斯大林對丘吉爾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告訴他，“你看，我們布爾什維克也是有家庭生活的。”
斯大林的女兒開始擺桌子，一會兒，女管家端出幾盆菜來。這時斯大林開啟各種瓶子，富麗堂皇地擺了一桌子。然後說：“我們為什麼不把莫洛託夫請來呢？他正在為公報發愁，我們可在這裡擬好它嘛。莫洛託夫有一個好本領——能喝酒。”
到這時丘吉爾才知道，這裡將舉行一次宴會。他原打算在他住的7號別墅就餐，波蘭司令官安德斯將軍正在等著他。於是，只有請翻譯伯爾斯少校打電話告訴他，後半夜才能回來。
不一會兒，莫洛託夫來了，連同兩位譯員共5人。他們在餐桌上從8點半一直到次日凌晨點半。一道一道的菜接連端上來，他們慢慢品嚐，這種吃法是俄國的習慣。他們又遍嘗了各種美酒。莫洛託夫一副極殷勤的樣子，斯大林為了使宴會成功，恣意拿他開玩笑。
凌晨1時許，卡多根帶著公報草稿來到了。他們開始把它修改成定稿。最後發表的公報原文如下：
大不列顛首相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同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約.維.斯大林
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約.維.斯大林同英國首相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在莫斯科舉行會談，美國總統代表哈裡曼先生參加會談。參加會談的，蘇聯方面有：外交人民委員莫洛託夫、伏羅希洛夫元帥；英國方面還有：英駐蘇大使克拉克.克爾爵士、帝國總參謀長布魯克爵士以及英國軍隊的其他負責代表和外交常務次長卡多根爵士。
會談就反對希特勒德國及其在歐洲的同夥的戰爭，作出了若干決定。對於這場正義的解放戰爭，兩國政府決心全力以赴，直至希特勒主義和類似的暴政完全消滅為止。會談是在熱誠和十分真摯的氣氛中進行的；這次會談使我們有機會重申，蘇、英、美三國完全依照三國間的同盟關係，已結成親密的友誼，達成相互的諒解。
丘吉爾後來說：“總的說來，這次訪問莫斯科的確使我受到鼓舞。我深信，這次我所帶去的使他們失望的訊息，只有由我親自傳達才不致引起真正嚴重的分裂。到莫斯科去是我的職責。現在他們已瞭解了最壞的情況，他們十分友好地提出了抗議；儘管此刻是他們最憂慮最困窘的時期，他們的態度還是友好的。此外，斯大林完全承認‘火炬’作戰計劃的巨大優越性；我也確實相信，大西洋兩岸的人們正在以超人的力量把這個計劃推向前進。”
丘吉爾莫斯科之行，將“火炬”計劃真誠地與斯大林攤牌，並且基本得到了蘇聯及斯大林的認同。這是他外交上的一個重大突破。剩下的工作就是要協調好各方面的工作。
就在丘吉爾與斯大林協調關係的同時，其他國家間的關係，同樣十分復雜，需要進一步協調。那麼，這些領袖人物是如何協調各國間的戰時關係的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