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王麗華的話音未落，會議室裡面就掀起了一陣質疑聲。
“王副總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區陽嚴肅地道。
“我知道。”王麗華表現得非常平靜，“我知道大家可能一時接受不了我的這個提議，我希望大家給我一點兒時間讓我解釋一下。”
“你說。”區陽面容沉靜地道。
“剛才各位領導之所以提出以上兩個提議，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因為《士兵突擊》的獨播價格與該劇的製作成本不成比例，擔心有人指責我們央視的做法是破壞行業秩序。可是大家也都提到了，我們央視現在的情況已經和以往大不相同。隨著網際網路技術和新媒體、自媒體勢力的擠壓，傳統的電視、廣播等平臺遭到了大量的排擠。而恰恰是因為這樣，我們央視才更應該拿出超人一等的氣魄來，重塑我們央視中國國內媒體老大哥的地位！”王麗華說道。
“仔細講講。”歐陽道。王麗華剛才說的話讓他有了些興趣，只是這裡面的道理暫時還沒參詳明白。
“首先我們應該搞清楚的是，天極傳媒到底是什麼樣性質的一家企業。”王麗華道。
“還能是什麼性質？一家私營的文化娛樂公司唄！”會議室裡有人插嘴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王麗華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意思是說，天極傳媒在現如今國內傳媒界的特殊性質。”
“今年四月一日，新的文化行業管理規定和文化作品稽核規定開始實施，規定中特別強調，要注重吸引民間資本進入文化傳媒行業。因為上次看片會的時候有幾大部委的最高領導出現在現場，好奇之下我託人打聽了一下天極傳媒的註冊資訊，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天極傳媒申請註冊的時間恰恰是四月一日當天，稽核透過的時間也是在那一天！對於這一點，不知道大家領會到我的意思沒有？”
會議室裡的眾人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家公司的註冊人提前知道了管理規定出臺的訊息，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在京城這個地面上，多的東西沒有，有的是公職人員和各種或真或假的訊息。
“第二點，《士兵突擊》是四月中旬開始拍攝的，導演和編劇就是天極傳媒的老闆蘇鉞。那麼我要問一句，這部戲的劇本是什麼時間寫出來的？”
這個問題就有點兒意思了。三十集的電視劇，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絕對不是半個月的時間能夠寫出來的，即使是蘇鉞提前知道新的管理規定的事情，時間也提前不到哪裡去，這點兒時間根本不夠寫出一部劇本，還是非常優秀的劇本。
“你的意思是說，蘇鉞的背景……”馮副臺長遲疑道，這話大家都猜到了，但這麼明顯地說出來，似乎不太妥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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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鉞的背景我多少有些猜測，事實上，如果大家當時也去了看片會現場，大概都能發現些什麼，但這不是我要說的意思。”王麗華道，“我的意思是說，天極傳媒並非是一家單純的私營文化傳媒公司，而是管理規定制定的那些部門拿出來的標杆！是用來實踐和改進新規定的試驗場！”王麗華道。
