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對面三人不同的表情，蘇鉞張嘴道：“我改主意了。”
蘇鉞說這話的時候，面前的三人表情完全不同。
陳麗華是無奈。她參加過當天的看片會，也看到過蘇鉞當時說起這部片子時候的神采飛揚，更何況當天他就說過，自己有從軍經歷，《士兵突擊》中的一些橋段是他的親身經歷。所以她並不認為蘇鉞拍這部戲是因為“上頭”的命令。鞏汝磊的話無疑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所以她很無奈，對鞏汝磊這個傢伙完全搞不清狀況感覺無奈。
李彥宏是可惜。類似鞏汝磊剛才所發的牢騷他有時候也會有，但也僅僅是有這種想法，從來沒有說出來過。他並不清楚蘇鉞拍攝《士兵突擊》的初衷是不是真的像鞏汝磊所說，但很明顯的是，鞏汝磊這個管不住自己嘴的傢伙剛才所說的那些話得罪了蘇鉞。得罪蘇鉞並不可怕，央視的人並不怕得罪人，儘管對方可能得到了部委的青睞。可是比較麻煩的是，蘇鉞撕掉合同的舉動無疑是在告訴他們，剛才很容易取得共識的事情現在談不攏了。臺裡的命令壓著，需要配合的人現在卻翻了臉，剛才那種笑語晏晏的情景一去不復返，想要再讓蘇鉞重新籤訂合同恐怕是難上加難。所以他很可惜，為將來需要繼續付出的汗水和時間感覺可惜。
鞏汝磊是憤怒。蘇鉞撕掉合同的表現和動作都很平淡，但傻子都看得出來，他現在的這種看似平靜的表現就是因為鞏汝磊剛才所說的那一番話。鞏汝磊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明白人、一個過來人、一個內行人，跟一個剛入行的小白推心置腹，談論一些這個行業的密辛是把這個小白當成聰明人的表現。可是現在這個“聰明人”卻辦了一件傻事兒，這無疑是在打他的臉。他覺得自己剛才所表現出來的所有善意都付諸東流了，他覺得自己剛才那番稱得上情真意切的話完全被人忽視甚至玷汙了。所以他很憤怒，為自己被人忽視、被人藐視感覺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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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之所以拍《士兵突擊》這部電視劇並不是因為被什麼人要求的緣故。”蘇鉞淡淡地道，“有這麼一句話，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我是一個退伍軍人，拍這部戲的初衷是想紀念自己的軍旅經歷，趕上這個特殊的時間完全是巧合。即使沒有八一節、沒有勝利紀念日，我依然會拍這部戲。”
“第二，我並不認為這部戲不會成功，相反，我認為這部戲會大獲成功。鞏部長剛才所說的那些話，我覺得你可能並沒有看過這部戲的全部。當然了，依你的思維方式，哪怕看完了整部戲，恐怕依然會認為這部戲不算什麼。可是我要告訴你的是，這部戲會讓這個國家的許多人，從中得到力量。”
“第三，我並不覺得央視和其他的播出平臺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央視可能在歷史上地位顯赫，可現在，隨著各大衛視的崛起和新媒體平臺的快速發展，央視的地位早已不比當初。這部戲交給央視播，並不是你們出的價碼更高，而是既然站到了臺上，就要遵守規則。恐怕當時看片會的時候來的那些部委領導也沒強制要求你們央視一定要拿下這部戲吧？可是你們還是出了一個最高的價格，難道是我強制要求你們出的？”
“第四，我辦這個傳媒公司，和你們央視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意義是相同的。傳媒也好、宣傳也好，你要想讓別人相信一件事情，首先你自己就要相信這件事情。央視現在宣傳的東西鞏部長相信嗎？你真的覺得這些東西已經完全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要求了？你覺得一味的俊男靚女、狠抓眼球經濟就是我們工作的全部了？”
“所以，我後悔了。我之前之所以同意修改合同，並不是我心懷愧疚，而是我真的沒把首播的收益放在眼裡。信不信，首輪之後的二輪三輪會更有市場，甚至三輪以後我都可以找到上星的衛視頻道播出這部戲？信不信，哪怕是電視播出這種傳統的播出平臺告一段落之後，網路的點播也能讓我大賺一筆？”
