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等事情結束，我立刻結束自己。”邱南聲音鎮定, 平靜, 沒有任何波瀾，也聽不出無理取鬧。
苗覓很清楚的意識到, 這不是威脅。
他從來不會威脅別人，說到做到。
“不要！”苗覓激動的喊了聲。
葉陌似乎感覺到什麼，翻身過來環住邱南的腰身, 含糊的呢喃夢囈。這微妙的同步性讓邱南覺得有些異樣, 好像覺察到之前總是忽視的細節。
“我、我、我…嚶嚶嚶。”苗覓習慣性想要哭出來，見到邱南冷漠的表情, 他又識相的收起聲音, 吸了吸鼻子。
邱南沒有催促, 只是用冰冷而漠然的目光看著窗外，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對這個世界沒有眷戀，等一切塵埃落定, 可以毫不留戀的抽身離開。
苗覓一陣發慌，語無倫次的阻止，“你不能隨隨便便死掉, 邱南你不能這麼自私啊！”
他後面又嘟嘟囔囔嘮叨了一堆，說邱南達到現在的地位多麼不容易, 要是輕易自殺, 老天爺會報應他的。
“誰說我要自殺？”邱南打斷他小學生造句似的說服方式，“要結束自己，方式有很多種。”
“你不能這麼自私！”苗覓聲音陡然增高, 近乎控訴的朝他喊，情緒無措的似乎要崩潰。
自私？
為什麼要說自私？
邱南仔細體會這個詞，感覺隱約掀起了一角紗幔。
“我不應該告訴你的。”苗覓彷彿打定主意似的，出現在邱南面前。
幾天沒仔細看，他模樣好像有些變化，身形也高出了一點。邱南望著他，彷彿見到了第二個——
葉陌。
那一角紗幔撩起，邱南窺探到其中，讓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你…”向來鎮定的邱南有些失語，思考能力完全罷工，不知道應該接受面前的情況。
苗覓站在他面前，緊張的目光閃爍了幾分鐘，這才轉過身來，毫無迂迴，直接了當的說，“沒錯，我是騙了你。我根本沒有能力改變任何事，只能依附你存在。”
實在因為邱南運氣太好，因為這個世界在彌補之前的虧欠，讓邱南一路順風順水，他才能自大的以邱南的外掛金大腿自居。
“哦。”邱南之前已經推測到這點，並沒有覺得意外，淡淡的應了聲。
可苗覓之後的話，讓他震驚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
“我其實並不是你的系統，”苗覓揉揉眼睛，看了兩眼邱南，目光卻落在葉陌身上，“你有沒有發現過，除了葉陌，其他所有人都不會主動跟我交談，還會在很短的時間忘記我。”
“嗯。”他剛剛意識到這件事，還沒來得及分析。
“我沒有任何作用，也不是你的系統，現在的形態只是幻想，我並沒有實體。”苗覓摳了會手，委屈的說，“我也是被主人拋棄，所以才留在你身邊的。”
怎麼又一個被拋棄的？邱南頭疼的扶額，“你主人不會是我吧？”
苗覓搖搖頭，伸手指向睡在邱南膝蓋上的人，“我主人是他。”
“……”邱南好像在一瞬間喪失了語言功能感官系統，除了眼瞳微微放大，做不出其他表情。
苗覓委委屈屈蹲下，抱著膝蓋縮在角落裡畫圈圈，看起來比葉陌更加弱小可憐又無助。
“我其實是葉陌原先的意識，但是他不要我了。所以把我留在你身上…”
“停，你能在科學的範圍內解釋這件事嗎？”邱南說完，自己都覺得可笑，他存在已經非常不科學了，怎麼能強求苗覓在科學的範圍內解釋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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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覓眨了眨眼睛，誠懇的回答，“我可以在神話的範圍的解釋。”
邱南揉了揉額角，揮揮手無奈的說，“你講吧。”
“你應該聽過一條傳言吧？說貓有九條命。這是真事，可那需要有靈性的貓，才能得到九條命。後來這個世上的貓都與天地隔絕，根本不存在九條命的說法。”苗覓講的非常認真。
可在邱南耳朵裡，這真的是天方夜譚。
“所以他真的是貓妖？”邱南問。
“不是，他是世上最後一隻有靈性的貓。”因為這個講述起來太複雜，連苗覓自己也不太清楚，便跳過這個環節繼續講道，“因為他受了很重的傷，腦袋被人砸在地上摔碎了，卻沒有死，還被你帶回家，所以才會覺得自己是一隻貓妖。”
“……其實我撿到的時候，也懷疑他是貓妖。”邱南把小貓抱回來，給它仔細檢查。發現貓咪身上流了很多血，可洗乾淨後，身體卻毫髮無傷。
“因為他有九條命，不是那麼容易死的。”苗覓得意洋洋，像是在炫耀。可剛說完，又變得哀傷起來，“不過現在，他再受傷，就真的會死了。”
