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深淵之中,一直在響著,宛若雷鳴般奇怪的打鼓聲。
赤紅色的光從深處而來,這裡有著一個發光發熱的存在。
“冥界第九層。”
伊爾勒格的聲音從某處傳來。
“傳說中的最終審判所,蓋亞的‘心臟’。”
利亞姆的聲音隨之其後。
“你帶利亞姆來這裡幹嘛?”
“帶你看看執行官、和諸神死後的樣子。”
“嗯?”
“你認為,如果神死了,靠著神生前強大的力量,蓋亞應該怎麼處理呢?”
“確實難辦。”
這裡就像是鯨魚的腹腔,一切都是深紅色的,流淌著奇怪的猩紅色液體,到處都溢滿了妖氣和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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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擠的山岩之中,夾出了一個三角形的內部空間,在這裡,黑色的妖氣和金色的神光交織在一起。
穿著半身紅白色盔甲的利亞姆和披著灰色斗篷的伊邪那美踩在赤紅色、峭壁般的岩石上,看著這周圍的一切。
而在她們身下,則是滾沸的岩漿。
“如果神死了,靈魂就會被這裡吞噬,然後緩慢地轉化,在轉化過程中,力量會被逐漸回收。”
伊邪那美一邊說,一邊指著不遠處被吸附在巖壁上的灰白色靈魂。
“如果天帝不是因此消耗了大量神力,或許也不會被利維坦擊敗。”
“西王母大人也是如此?”
“是的。”伊邪那美點點頭。
“那那些最為強大的妖怪呢?”
“朕帶你來看看吧,這裡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新的,被吞噬的妖怪。”
伊邪那美帶著利亞姆,小心地踩著峭壁一點點移動。
“這裡會遏制所有的神力,所以一定要小心。”伊邪那美提醒道。
“利亞姆會小心的。”
可利亞姆剛說完,她的左腳就踩了個空。
腳下的碎石一滑,她的身子便失去了支撐,眼看就要跌落到岩漿中萬劫不復。
“小心!”伊邪那美眼疾手快,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抱住了利亞姆。
利亞姆楞了一下,想起剛剛發生的可怕事情,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這裡很危險的,請務必小心哦,乖孩子。”
伊邪那美的笑容很是甜美,但是卻讓利亞姆感到一陣膽寒。
“利亞姆絕對會很小心的。”說完,她立即推開了伊邪那美的手臂,自己獨自向前快走。
不一會兒,轉過一道拐口,她們看到了更加開闊的平坦地方。
赤紅色的岩石將此地鑄造成了一個平原似的東西。
“大心臟平原。”伊邪那美說。
順著伊邪那美的目光,利亞姆突然注意到了奇怪的東西。
“啊!看那裡!”她指著不遠處的巖壁。
這裡的山岩遵守蓋亞的意志,會一直吸附著靈魂,直到它的力量被徹底地吸收轉化,而在轉化的過程中,這些力量便會在靈魂周圍留下痕跡。而在靈魂徹底地消失之後,這些痕跡也會隨之消失。所以在巖壁上,每一個深凹的位置,都會有一個被束縛的靈魂。
但是利亞姆所看到的,卻是唯一一個空的凹槽。
“空的?”伊邪那美也是一驚。
“這裡關押的是誰?”她立刻緊張起來。
“利亞姆不知道,但是......”利亞姆快步跑到了那個空的凹槽之前,輕撫著凹痕。
瘦削的人形、細長的尾巴,三角耳朵,尖長的爪子。
“朕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啊。”伊邪那美扶著下巴,看著面前的凹痕陷入了沉思,“難道是?”
她想到了一個熟人,一個實力相當強大的神明。
“如果是那家夥的話......”她取下了遮住臉龐的帽子,將雙手搭在凹痕上,“可為什麼,她要離開這裡呢?而且,她離開了之後,又會去哪裡?”
而在此時,某個人的夢境深處中。
“為什麼?”
鵝黃色的小貓咪踩在寒冬的雪地上,漸行漸遠。
一隻灰白色的,看不出是狼還是貓的東西,緊跟在它的後面。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
它哭喊著,想要追上去。
但當它靠近了,那鵝黃色的貓咪也消失了。
消失在茫茫雪原。
“千鈴,不要怨恨你的母親,她從沒做錯過任何事,因為她只是一隻貓而已。”
土地婆經常在夕陽下抱著她,這樣說。
千鈴懶懶地曬著太陽,一天天長大,也一天天淡忘了過去。
“一隻貓?因為只是一隻貓就能拋棄孩子麼?”她想著,“可她又為什麼要把我救出來呢?從薩滿的屠殺下救出......”