“嗯。有可能。”區陽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第二點，《士兵突擊》是什麼樣的作品。”王麗華繼續道，“這部戲說是八一節和勝利日的獻禮作品，是沒錯。可是這部戲也足夠優秀，優秀到國防部發言人都在公共場合讚譽不止！另外，這部戲還是新規實施後的標杆企業拍攝的第一部電視劇，還是和國內數一數二的國營大型製片廠聯合攝製、國內幾大部委合作拍攝的電視劇！”
“你繼續說。”區陽有點兒明白了，他拿起筆在會議記錄本上寫了幾個字。
“第三，我們央視是什麼樣的單位。曾經我們是國內電視傳媒行業的老大，現在還是，但地位已經不比從前。可是如果這一點和前面兩點聯絡起來呢？新規實施後第一家標誌性的私營文化娛樂公司拍攝的第一部非常優秀的電視劇在全國電視傳媒行業的最大平**家首播。這不僅僅是一個噱頭，還是一個重大的變化和國內文化傳媒事業的標誌**件！”
“而這部電視劇足夠優秀，且內容深刻！”區陽笑著打斷了王麗華的話。
“且是在新規的釋出後，最能表現文化傳媒行業進入一個改革快車道的標誌**件！”馮副臺長也明白過來，笑著接到。
“沒錯！”王麗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既然國內的文化傳媒行業已經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為什麼還要固守著之前的秩序呢？我們沒有破壞行業秩序，而是深化了這個行業的改革！如果別的製片單位也能拿出同樣優秀的影視劇作品，我們同樣也可以給高價！”
“好！”區陽大聲道，“這樣不僅避免了我們背上破壞行業秩序的黑鍋，還表現出了我們央視作為國內最大電視傳媒平臺的強大魄力！非常好！”
其他人也明白過來，李彥東懊惱得想要撞牆：王麗華已經明確地提醒了自己，可是自己卻完全沒明白過來，如果這段話是自己說的，那豈不是完全不用背責任了？唉，同人不同命啊。三個人一起去改合同，兩個被批評受處分、一個被表揚。同樣的一件事兒放在王麗華那裡就能發現裡面蘊藏的機會，到了自己這邊就只能滿頭冷汗等著挨批！
“可是……”馮副臺長苦笑著道，“《士兵突擊》的收視率越高，就越能表現出我們的魄力和斷然改革的決心。可也意味著我們付出的成本越高、經濟損失越大。”
“不盡然。”王麗華笑著道，“恰恰相反，和天極傳媒簽訂的那個浮動式定價合同給我們展示了全新的思路。既然電視劇可以按照這個模式，為什麼廣告收益不能按照這個模式呢？甚至以後我們臺裡引進的所有電視劇和其他作品都可以採取這個模式，廣告招商也不例外。這也是我們央視改革的一個切入點。”
“對對對！”區陽笑著道，“那幫商人看收視率低就磨著調低價格，眼見收視率高就搶著投放廣告。既然如此，乾脆也和他們訂立一個按照時段收視率浮動計算廣告投放價格的合同！”
轉頭對角落裡的秘書道：“小孫，你和辦公室的同事按照這個思路寫一個草案出來，轉給廣告部，讓他們重新去談這個時段的廣告投放價格。另外，合同簽訂後寫一個報告，我要往上面遞一遞，彙報一下我們央視貫徹新規、深化改革的行動！暫時就把晚八點檔這個黃金收視時間作為我們臺裡深化改革的試驗田！”
小孫趕緊答應了。
“好啊！”馮副臺長笑著道，“多虧王副總監腦子活，壞事變好事。要是我們這幫老頑固，還不得把這事兒幹砸了？”
“不敢當，還得多謝各位領導給的機會和指導。”王麗華笑著道。
“哈哈，不要謙虛，你這個主意就是好！”區陽笑著道，“和你一比，鞏汝磊和李彥東這兩個傢伙就是笨蛋！”區陽也不管李彥東此時就在現場，直接張嘴罵道。
“乾脆，把鞏汝磊和李彥東的事情說一說吧。”區陽道，“我提議，鞏汝磊違反八項規定和六項禁令的相關精神，工作時間飲酒、接受合作單位宴請；對業務敏感度不夠，給臺裡造成了一定的經濟損失，給予停職一個月、扣罰半年獎金、內部通報批評、記大過一次的處罰。另外，行政職務降半級，廣告部部長從下面的幾個副部長裡面重新任命。”
“同意。”馮副臺長第一個舉手道，其他幾個副臺長也一一舉起了手。馮副臺長又補充道：“另外我提議，由臺紀檢委對鞏汝磊進行經濟收入情況的調查。”
