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那不耐煩的臉,忽然安靜下來,漸漸的,變成了驚喜,忽然抓住他的胳膊道:“你這個法子很好,不過我要你再幌一幌,哦,你知道的,我這邊有個很有利的競爭者朱警官,她馬上要升職了,我要她……我要她犯下大錯!”
他忽然笑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是處處的險惡,這人生啊,就是套子連著套子。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雙手一攤,問。
“哦……聽我的,我們這麼合作。”阿麗的眼睛嘰裡咕嚕地轉動著,半晌,徐徐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然後,然後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阿麗帶著人抓到了流浪漢,流浪漢反將一軍,說兇手是他,結果反咬沒成,反而因為贓物的事情,被送入監獄,這邊朱警官在發佈會上當場指出她的錯誤,指出真正的兇手不是李芳,而是李芳的兒子小剛,奪回了屬於自己的升職機會,然而沒想到李芳忽然在監獄自殺了,並且拿出鐵證說明兇手是自己,不是兒子。
緊跟著,小剛也因為這事跳樓,朱警官因為這事大受刺激,昏迷入院……
然後呢,便是分享勝利的時刻,阿麗幹翻對手,順利升職,並且盛譽而歸,當然,這一切有他的一半功勞,阿麗想來想去,不知道該如何獎勵這個夥伴,乾脆要以身相許,這天暗示要約會。
可是他卻拒絕了,因為沒功夫。
完美因為老婆出的這種醜聞,氣得一甩袖子,把一切交給他,跑到國外的公司避醜去了,多年夙願終於實現,他正春風得意地忙得一塌糊塗,另外,有個讓他感興趣的事情羈絆住了他——那個流浪漢。
流浪漢逼著他去打聽一個人下落,一個女人的下落,而他萬萬沒想到,打聽的那個女人,正是李芳,現實果然比狗血劇更加狗血,同時也讓他對流浪漢產生了興趣,他找人去調查,最後發現流浪漢跟李芳都跟當年的一樁殺人案有關係。
哦,高中的時候,李芳被霸凌,在放學路上,跟人糾纏騷擾,然後那個流浪漢……就是李強為了保護她,失手殺死了那個混混,不過在被抓住的時候,他逃跑了。
真是狗血啊。
當他知道查到這一切的時候,如此感慨,又打電話給阿麗:“阿麗,問一下,那個流浪漢,即使那個李強入獄之後如何?”
“還不錯,據說表現得特別好,聽說還受到了什麼獎勵。”阿麗似乎也對這個事情很感興趣:“其實窩藏贓物也不算什麼罪過,判他一年真是重了。”
“哦……其實不重,他是殺人犯。”他猶豫了一下,對阿麗如實相告。
阿麗聽得津津有味,最後一拍大腿道:“你等著,等我查檢視。”
半個月之後,他接到了阿麗查來的真相——其實殺死那個混混的,是李芳本人,而那個流浪漢李強,只不過為了女神替罪而已,只不過被抓的時候,因為慌張跑了,這麼一跑就十多年,如此而已。
“真是狗血啊。”
他再次感慨,敲著桌子,忽然想起那天的夜晚,那個流浪漢窩在對面的屋簷下,抬頭看著天,那雙眼睛雖然是渾濁的,可是不知為什麼閃著光,這光映著他心煩,映著他渾身不再在,尤其是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他忽然覺得生活得不痛快起來。
其實他現在的處境已經改變了很多,完美把大部分產業交給他打理,他已經不再是綠葉和影子,而變成了真正的公司參與者,可是他就是不痛快,渾身不自在,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他終於明白了,他不自在的原因,那是因為那個流浪漢在監獄裡“心情平靜,表現很好”。
這個理由很荒唐,可是確實真實的,於是他決定了一件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他決定去拜訪他,告訴他真正的真相。
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他帶著真相去了監獄,趁著囚犯放風的功夫,找到了流浪漢,不得不說,見到流浪漢的時候,他是吃驚的,因為在那個混亂汙濁的臉上,他看到了湛然一新的人,那是重生之後的平靜,也是歷劫之後的新生,他為此感到了意料之內的嫉妒,於是把自己提前錄好的影片給了流浪漢。
“吶,這才是你應該知道的真相。”
流浪漢接過了那手機,點開,開始看,而他自己則坐在對面,饒有興趣地觀察對方的臉——宛如從前觀察那個孩子的臉,不得不說,他對“摧毀靈魂”這活兒,已經開始駕輕就熟了。
果然,流浪漢的臉變了,那平靜像是被打破了玻璃,一點點地粉碎下去,最後終於稀里嘩啦粉身碎骨,萬劫不復地沉了下去。
就在這沉下去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死神的邀請。
他為此感到了得意,甚至是興奮,就像那天他從李芳的房間裡出來,看到那孩子站在樓梯口,望著嬰兒房的樣子,他是多麼快樂,快樂到打火機都點不上一根煙的地步,而現在,他又看到了摧毀的雀躍,死神已經盤旋在流浪漢的頭頂,等待著最後的收割。
“哦,你看完了嗎?”見流浪漢呆呆的,他站了起來,小聲提醒。
“看完了。”流浪漢木然點頭,眼睛裡茫茫的,像是蒙了一層塵的琥珀,魂魄顯然已碎。
他仔細盯著那琥珀眼,對自己的手段表示滿意,於是伸出手道:“那好了,把手機給我吧。”
流浪漢下意識地把手機遞給了他,卻又緊緊握住,乞求道:“留給我好嗎?”