灰白色的小貓化成人形,那是她幼時的模樣。
一個稚嫩的小女孩。
她迎著寒風,站立在北國邊境。
“母親。”她想著。
她的身軀上已經滿是傷痕,她還在回憶著悲傷的過往,被生下來,被父親成為“不該出生的孩子”,被屠族,被母親拋棄,最疼愛自己的土地婆也離自己而去......
她覺得自己身上充滿了絕望,她跪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寒風凜冽,席捲著蒼茫的白雪將她掩蓋。
等到太陽照耀到了這片陰霾,她已經被深深地埋在了雪下。
突然,她的心中燃起了一股熾焰,將她周身的雪花融散。
她爬了起來,變成了健壯的男人姿態。
他看到了雙尾,正在不遠處舔舐著自己的爪子。
他的心在砰砰跳。
“我怎麼會......”他突然抓住自己的頭髮,痛苦地在雪地上打滾。
他的指甲變得尖長,抓破了自己的衣服和皮膚,抓的鮮血滿目,抓的面目全非。
他倒在了鮮血染紅的雪上,如同一灘胭脂,鋪在了純白的襯衣上。
“為什麼要讓我愛上,老天啊,為什麼你要這麼折磨我?”
他在雪地上翻滾,然後站起來,跌倒,再站起來,再跌倒。
摔落在某個照不到光的角落,然後像個失落的小狗一樣蜷縮成一團。
“媽媽......”他的眼角滴落了一絲絲淚珠,“我想你......”
無論再怎麼摔倒,無論再怎麼受傷,他的心中依然是一片赤誠的愛。
因為他的母親教會了他溫柔、他的父親教會了他責任、土地婆教會了他承諾和守護,而西王母、則教會了他親情。
他是千鈴。
“你是千鈴。”
忽然,寒風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
“你是?”
“不認得我了?你出生的時候,我還在你母親身前守著呢。”
“祖母......”千鈴吃驚地望著在耀眼的光下,那偉岸的身姿。
“小妖千鈴不敢忘記。”他立刻跪了下來,用最虔誠地語氣喊道,“西王母大人!”
“你可不能死。”西王母乘著金色的光芒落在了他的身旁,將他抱起,“我還指望著你傳宗接代呢。”
在這溫柔的懷抱裡,千鈴只感到渾身都是溫暖,彷彿心靈都被淨化,疼痛也全都消去。
像是溫暖的童話一般,又像是醉人的夢鄉。
西王母帶著千鈴在柔軟的白雲中徜徉,看著天和海的顏色混藍而又白皙。
“你會好起來的,千鈴。”西王母溫柔地笑著,連聲音都柔軟了。
千鈴放鬆地躺在了西王母舒服的懷抱裡,不去想自己的痛苦。
“一切都會過去,千鈴。”西王母輕拂著他的髮梢,在他耳畔輕語,“我會保護你的,我的孫女。”
當金色的光芒消失在了天邊,千鈴沉睡的靈魂終於開始甦醒。
他體內所有的妖氣都在緊鑼密鼓的工作著,就像巨大蒸汽機器上的所有螺絲一樣在各司其職。
妖氣為造血幹細胞提供能量,加快其分裂和分化的速度。
而巫雪為其佈置的“符咒術生”八卦陣法,則在外界使用靈力加快其體表恢復。
神奇的詭異力量和生命自身的堅強在一同努力,命懸一線的千鈴,終於開始脫離死亡的彼岸。
噗通~噗通~
她的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
在夕陽的餘暉下,他微微睜開的眼角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她居然會為了我......”
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大陰陽師,川田巫雪正跪在榻榻米前,為其唸誦咒文。
“你居然還會為妖怪祈禱麼?”她故意笑著,雖然疲憊早已讓她笑不出來,雖然她剛剛從死亡的臨界線上逃脫。
巫雪驚呆了,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爬起來,走到了千鈴身前,摘下了那陰森恐怖的白鬼面具,呆呆地看著她。
“怎麼了?我有什麼問題麼?”
