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審員們到底經過專業訓練，彼此看了一眼，終於靜了下來，倒是大屏幕裡的很多民眾，卻依然群情洶洶，不依不饒地鬧騰著，不過好在他們只能在螢幕上鬧騰，影響不了法庭。
“王律師，請你做辯護陳詞。”女法官似乎意識到法庭有些失序，對著王律師歉意地點了點頭，對著我則同情地看了一眼。
我苦笑，本來就是槍斃的命，其實我壓根就沒指望這個猥瑣的律師能幫上什麼，王律師似乎感覺到了我的鄙夷，對著我笑了笑，轉身從資料夾裡掏出一沓檔案，對著眾人揚了揚道：“這是恬靜的受賄證據。”
恬靜？
我怔了怔，心道恬靜是誰？正想著，見王律師拿出遙控器，對著對面牆壁上摁了摁，很快，螢幕上顯示出美女檢察官的樣子，不過她沒穿黑色的禮服，而是穿著一身旗袍，顯出曼妙的身姿，正坐在一個高階的餐廳，舉著紅色的葡萄酒杯，對著對面的男子微笑。
對面的男子摸樣俊朗，西裝革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兩個人神態親密，感覺不是情侶就是戀人。
“你偷窺別人 隱私！”美女檢察官，哦，應該說恬靜叫了起來。
王律師一言不發，只是摁了摁音量鍵，螢幕上傳出兩個人的對話：
“要是我做到了，你怎麼謝我？”恬靜聲音嬌滴滴的，彷彿能攥出水來，很難想象這麼一個嚴肅表情的美女檢察官，還有這麼柔媚的一面。
“你說呢。”男子神色曖昧，伸出手，捏著恬靜的手。
恬靜輕笑一聲，揚了揚眉，把紅酒杯放下，正色道：“話說，哪怕你不給我好處，我也會支援乙派，畢竟咱們要講究人道主義，對不對？”
“哦，這玩意跟我無關。”男子悠悠地道：“最關鍵是，如果甲派成功了，那個空氣隔離牆就沒用了，要知道，我們家族可是靠著這玩意發家的。”
“嗤嗤。”
恬靜嗤嗤地笑了起來，美人笑起來怎樣都好看，男人不由心動，捏著恬靜的手道：“美人兒，咱們走吧。”
“哼。”恬靜把手一甩，輕哼了一聲，伸出手道：“錢。”
男人盯著她白蔥一樣的手，眨了眨眼道：“你不是說……哦，你不是說，沒有我的好處，你也支援乙派？”
“話是這麼說。”恬靜翻了個白眼：“但是到時候全世界的人都看著，我可是要當場抵賴的，若是有人說我不守承諾怎麼辦？哼哼，若是拿到錢，我就不在乎了，反正不幹那活兒，我也養活得起自己，不是嗎？”
男人呵呵地笑，捏著恬靜的手道：“你什麼也不幹，我也養活得你，寶貝。”這麼說著，卻從兜裡掏出一張卡，推到恬靜跟前道：“拿著。”
恬靜嘻嘻一笑，把卡放在了自己的兜裡……
“啪嗒。”
螢幕上的投影結束了。
“嗡——”
眾人議論紛紛。
“沒想到啊，看著檢察官一臉正氣，居然受賄。”
“對啊，對啊，原來是她故意誣賴那個軍人。”
“可是……她不是說過，那個未感染者有免疫基因嗎？這才是最重要的啊。”
“也對……”
“肅靜——”
女法官見陪審員都炸了鍋，拼命敲著木槌，此時螢幕上也亂成一團，群情洶洶裡，恬靜迅速從“正義英雄”變成“貪官”，眾人又開始議論起恬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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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靜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惡狠狠地盯著我，忽然指著王律師道：“王律師，我要告你，侵犯隱私，誰允許你跟蹤我，偷窺我的？我會告你的，你等著。”
“我等著。”
王律師舉起雙手，呵呵地笑著道：“我承認，我犯法了，我認罰，但是一碼歸一碼，大家看看這個影片，是不是說明這位檢察官女士受賄了？”
“確實如此。”