“還有，作為一個這個行業的新人，我覺得和電視臺這樣的媒體搞好關系是很有必要的，這也是我為什麼會在之前答應修改合同的原因。我不想落下一個藉著部委青睞仗勢欺人的形象。但是現在，並不是我仗勢欺人，而是鞏部長在某些問題上和我無法產生共鳴，說白了，你在踐踏我的付出、我的作品、我的堅持、我的曾經。所以，我覺得多賺你們一些錢我問心無愧。”
“現在我仍然同意修改合同，但合同到底應該如何制定應該由我說了算。鑑於央視在我公司的作品播出後，未經我方同意擅自修訂與廣告投放者的合同，導致我方收益受損，我覺得應該適當提高我方的廣告分成，或者央視給予我方適當補償。”
蘇鉞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對方三人的臉色變了又變。蘇鉞完全不管他們會作何回應，悠然自得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
“你……你這是坐地起價！”鞏汝磊忍不住站起來，戟指這蘇鉞怒道。
“你們自己送上門來的。”蘇鉞聳了聳肩膀。
“白日做夢！央視是不會和你簽訂這樣的合同的！”鞏汝磊高聲喊道。
“兩位請稍安勿躁。”李彥東不得不攔住了鞏汝磊。蘇鉞說的沒錯，他們確實是自己送上門來的，還是送了兩次。第一次是三人過來要求重訂合同，蘇鉞答應了，雙方皆大歡喜；結果鞏汝磊犯了毛病，在沒把準蘇鉞的脈的情況下大放厥詞，終於激怒了蘇鉞，不僅撕毀了重訂的合同，還因為違約而被對方追究責任。
現在蘇鉞表現得越是平靜，李彥東心裡越是沒底。與蘇鉞的雲淡風輕相比，怒髮衝冠的鞏汝磊就像是一個跳樑小醜。可是蘇鉞平靜的表面下隱藏的卻是絕對的自信，他確實有自信的依據，最起碼，在現在這個階段，蘇鉞還是“聖眷不衰”，真扯起皮來，恐怕央視被打板子的可能性更大些——他可不認為部委的領導們會無緣無故把主旋律影視劇這塊大蛋糕交給一個不相關的人，這就表明蘇鉞本身也是有些來歷的。而央視一旦被落了面子，自己這個最終背黑鍋的人恐怕就跑不掉了，畢竟今天來的三個人是以他為首。而王麗華本身就不是一套的人，鞏汝磊算是罪魁禍首沒錯，自己這個領導不力的帽子恐怕也摘不掉了。
“蘇總，鞏部長也就是發發牢騷，你別往心裡去。”李彥東笑著道，“蘇總是年輕才俊，作品是肯定能成功的，怪就怪那幫廣告商眼光短淺，看不見鯉魚化龍的前景。可是啊，央視畢竟是央視，那幫混蛋一天到晚在耳邊蒼蠅一樣嗡嗡叫也不是個事兒，所以我們才本著方便工作的原則和他們重新訂立了合同。但是央視畢竟是攤子太大，總要節儉些才能過日子，廣告商那邊的收益少了，自然需要蘇總這樣有社會責任的人幫忙貼補一二。至於鞏部長剛才的話呢，他一個和商人打交道的人，能有多長遠的眼光？他說的這些話你就當他壓力太大發發牢騷，絕對沒有小瞧蘇總作品的意思，更不會踐踏蘇總的曾經和堅守。”
“人才啊！”蘇鉞暗暗想著，這個傢伙一通四六不著的胡言亂語就想把這件事兒矇混過去，鞏汝磊是他的下屬，剛才鞏汝磊放屁的時候他不插話，等自己發火了就跑出來救火，看起來也算不的好鳥。況且，央視真的需要節儉過日子？騙鬼呢？
“呵呵。”蘇鉞放下咖啡杯笑了笑，道，“李總監說的有點兒意思。”
“呵呵……”李彥東也附和般笑了笑。什麼意思大家都清楚，既然如此，說破了就沒得玩了。
“還是那句話。”蘇鉞收起笑容，嚴肅地道，“作為一家剛開辦的傳媒公司，和央視這樣的大平臺搞好關系是非常必要的。所以呢，本著為我公司長久發展考慮的原則，我原則上同意與央視一套重新訂立合同。”
“那好那好。”李彥東趕緊道，“我郵箱裡面就有合同的電子檔，借用蘇總的電腦列印出來就行了。”
“李總監還是先聽我說完。”蘇鉞笑著擺了擺手，“重新訂立合同我同意，但必須做些修改。”
李彥東又想張嘴，蘇鉞趕緊接著道：“當然了，我剛才所說的讓央視提高廣告分成或者給予補償的說法也是開玩笑的。”
李彥東松了一口氣，就聽到了令他心跳慢了一拍的話。
“我方完全放棄廣告分成這項收益，但希望提高播出權的價格。當然，考慮到這部戲的收視率有些差強人意，我們按照每一集的實際平均收視率分集收取。”
既然以前郭婧用這種方式給京城文藝出版社挖過坑，現在給央視挖個坑看起來也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