“應該！”區陽點頭道。這個鞏汝磊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一開始大家對處理這傢伙還有些疑慮，現在倒是覺得這樣的傢伙最好能踢得遠遠的。
“至於李彥東……”區陽掃了李彥東一眼，“工作態度有問題，所幸沒有給臺裡的形象和利益造成損失，給予扣罰三個月獎金的處罰，內部通報！”
“同意！”幾個副臺長異口同聲地道。
李彥東抹了一把冷汗，心中暗自慶幸，自己這個坎這就算是過去了，僅僅只是扣罰了三個月的獎金，內部通報也會讓自己多少有些丟臉，但和自己捅的簍子比起來，這個處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他感激地看了王麗華一眼，要不是王麗華幫他力挽狂瀾，恐怕自己和鞏汝磊的處理也差不到哪去了！不，恐怕兩人的處理結果只會更重！因為要是沒有王麗華的這番話，那份協議給央視的影響就太大了，恐怕這個總監是做不成了，甚至能不能留在央視都是一個問題！
唉，在王麗華那麼明顯的提醒下，這原本應該是自己的機會的，沒想到自己卻一時沒轉過彎來，生生給放走了。
散了會，區陽把王麗華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王總監，你在會上說，你對那個蘇鉞的背景有一定的猜測？”區陽開門見山地問道。
“沒錯。”王麗華毫不遲疑地道，“事實上在看片會上看到蘇鉞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我覺得蘇鉞很可能是文化部蘇部長的晚輩。”
“蘇部長？”區陽驚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新規實施後第一個透過稽核成立的私人傳媒公司是天極傳媒！也怪不得他能拿下重大節日的獻禮作品在央視的播出權！”
過了一會兒，區陽又問道：“你對這個蘇鉞的感觀如何。”
“很平和。”王麗華首先道，“沒有氣勢凌人的樣子。而且，非常有才華，我這樣說不僅僅是因為《士兵突擊》這一部戲，八一廠現在正忙著弄後期的《亮劍》也是蘇鉞的編劇；另外，前一段時間因為天極傳媒的幾個藝人發表了不少優秀的音樂作品，作詞作曲都是蘇鉞，網上有很多的質疑，但天極傳媒拿出了切實的證據證明這些作品都是他本人所為；我愛人最近迷上了一部叫《射鵰英雄傳》的武俠小說，也是他寫的。還有……”
“等等。”區陽打斷了王麗華，“你是說，這個人不僅會寫劇本、會導戲，還會寫歌會寫書？”
“沒錯。”王麗華點點頭，“另外他還會畫漫畫，前段時間非常流行的《那人那兔那些事兒》就是他的作品。”
“嘶……”區陽吸了口冷氣。過了好久才道：“王總監，你現在是我們央視和這個人最熟悉的人了。一定要和他搞好關系！一定！”
“我明白。”王麗華眨了眨眼，道，“其實，我們和天極傳媒還是有合作的基礎的。我覺得這個人應該很好說話，只要不是得寸進尺的要求，他其實挺為另一方著想的。就像當時，如果不是鞏部長說了不合時宜的話，恐怕就沒那麼多事兒了。”
“別提他了！”區陽嫌棄地揮了揮手，“這個小子早晚要搞出事兒來。”話鋒一轉又說：“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們不是把壞事變成好事了嗎？”
“都是各位領導領導有方。”王麗華笑道。
“呵呵。”區陽指著王麗華笑了起來。
“其實我對這個人挺好奇。”王麗華道，“我最近一直在關注他們公司的網站和幾個藝人的微博，發現他們網站旗下有一個動漫網站，裡面有一個挺好玩的動畫片，似乎可以放到我們少兒頻道播出。”
“你去聯絡。”區陽道，“從你的描述來看，這個人不是池中之物，我們央視要牢牢把握住這個資源。”
“好的。”王麗華點頭道。
“另外，你們頻道的楚總監還有半年就要退了，頻道裡的事情，你細心些。”區陽若無其事般囑咐道。
“我知道。”王麗華平靜地說，心裡明白今天會議上的表現已經讓自己在臺領導的心裡牢牢紮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