“好。”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就像是挖了一坑,把人活埋了,但是讓屍體蓋一層布的素質,他還是有的。
“那我走了。”他戰了起來,笑眯眯地盯著流浪漢。
流浪漢沒說話,外面的鈴聲已經響了起來,囚犯們放風結束了,陸陸續續地走向了食堂,呵斥聲,腳步聲不絕於耳,流浪漢卻一動不動,四平八穩地坐在床上,陽光從對面曬過來,輕輕拂動著他的臉,低垂的睫毛輕輕顫抖著,有種光在他身上緩緩流動著,居然是安詳的。
這讓他十分嫉妒,他轉過身,不想再去看,對著法警點了點頭,快步向外走去,走下監獄的樓梯,下了樓,卻沒有離開,只抽出一根煙,點上,盯著二樓牢房的那個位置,
外面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囚犯們已經吃完飯要回來了,兩個法警走過來,問他“還需要什麼幫助?”他笑著搖了搖頭,卻也不離開,只管抬頭看著那二樓牢房,他在等待著什麼,等待著……
“先生。”那法警已經不耐煩了,正要再說什麼,忽見二樓的那個牢房終於走出了一個人,正是那個流浪漢,他正對著旁邊的法警交代著什麼,臉上帶著平和的微笑,低聲耳語著,那樣的風淡雲輕,完全不像是受到了致命打擊的樣子。
這未免讓他失落,他暗罵了一句,轉身正要離開,忽聽“砰”地一聲的巨響,轉身,不遠處躺著一具屍體,正是流浪漢,只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屍體是趴著的,看不到五官,只能看到鮮血從屍體的裡面汩汩地流出來,然後是驚叫,吹哨,混亂……
“很好。”
他滿意地盯著那具屍體,嘴角露出詭異的笑,然而一抬頭,見很多人似乎正看著自己,忙咳了一聲收斂了笑容,轉身向外走去。
此時人正紛亂,誰也沒心思注意他,走出來的時候,外面陽光萬丈,映著地上斑斕一片,他抬頭遮了一下豔陽,心道這光可真曬啊,不過他很快又把手放下了,因為他知道,這輩子,他不可能再被光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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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活得很自在,不是嗎?
他終於不用生活在完美的影子裡,他變成了一個人,一個完整的人,而不是誰誰的一條狗,光這一點,就可以讓他足慰平生,不過讓他吃驚的是,命運似乎沒打算放過他——
一週之後,阿麗來找他,但是並不是獻身的,而是用手銬銬住了他。
“怎麼了?”他吃驚地看著阿麗,又看了看阿麗背後的幾個警察。
“李強把你們之間的對話都錄製下來,給了法警,法警交給了監獄長,驚動了上面。”阿麗用一種灰敗的語氣道,那聲調像是遺體告別儀式。
他張了張口,想問“什麼”,然而對方再也沒給他機會,一個頭罩扣上,黑暗籠罩了一切。
這好嘛,當他被銬在了警車上,在黑暗中聽著警笛轟鳴的時候,忽然想,得兒,轉了一圈,自己又變成了影子。
……
看完松鼠男的記憶力,朱悅在記憶球裡的壓迫又來了,她這次有了驚豔,也不忙著掙扎,略微尋思了一下,忽然喊出——“找到自己!”
這話出口,她飛快地從松鼠男的記憶球裡脫離出來,漂浮在了半空中。
“太好了。”
朱悅喘了口氣,正要歇一下,忽然,一個新的記憶球向她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