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點了點頭，眼睛忽然一亮，問道：“大水，還記得小時候我和你說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故事嗎？”
母親雖然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卻似乎有永遠講不完的故事。母親故事的情節總是那樣的雷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母親說的那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故事，老丁至今記憶猶新。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財主，雖然非常富有，卻對自己的親弟弟極其刻薄，並把弟弟趕出家門。弟弟四處流浪，整日過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生活。有一天，弟弟有幸遇到一隻大鳥，大鳥對他說，在東海深處中有一小島，島上遍地是金子和黃豆，我帶你到島上，你撿金子，我吃黃豆，但是天快亮時，你要及時提醒我，我們趕緊離開小島，否則我們兩個都要被太陽升起之時的萬丈光芒點燃燒死。弟弟點頭答應下來。他按照大鳥的吩咐，果然發了一筆大財。財主哥哥得知弟弟發了財，百思不得其解，天天跟弟弟套近乎，弟弟念及兄弟之情，就把秘密告訴了自己的哥哥，並再三提醒哥哥在天亮之前必須回來。哥哥聽了，心裡樂開了花，天還沒有黑就開始等那只大鳥的到來，等到大鳥飛來，哥哥話都顧不上說，就抓住大鳥的雙腳向東海飛去。大鳥飛呀飛，飛過高山，掠過大海，終於落在那個小島上。哥哥睜眼一看，可不得了啦，只見遍地是黃澄澄的金子，哥哥再也顧不了許多，瘋狂地撿了起來。他只顧撿自己的金子，只恨爹媽少給他生了兩隻手，哪裡還記得弟弟的千叮嚀萬囑咐，可憐的大鳥還沉迷在黃豆的美味之中，等著哥哥提醒它。不知不覺，東方天已大亮，轟！隨著旭日東昇，整個小島霎時間成了一片火海，就這樣，貪心的哥哥和無奈的大鳥雙雙葬身在烈火之中。
母親今年愈發蒼老，已是風燭殘年了。她咳嗽得很厲害，上氣不接下氣的，還伴有嚴重的哮喘。老丁一陣陣心酸，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對了，大水，是不是把晴晴大姑一家人也叫來一起吃頓飯？”
“是啊，我怎麼就忘了呢？”母親這麼一提醒，老丁才想到將大姐疏忽了。大姐是母親唯一的女兒，她的家就在本村。大嫂家在村最東頭，而大姐家在村子最西頭，距離大概有四五百米遠。
一路上，老丁注意到，村裡很多戶人家的門前庭院上都停放著小汽車，大都是十幾萬元的，也有寶馬、賓士之類的中高檔車。最近幾年，村民們紛紛走出山村外出闖蕩，很多人都掙了大錢。老丁還見到了六指。六指是他童年時的小夥伴，因為右手有六隻手指，綽號叫六指，當年讀書時學習一塌糊塗，中學沒有畢業就輟學打工，前些年走南闖北的，沒有什麼大的起色，但就在這幾年，聽說承包了一片林場搞種植養殖，不知不覺就暴富了。發財之後的六指將自家老屋拆掉，在原址建了一棟農家別墅，購置了一輛路虎作為自己的座駕。六指膀大腰圓，紅光滿面，頸脖上掛著一根手指粗的金項鏈，典型的暴發戶形象。
兩人閒聊了一陣，六指問起老丁的年薪來。哪壺不開提哪壺，老丁心中有些鬱悶，可又不好不說，支支吾吾了大半天，說自己每年的工資、津貼、獎金、車補、房補、十三個月工資、出差補助加起來有七八萬元（就是這個數字，老丁也是虛報的，事實上根本就沒有這麼多）。六指顯得不屑一顧，說這點錢，還不夠他的零花錢。六指還有意無意地說，他的閨女今年二十歲了，有人為她介紹了一個吃財政飯的小夥子，但六指明確表示不贊同，說靠那點死工資過日子緊巴巴的，不如找個生意人過得殷實。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這些年家鄉在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同時，人們的觀念也發生了鉅變。記得老丁剛考上公務員那陣子，鄉親們羨慕得要死，彷彿老丁剎那間就成了大官一樣。但最近幾年，老丁明顯地感覺到，鄉親們對他職業的崇敬感已蕩然無存。
大姐父走村串戶賣豆腐還沒有回來，大姐正在哄著哭泣的小孫女兒，小女孩才三四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大姐苦笑著說：“這孩子是夜哭郎投胎的，太陽一下山就無緣無故的哭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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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有兩個子女，女兒早年在上海打工時，和一個家在內蒙的同事相愛了。大姐嫌那男孩家太遠，死活不同意，但女兒以死相逼，大姐無可奈何只得同意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相隔那麼遙遠，幾年才回來一次，大姐常常感慨這個女兒算是白養了。兒子徐大龍初中畢業後一直在外打工，前幾年才完的婚，但是三年前在外打工期間莫名失蹤了，就像從人間蒸發了，幾年來杳無音訊。有人說大龍陷入傳銷組織，有人說大龍坐牢了，還有人說大龍被人謀殺了。大姐和大姐父四處尋找打聽未果，警察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姐兒媳婦張梅花長相俊俏，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姐和大姐父怕兒媳離婚或者離家出走，想方設法的籠絡人心，他們任勞任怨拼命幹活掙錢，張梅花卻像個地主婆，遊手好閒，什麼活兒也不幹，連自己女兒都不帶，整日除了睡覺就是打麻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