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這件事很荒謬。”
交心前的開場白聽上去很簡單。
段長珂省略一步步上菜的繁瑣步驟, 乾脆讓餐廳一次全上齊,然後就把門上,跟方臨談兩人原本以為的“只有自己經歷過的事”。
等雙方把能說的都說, 一時間隔著餐桌顧無言。
“的確……荒謬些。”
這是段長珂總結兩人剛的那些話。
所以之前方臨的舉動都得到解釋,理解為什一開始會那小心翼翼,理解為什連親一下都不願,品出古鎮那一夜那句“騙你的”話中含, 更懂得為什在親人過世以後原看上去有點兒沒心沒肺的人會瞬間像被抽走靈魂——他並非崩潰於親人離世, 而是崩潰於這個場景的第次發生。
“吃飯吧,”回過神,他把盤子往前推推, “晚點兒就涼。”
方臨沒推拒,順從地把面前的東西一樣都嘗一遍,點頭道:“不錯。”
“如果當時最後的晚餐能讓我吃完這個的話, 其實還挺好的。”事情過這久, 再提時他的語氣也很輕鬆,只是剛說完這句就挨一下敲。
段長珂力道不輕不重,不過還是發出一記清脆的響聲。
“你還敲我!”方臨忿忿道,“你居然敲我!”
段長珂收乾淨的勺子, 一時間覺得簡直不知要拿他怎辦:“是你自己說話不好聽。哪兒是什最後的晚餐。”
“我說的是當時,當時嘛。”方臨討好地解釋, “畢竟預約好久啊。”
對方沒有立刻答話。
畢竟如果說什“以後都帶你來”的話在目前這個場合略顯矯情還破壞氣氛。
“不過段段也不是沒有進步的!”方臨嚥下一小塊牛肉, “他終於在自己的公寓廚房裡找到糖罐子放哪兒!”
段長珂的表情有點無奈,失笑道:“你現在是在哄我開心?”
沒想到他回答得很乾脆:“是啊。”
“我猜你現在肯定還想抱我, 但因為我在吃飯,所以你決定一會兒再說。”方臨做出一副竹在胸的樣子,反問段長珂, “我說得對嗎?”
他原來在不知什時候也開始一點點解段長珂,知道他看上去平常無其實心裡肯定不平靜,他那聰明優異的人,說不定還設身處地替自己回憶一番,共情完以後肯定會心疼他,也許還會責備自己。
“挺對的。”段長珂像是讚許一般看他一眼,又說,“而且……”
而且你現在猜我想法,其實也是因為你心裡還有些緊張,畢竟坦白這種事,誰的心裡都不會毫無波瀾。
但段長珂不打算拆穿他這一點小心思,於是點頭:“我也很高興你能安慰我。”
方臨“噢”一聲,低頭繼續吃飯,不過嘴角還是輕輕勾來。
“哎等等,我差點忘一個細節,”方臨倏地想到什,“你說我外婆之前住的醫院也是你家開的,當時她……她把你認錯……”
“我當時以為你姓林。”段長珂換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說。
方臨戳著盤子裡的魚塊,一下子沒好意思抬頭。
段長珂繼續道:“我那時想,會不會那是粉絲給你的名字,特地回去問一下,發現只有一個女明星跟這個同名,後來就罷。”
“當時沒來得及找你,你會生氣嗎?”
段長珂問。
方臨把那塊酥酥軟軟的魚塊夾來吃,他不能說多會做飯,不過舌頭倒也大概嚐出這兒的菜貴有貴的道理,經過細浸慢炸的肉內裡仍是鮮嫩帶著香氣的,順著食管慢慢滑進胃裡,像是把那一年和這一天串聯在一,所有的遺憾都被撫平,珍饈變溫暖,落進來的只剩篤定的慰藉。
真好啊,方臨想,真好。
他滿意地吃完最後一口,然後抬來擦擦嘴,眼睛和嘴角都帶著笑,明晃晃的,幸福得生出一種目眩的錯覺。
“我也在想,”他沒有直接回答段長珂剛的話,反而自己也問道,“如果沒有那個重來的機會,如果我現在還是那個傻兮兮被原公司綁著的人……”
“我們會在一嗎?”
會不會有這樣的可能?
方臨甚至會設想一個場景,要像段長珂說的那樣,他真的把自己找到,但自己肯定不會像這一世一開始一般那頹喪,說不定還鐵骨錚錚不受嗟來之食,覺得段長珂想幫助自己一定另有所圖……
他被自己的腦補逗笑。
那可能是個截然不同的故事,大約不會有一開始那畸形的系,甚至最後不會為愛人也說不一定。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心有靈犀一般,幾乎是同時,兩人一誠實地開口。
“行,那就不用說太多。”方臨聲音清亮,語調也帶著愉悅,這種不存在的虛妄假設讓他覺得神奇而有趣,卻並不會因為假設的結局而難過。
他站來,走到落地窗邊。
餐廳的層數並不高,他只能看見不遠處的人。但也是因為層數不高,方臨甚至能看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人們說笑著,打鬧著,路燈也被喚醒,明亮如晝,跟當年一樣,彷彿看上去就是幸福的。
這個夜晚曾經讓他覺得寒冷徹骨,現在又讓他覺得溫暖如春。
方臨轉過身,仰頭對站在自己身後的人說。
“所以,現在就是最優解。”
不得不說這間餐廳確實很適合約會,空氣裡的淡香也讓人心情舒暢。
方臨深吸一口氣,換副模樣,做地說:“這就是金錢的味道嗎!下次我想嚐嚐他們家別的菜!”