邱南呼吸停了幾秒，皺起眉，忽然不想聽接下來的話。
“他看到你出事，所以把剩下的命數，連同自己生來帶著的靈性全都留給你。”苗覓抱住膝蓋，露出彷徨的表情，“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跟著你了，因為他不要我了。最開始，我以為他死了。不過還好，因為他用過的那條名已經舊了，所以沒辦法換。”
邱南沉默半晌，才近乎嘆息的說一句，“他怎麼…這麼蠢。”
“才不是蠢，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他伸出手的人。”苗覓仰頭看向邱南，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說，“貓是很長情的，你撿到他的那個瞬間，就成為他的全世界了。”
貓也不會像人類那樣，工於心計，權衡利弊。他只是想讓自己的主人活過來，重新回到自己身邊而已。
“他只是一個比較有靈性，命比別的貓硬一點的普通小貓，僥倖得到眷顧。可他沒有修煉，不是妖也不是仙，沒辦法改變這個世界，能做到的只是用最大的努力守護你。”苗覓慢吞吞站起來，低頭看著邱南，眼裡露出祈求的意思，“你不能死，你不能那麼自私。”
邱南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深切的愧疚。他抬起胳膊，擋住自己的視線，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你養了他，應該要負責到底。”苗覓聲音顫抖著，祈求道，“不要再離開了。他的世界已經崩塌一次了，這次你要是再消失，他要拿什麼換你回來啊。”
邱南聽著他的控訴，沒有說什麼，只留下清淺的呼吸聲迴盪在房間裡。
苗覓沒有得到回答，也沒有繼續追問，偷偷的消失在房間裡，一切又重歸平靜。
天漸漸亮起，金色的光芒灑進來。
葉陌慢悠悠清醒過來，動了動身體，身上蓋著的薄被滑下去，他才發現自己枕在邱南的膝蓋上，還保持這個姿勢，睡了整整一夜。
“邱南，早。”葉陌揉揉眼睛，含含糊糊的問候了聲，才覺得有些奇怪，“你怎麼還沒回去啊？”
要是沒記錯，今天他還有訓練的。
溫完話，葉陌才意識到，邱南的模樣有些奇怪。他胳膊蓋在眼睛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彷彿是雕塑般。
“邱南？”葉陌傾身湊過去，好奇的晃了晃他的身體。
邱南還是沒反應，保持原來的姿勢。從葉陌的角度看過去，從他胳膊覆蓋的眼角，看到一抹淚光，沒入烏黑的髮絲中。
“邱南，你怎麼了！”葉陌嚇了一跳，連忙跪起來檢查邱南的身體狀況。
這麼個情緒不外漏，或者說根本沒有情緒，對世界總是報以最大程度冷漠的人，居然——
哭了？
地球快要毀滅了嗎？
葉陌搖晃了兩下，強行掰開邱南的手，終於看到他藏起來的眼睛。
邱南的眼睛黑亮，眼尾微微上翹，即使眼底沒有多少感情，也好看的勾人。
這會葉陌在他眼裡看到自己的倒影，沉浸在一汪湖水中。邱南安靜的看著他，眼尾有明顯的紅潤，眸中的水汽是他在拍哭戲時都達不到的分量。
“發生什麼事了嗎？是不是你得了什麼絕症？”葉陌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絞盡腦汁想了會，蹦出一句，“難道你們貓妖族滅亡了？”
邱南盯著他的臉，仔細看了會，應道，“嗯。”
“呃…”葉陌只是瞎猜一句，沒想到他真的滅族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收場。
“葉陌。”邱南突兀的叫了他一聲。
“嗯？”葉陌苦惱的看著他，似乎在想應該怎麼安慰。
然後，臉就被捧住了。邱南手掌的溫度很涼，動作卻讓人感覺到溫暖。
“以後，別再為不值得的人犯傻了。”邱南說。
昨天得知真相之後，他思考了一整夜，其實並沒有想什麼。只是疑惑一個問題。
從葉陌的角度看，他應該是個怎麼樣的人？
把他帶回家，卻因為工作忙碌，總不能時時刻刻陪他。即使偶爾得到閒暇，能夠陪他玩一會，可也有可能在下一分鐘得到新工作，而不得不打破原本的約定。
後來更是過分，甚至把他送到別人手上，很長時間不管不顧。如果把貓當做情人看待，自己應該是個不折不扣，始亂終棄的渣男。
“犯什麼傻，我這麼聰明的一個人。”葉陌不明白邱南說的話，嘟囔了兩句，習慣性自我誇讚。
難得，這次邱南沒拆臺，還應了聲，“嗯。”
葉陌：……
完了，邱南可能吃錯藥了。
“你也不可能為別人了。”邱南深深呼出一口氣，坐起來平靜的看著他，“以後你的全世界，我都會替你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