千鈴不知道,此時巫雪的雙眼中,可不是一個剛剛甦醒的妖怪那麼簡單。
她面前的是一具剛剛從地獄迴歸的死屍,是一具已經瘦的只剩下骨頭的東西。
“你居然活了過來。”巫雪驚歎道,“不可思議,你的身體為你的復活,已經消耗了太多東西。”
“是麼?”千鈴瞥了一眼自己的身體。
瘦削的不成人樣。
但是,她笑了。
“我回來了。”她說。
“你不奇怪麼?”巫雪趕忙扶著千鈴,“不奇怪我居然在這裡麼?”
“有什麼好奇怪的。”千鈴笑笑,“我現在,對我身上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了。”
“為什麼?”
“因為,我是千鈴啊,西王母的後代。”
巫雪不解地撓了撓腦袋,然後幫千鈴坐起。
“我需要吃點東西。”千鈴對巫雪說,“不然我可就要餓死在這了。”
可是巫雪卻沒有起身來為她拿吃的,而是盯著她的雙眼,就像盯著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怎麼了?”千鈴不解地問道。
“不需要。”巫雪微微一笑,俯下身子抱住了千鈴。
“雙尾傷了你吧。”
“嗯......”千鈴有些緊張,她可從未見過巫雪這幅摸樣,她也從不會應付這副模樣的女孩子。
“喂,再這個樣子的話......”千鈴急的想要推開巫雪,但是她毫無力氣,完全推不動。
“就這樣吧。”巫雪像是下了什麼很大的決心一樣,看著她的眼睛。
“怎麼了?”
譁~
巫雪居然直接將頭埋到了千鈴的胸上。
千鈴的臉兒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我被襲胸了?我被一個女孩子襲胸了??”她不敢相信地看著趴在自己懷裡的巫雪,完全不知所措。
“千鈴啊。”巫雪揚起了頭兒,臉上露著痴迷的顏色。
“怎麼了?”
“你需要恢復妖氣的吧?”
“嗯......”千鈴點了點頭。
“那來吧。”巫雪將狩衣松下,露出潔白柔嫩的肩膀,“來喝我的血吧,再次籤訂契約。”
“唉?”千鈴愣住了。
見千鈴無動於衷,巫雪顯然有些不高興了。
“哼。”她冷哼一聲,自己主動貼了上去。
“你,永遠,都是,我,川田巫雪,的式神!”她一字一頓地咬著牙,將聲音用最嚴肅的方式說了出來。
“唔~”千鈴感嘆一聲,還是想推開巫雪,畢竟,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還是很害羞的。
“我知道你還害怕我。”巫雪嘆了一口氣,但隨即,就猛地用力,將千鈴壓在了身下。
“但是啊,你必須回來。”巫雪說,“我不能再少式神了。”她將自己的脖子伸到了千鈴的嘴前。
即使千鈴不願意地閉著嘴巴,巫雪還是用力將她的嘴撬開,然後再次將脖子送到了她的狼齒前。
就像她們第一次籤訂契約時那樣子,新的契約在這夕陽中再次簽訂。
巫雪甜美的鮮血流淌到了千鈴的嘴中,順著腸子流到了她的五臟六腑。
“我,川田巫雪,再次和小妖千鈴籤訂契約。”她坐了起來,閉上雙眼,聚精會神地雙手結印。
窗外微風瑟瑟,千鈴回味地舔舐著嘴角的鮮血,面對著巫雪,乖乖地坐好。
“我逃不掉了。”她望著窗外,輕輕地說。
“是的。”閉著眼睛的巫雪冷冷地回應,完全沒了剛剛的溫柔和痴情。
“看來,我要再次和你這個陰陽師去......”她頓了一下,沒再往下說。
“除妖。”巫雪嘴角一翹,接過話來。
“是的。”千鈴接著說,“除妖。”
西之森的風吹過無數的樹梢,然後落到了炊煙渺渺的村莊上。
風看到了村莊裡,在瘟疫和疾病折磨中痛苦掙扎的人們,也許是風也不忍吧,它又吹到了高處山坡上的神社裡。
四位神官長老正蹲坐在雀之神的神像前,虔誠地祈禱著。
他們在祈禱著什麼呢?
村莊的未來?還是別的?無人得知。
而第五位神官長老,那位捋著白胡子的族長,卻在最為陰暗的地牢中,守著那些即將死去的病人。
“你們很痛苦吧?”他說著,乾澀的眼角上,似乎很久以前還在掛著淚珠。
“但是很快,一切就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