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被告席上，看著對面牆壁上的巨大螢幕，這個螢幕也同樣出現在街頭上的廣告屏上、電視裡、網絡平臺上，上面的字很簡單，寫著——甲派：乙派。所有人都仰著頭，都緊緊盯著那個螢幕，屏住了呼吸。
甲派VS乙派……
螢幕閃了閃。
甲派VS乙派……
螢幕又閃了閃。
反覆了好幾次，那個巨大的對陣牌上，一直沒有出現勝負，於是，“嗡”地一聲，眾人一片譁然，從廣場到電視機前，到電腦前，所有人都出現了失望訝然的表情。
“咳咳。”
我開口咳咳了兩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哦。”我盯著巨大螢幕上的自己的臉，那是一個被告席上的特寫，看起來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面目猙獰。
“諸位。”我環目四顧，看著眾人，也看著對面的陪審員，笑了笑，攤開手道：“怎樣？剛才穿越回去，我已經找到了那個未感染者，也就是那個徐藝，對吧？”
說著，我看向了引導自己進入那穿越機的幾個科學家。
那幾個科學家對望一眼，點了點頭。
“嗡——”
眾人翁然，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檢察官，您跟我說好了的吧？”我轉頭看向了站在那裡的美女檢察官，打了個手勢道：“只要我找到那個未感染者，我就可以立功贖罪，不是嗎？”
美女檢察官對著我微微一笑，卻不做聲，只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審判臺上的女法官，又看了看對面的陪審員，最後盯著那環屏，咬了咬嘴唇，搖頭道：“不是。”
“嗡——”
眾人詫異起來，人人面面相。
“為什麼？”陪審員上有人小聲開口。
“對啊，為什麼啊？”很多人在問。
“啪。”
美女檢察官把手一拍道：“各位，我想讓大家想一下，咳咳，你看，我讓被告穿越到過去的那一刻，然後利用情景設定，把未感染者找出來了，我承認，他確實是個優秀的軍人，能在幾短的時間內便找到了兇手，可是……咳，你們想過沒有，他找到了兇手說明什麼？”
“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見檢察官不履行承諾，不由有些著急，皺眉道：“你剛才說好了的……”
“對，我是說過將功補過。”美女檢察官轉過身來，聳了聳肩，一臉悲憫地看著我道：“我說過，我確實說過，但是大家想一想，被告找到了兇手，可是大家想過沒有，其實這也證明了一個問題……”
美女檢察官說到這裡，忽然故意地頓了頓，重新吸了口氣，咬著嘴唇，一字一句地道：“隔離區裡的那個酒店裡，確實有未感染者。”
“嗡——”
眾人大譁，議論紛紛。
美女檢察官似乎知道自己的話會引起轟動，緊緊抿著嘴，盯著眾人激動的表情，最後她轉過身，眼眸盯著女法官，開口道：“法官大人，我承認，我說過，如果這個軍人找到了情景設定裡的真兇，也就是未感染者，可以將功補過，但是，但是，你們想過沒？”
她咳了一聲，抬高了聲音，面容漸漸變得有些悲憤：“可是，大家想過沒有，這個人——”她指向了我，恨恨地道：“這個人找到了未感染者，也就是說，那一顆炸彈，炸死了無辜者，無辜者，你們懂嗎？在那麼一個酒店裡，居然有沒有傳染的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眾人聽到這話，被她的氣勢所攝，人人屏住呼吸看著她。
“意味著——”美女檢察官的五官忽然變得幾乎扭曲，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意味著這個未傳染者身上，很可能具有免疫病毒的基因。”
“嗡——”
這話出口，所有人都沸騰了，免疫病毒的基因？那……那豈非證明人類有救了？不用這樣可怕地到處隔離了？
“你確定嗎？”坐在首席的女法官聽到這個訊息，似乎有些坐不住了，驚喜地站起來道：“真的嗎？未感染者身上可以檢查出免疫病毒的基因？”
美女檢察官笑了笑，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道：“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
