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嵐是在桃林找到絃歌的。
金翼山的桃林經久不落，花香四溢，尤其是年初更甚，這裡是除了後山她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聽阿爹說，他和阿孃的愛情就是在這裡產生的。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撿回來的，只是弦晟武視自己如己出，她也從未感到任何不適。
自她有意識之後，她就知道自己與其他小夥伴不同，她天生異能，能夠隔空取物，也能自由飛行，因為她有一雙金翼。
不過，她從來不顯現出來，因為阿爹只希望她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在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就是阿爹。
她這樣想著，只是腦袋裡又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臉，桀驁孤高，又帶了點小孩子的幼稚與霸道。
一想到這兒，絃歌莫名彎了彎嘴角。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扯了扯絃歌的辮子，她吃痛，皺著眉望向始作俑者。
偏偏那個始作俑者一點都沒有被抓包的自覺，還吃吃地對著她笑。
“怎麼哪裡都有你？”絃歌堵著氣說話的時候，雙頰總是鼓鼓的。
讓人總忍不住去戳一戳。
這樣想著，竺嵐也就這麼幹了。
眼前的少女突然就瞪大了眼睛，活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救命，好可愛！
竺嵐心裡癢癢的。
“你幹嘛動手動腳的？”絃歌臉頰粉粉的，實在想不通這人怎麼會這麼閒，“我怎麼在哪裡你都能找到？”
“或許是因為心有靈犀？”竺嵐一臉認真。
“你剛才在笑什麼？”
他這樣一問，絃歌又是一陣心悸，故意冷著張臉，反問道：“關你什麼事？”
以前夜間睡不著，總會聽到同門的小弟子談論到女孩在若是喜歡一個人的表現，他想到剛才絃歌的反應，倒像是有點符合。
他被自己內心的這個想法一驚，心裡空落落的：“你不會是有了喜歡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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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若是你經常想著想著一個人就笑了，那一定就是春心萌動了。”
“你在哪裡聽到的這些怪繆。”絃歌叉著腰，上下掃視他一番，非常有理有據地反駁了他的觀點：“隔壁家憨憨的小黃狗我一想到就會笑，還有村底下的李大哥，上次掉到了泥潭裡，我一想到也會笑，你說我這也是春心萌動？”
“你這是笑點過低。”他算是明白了，這人比他還木頭。
“……無聊。”
絃歌說完兩人都有一些沉默。
清風微過，桃林裡花瓣紛飛，倒像是下了一場花瓣雨。
竺嵐頭髮上綁著一條錦帶，縹緲的錦帶隨著微風緩慢舞動。
她總感覺今天的竺嵐隱隱有心事，即使總是在跟自己插科打諢，可她還是敏銳地抓住了那一絲怪異。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他問：“如果我不能經常來找你了，你會不會忘了我？”
“怎麼了？”絃歌轉過頭去，他的神色不鹹不淡，像是隨口一問，她也隨口答道：“那真是太好了，這樣就沒人來煩我了。”
竺嵐：“……”
他就知道這個人不會說什麼好話，她不想讓自己煩她，他偏要。
“哼，你想的美，我就要一直纏著你，就算你再煩也甩不開我！”
自己非得問出這樣的問題，每次卻又會被她氣得夠嗆，絃歌看著他氣鼓鼓的臉，笑出了聲。
以前的她沒有朋友，不過她也不在乎，一直覺得，就算是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瀟灑很自在。
可是自從竺嵐出現在她的周圍，好像又有點不一樣了，還是會隱隱覺得高興，他癟著嘴的時候，就像逗一逗他。
那麼，姑且就把他當朋友吧。
“你笑——”什麼。
還沒說完，村底下的李大哥拎著個竹籃子，竹籃子上面鋪了層布，他提著，吭哧吭哧地朝絃歌招手。
李大哥走到絃歌跟前，將手中的籃子遞給她。
絃歌慌忙擺手：“李大哥，這是？我不能收。”
“你拿著，我阿孃讓我捎給你們的，是你喜歡吃的乳酪糕。”李大哥一邊將手中的籃子送進絃歌的懷裡，一邊瞧了眼冷若冰霜的竺嵐。
絃歌在那兒糾結，不知道該不該收，一隻手將它挑過來，翻開上面的布，晶瑩軟糯的乳酪酥暴露在眼前。
竺嵐揚起燦爛的笑，對他說：“謝謝李大哥，我們就收下了，好巧我也喜歡吃這個呢。”
這傢伙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真的是爐火純青，絃歌尷尬一笑，說道：“李大哥，這是我朋友，竺嵐。”
李大哥以一種有貓膩的眼神中打量了竺嵐好半晌，他才離開。
他一走，絃歌的笑一下子垮了下來，轉過頭怒視他。
竺嵐嘴巴裡包滿了乳酪糕，說實話這奶味太重，他有點反胃，不過他還是忍著將它們吞了下去。
絃歌翻開竹籃，裡面竟然空了，她詫異地看著他，“你……很餓？”
他艱難地咽了下去，聲音沙啞：“以後不要隨便接受男的給你的東西？”
“為什麼？”
許是她的眼神過於清澈，竺嵐一時語塞，好半晌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喜歡吃乳酪糕？”
“額，其實也不是很喜歡。只是李大哥的奶奶很會做這個。”
他明白了，又問道：“那你最喜歡什麼糕點？”
“你為什麼總要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你先回答我。”
“桂花酥。”以前阿爹每次賣完東西機會給她捎點桂花酥，甜而不膩，淡淡的桂花香在舌尖上綻放。
她到現在還記得這個味道。
竺嵐瞭然，丟下一句等我就飛著離開了。
這傢伙又在搞什麼鬼？
天邊的雲霞逐漸聚攏，絃歌還沒來得及喊住他，他就離開了。
等了許久，一直沒看到他回來，絃歌心裡著急，她必須回去了。
回到家的絃歌一直走神，弦父叫了她好幾次，她一直都沒聽見。
直到他碰了碰絃歌，她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這是，一回來就發呆。”
絃歌搖頭，笑笑：“沒事兒阿爹。”
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應該早回去了吧。
他怎麼可能這麼傻一直在那兒等著。
這樣一想，絃歌心裡頓時舒暢多了。
倒是弦父看她這樣，心裡猜的八九不離十，只是狀似無意地問道：“怎麼最近沒看見你那朋友？”
手中的調羹一不小心敲到瓷碗邊，發出清脆的叮，她若無其事地說：“人家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