為首那個陪審員開口，其實按照程式，不該他說話，但是因為事關重大，他似乎顧不得什麼了，沉了沉，盯著恬靜問：“其實我們其他的都關心，我們只想問一句，那個未感染者身上，真的有免疫基因嗎？”
這才是決定人類生死的大事！
眾人其實也都關心這個，紛紛盯著恬靜，似乎希望恬靜說出讓大家安心的話來。
然而恬靜似乎怕了，美麗的臉上都是汗，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檢察官！”女法官似乎也急了，敲著木槌，開口問：“請問那個未感染者身上有免疫基因，是真的嗎？”
“我……”恬靜正要說話，忽聽王律師道：“關於這個，我還有話說。”
眾人都看向了王律師，見王律師又拿出一沓檔案，對著眾人揚了揚，道：“關於這方面的研究，其實聯合國早就進行了，但是一直沒什麼進展，如果大家不信，我可以請曾教授作證，目前還沒有發現未感染者身上有可以免疫病毒的基因。”
“嗡——”
眾人又是一片譁然，人人臉上泛起了死灰色，其實恬靜受賄不受賄，誰也不關心，大家關心的是自己的安慰，如果未感染者能提取基因，那證明人類可以克服病毒，然而若是根本沒有的話……
“砰——”
那巨大的競賽螢幕上，甲派和乙派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逆轉——甲派》乙派，結論：徹底清除隔離區所有人類。
“嗡——”
眾人看到這個結論，宛如炸鍋一般沸騰起來，這個吵了許久，一直無法下結論的爭論，終於以這樣的方式爆發了，螢幕上，廣場上，分成兩派的人，像是瘋了一般開始爭吵，連同網路上，電視前，眾人也紛紛吵了起來，像是開了鍋的沸水，升騰了最高點。
“你放心。”王律師忽然走到我跟前，低聲拽著我的衣袖道：“受李首長拜託，我不會讓英雄受難。”
英雄？
我苦笑了笑，抬頭看著那競賽屏，關於我，這天字第一號反派的投票，人民英雄和人民公敵的稱號，像是比賽一般，平行增長，最後戛然而止的時候，竟然再次不分仲伯，最後的結論則是——未定論。
“休庭——”
女法官似乎看剎不住了，用木槌拼命敲著那桌子，“梆梆”作響，忽然一下站起來，對著陪審席使了個眼色，陪審員也意識到有些失控，同時站起來，眾人紛紛離開了法庭，法庭裡忽然安靜下來，只是螢幕上，爭論依然經久不息，沸沸揚揚，不可而止。
美女檢察官恬靜大概受了刺激，坐在座位上呆呆的，不一會兒，彷彿醒悟過來，咬牙切齒地看著我們，她旁邊的幾個助理伸出手指，做了個“絕對不放過”的姿勢，王律師則嘿嘿地笑著，一臉得意，我看著好笑，低聲道：“王律師，真是對不起，開始我還覺得你就是擺設，沒想到這麼厲害。”
“嘿嘿嘿。”王律師似乎想抽菸，可是想到法庭上，又把手放了下來，對著我搖頭晃腦地道：“我不是為你，是為了甲派，我是鐵桿甲派支持者，所以這一次，一定要你贏。”
“好。”我苦笑地點頭，盯著那螢幕上又開始不停翻滾著的紅藍柱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其實在民眾面前，英雄和公敵一直住隔壁。
正想著，“吱呀”一聲，門開了，女法官帶著陪審員走了進來，螢幕上眾人正在爭吵，見裁判員進來，紛紛停下來，看著他們，一時之間，萬籟消聲，人人靜默下來。
女法官似乎知道自己的裁決關係人類的命運，臉色繃得緊緊的，筆直地站在那裡，肅聲道：“現在我宣佈審判結果——鑑於第一次穿越，是檢察官恬靜的設定，而恬靜因為受賄，所以第一次穿越拯救作廢，被告將再次穿越，而這一次，則是我親自參與的意識。”
說著，女法官回過頭來，對著我笑了笑，我這才發現，她那看似年輕的臉，早已不年輕了，陽光照了進來，那白皙臉上忽然泛起了皺紋，像是蒼老的回味，眼眸則是幽深的，宛如寒潭倒影，水汪汪的，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