這話出口，對面巨大的螢幕上，甲派和乙派忽然顯出了勝負：甲派《乙派。
“太好了——”
螢幕裡，很多人站在廣場上歡呼起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連同陪審員席上，也有很多人鼓掌歡呼起來，人人臉上雀躍著，彷彿看到了生命之光。
“那麼諸位。”美女檢察官看到眾人的表情，嘴角抹過一絲狠毒來，回頭看了我一眼，那微笑漸漸變成了凌厲的刀，一點點地刻在了我的身上：“諸位，大家現在再看這位英雄，這位親手殺死未感染者的英雄，又當如何了？”
“死刑！”
陪審員席上有人高呼。
“死刑！”這聲音在陪審席上此起彼伏，很快又傳染到了那些螢幕上，廣場上人情洶洶，電視前，人人舉手，連同網路上，都顯示了關於如何處理的投票結果——“死刑”以壓倒性的優勢，勝過了其他一切刑法處置。
“好了，法官大人，我的陳詞完了。”
美女檢察官聳了聳肩，像是幹完一件得意的事情，對著陪審席擺了擺手，又看了一眼大屏幕裡，自己那光輝靚麗的形象，優雅地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概是激動於這個訊息，陪審席上的掌聲依然此起彼伏，經久不息。
女法官此時已經坐下了，似乎從激動裡冷靜下來，看向我的眼眸變得越發冰冷，甚至帶著幾分陰森，那是盯著殺人兇手的眼眸：“被告，怎麼樣，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沒吱聲，盯著對面螢幕上“甲派《乙派”的對比，又看著網路上關於自己的一切評論，好嘛，若說開始的時候，“英雄”和“劊子手”還對等分，如今則是一片人人喊打的“劊子手”的高呼。
呵呵，呵呵呵呵。
也不知道自己的長官看到這種情形會怎麼想？
我怔怔地想著。
“被告。”女法官忽然提高了聲音，高聲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張了張口，看著螢幕上“劊子手處以死刑”的投票得分，咧了咧嘴，淡淡地道：“無話可說。”
人有時候，悲劇不是自己造成的，作為軍人，我忠實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作為被告，我也忠實地找到了”真兇”——未感染者，從某種意義上，我問心無愧，然而呢，如今我要作為“人民公敵”被處死了，那又如何？
也許自己接受命令的那一刻，已經料定了這一幕了吧。
“沒有！”
我立定了身姿，堅決地道：“認罪伏法，無話可說！”
“嗡——”
眾人譁然，對於我的義憤，忽然像是煮沸的開水一樣翻騰起來，“殺人兇手”“劊子手”之類的罵聲不絕於耳。
女法官見到我這樣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同情，悲憫地搖了搖頭，側頭看了陪審席一眼，正要說話，忽聽為首的那個陪審員開口道；“我們沒什麼話說，事關全人類的命運，我想我們可以當場宣佈——”
話音未落，忽然，王律師從座位上站起來，高聲道：“法官大人，我有話說。”
眾人一怔，都看向了那個王律師，王律師長得不好看，獐頭鼠目的，穿著一件不合時宜的黑色禮服，像是一隻老鼠，然而此時此刻，臉上居然顯出出乎意料的凝重，一字一句道：“法官大人，您似乎忘記了，我這個辯護律師還沒有說話。”
女法官一怔，盯著那王律師，其他人也看著王律師，大概是身在末日，人在危險的時候，很容易喪失理性，聽那個美女檢察官說“未感染者身上有免疫病毒的基因”，所有人都瘋狂了，法官站起來，陪審員也不顧程式，乾脆想要直接判我這個“人民公敵”的死刑。
“你想要說什麼？”
沒等女法官發話，為首的陪審員陰沉著臉開口，其他人也紛紛開口道：“對啊，到了現在這個程度，你還想要做什麼？”
“對對，你到底想要幹嘛？”
“現在萬分火急，事關人類存亡，你還想為他辯護？”
“就是啊。”
“好了——”
女法官似乎終於反應過來，這畢竟是法庭，不是鬧事，把木槌一敲，高聲道：“大家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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