“都行。”段長珂叫來服務生把桌上的餐具收,淡淡地說。
方臨還在盤算著下次吃點兒什好,正打算跟段長珂商討商討,於是猛地一抬頭:“不然下次——”
正逢服務生進來,兩人的目光撞到一。
對方的眼神似乎有一瞬的驚訝,不過要不是方臨隔太近又有演員天生的敏銳,不然不會發現。
職業素養讓他很快就禮貌對方臨點個頭,恭敬地戴著手套替他們撤走餐具。
等服務生離開,方臨也把下次想吃的東西說完,段長珂還陪他合計一會兒。
“沒事,”段長珂還以為他在意被認出來的事,“這裡私密性很好,就算被店裡人認出也不會有什問題。”
“不是……我就是感覺他那個眼神,就是驚嚇,不是驚訝,怎說,就好像剛在哪兒看到過我的訊息,一抬頭就見到本人一樣……”方臨嘀嘀咕咕,“可我剛試鏡完,最近也沒接新,應該不會有什曝光和話題呀。”
說著自己掏出手機:“我看看陶樂有沒有給我發訊息就知道。”
結果不掏還好,方臨沒想到自己不過幾個小時沒看手機,還真有新的問題。
他囫圇看一邊:“嗐,我當是啥大事兒。”
段長珂也側身看一眼,的確不是什大事。
熱搜位置不上不下,估計是隔壁搞營銷的趁著年終衝業績買的,畢竟方臨現在還有熱度,不蹭白不蹭。
內容就是一段錄影,標題倒是比內容抓眼球得多,#方臨酒吧傷感買醉#。
想都能想得到這是那天他把段長珂推開以後的事,加上方臨當時敢這做就不怕被人拍到,現在兩人沒心結,甚至還一開啟點評來。
“我覺得這個拍攝角度還。”方臨指指手機螢幕上的自己,“沒把我拍得很矮。”
影片拍得有些抖,原本是豎著的,後來發現橫著拍好些,抖幾下又橫過來。
對方所在的位置離方臨有點遠,過一會兒鏡頭拉伸,他的面目五官更清晰來。
頭髮沒好好打理過,眼皮半垂著撥絃,身子微微前傾靠近話筒,除吉他沒有多餘的伴奏,周圍還算安靜,他唱得也很輕。
臺上燈光昏暗,他的輪廓很輕易就融進去,動和習慣看上去都很熟練,不像是第一次唱。
聲音有點澀,不過每一句都在旋律上,即使沒什技巧,但也依然動人。
方臨認認真真看完,咋舌:“……我當時好醜啊。表情好難看。”
見段長珂不開口,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怎說這也算黑歷史,戳戳他。
“我要是說好看,你下一句是不是又要堵我。”段長珂讓他戳,戳完又讓他靠著,很淡定地說。
“……哎,你猜到啊。”方臨眨眨眼,片刻後又開始反思自己,“不對,我怎現在變。”
“——但是,好看的。”段長珂把剛沒說完的話補全。
於是方臨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自然,但眼梢又忍不住往上挑,乾脆轉過身去,不讓他看。
不過就在兩人拉拉扯扯的時候,含辛茹苦的陶樂還是沒有閒著,孜孜不倦地給他發消息。
“臨啊鑑於你現在跟段總的系我不太好意思現在打電話給你。”
“怕打擾到你們。”
“我知道你手機訊息可能靜音。”
“所以你要是看到訊息就回句話哈。”
“鍵是現在已經進展到有人開始扒你以前的事兒!我覺得外婆的事可能不太能瞞住,畢竟當時你也沒想到後面會幹這一行。”
“臨啊臨啊……”
“代我段總問好!”
因為手機還在放著影片,陶樂的訊息就在頂端一直跳,想不忽視都難。
為讓他閉嘴,方臨主動回一句:“行我看到。”
並且在估算著陶樂可能會打電話過來時補充一行“他在我旁邊”,對方功銷聲匿跡。
不過他說的話方臨還是看進去,把影片開始拉下面的評論。
好傢伙,熱評一都是替他說好話的,下面紛紛附和。
他抬頭看段長珂:“公司給我買水軍?”
知道可能要被敲,因他提前側身躲一下。
“要是買水軍你現在還能看到其他不利評論?”段長珂說,“當然你想買也不是不行。”
他的老闆站在他面前煞有介事地介紹來:“鍵是絕對比這個專業,評論不重樣還帶圖,還會多幾個路人聲音混淆視聽。”
方臨哭笑不得:“我知道錯!我不要!”
畢竟現在下面的評論也沒有特別過分。
熱一熱分別是“人家下班唱歌你管得著?”和“帥哥唱歌好迷人,新的一天新的寶藏”。
因為沒控評,所以風還算正常——當然正常的含是,站哪方都會有人跳出來撕。
“好好聽啊!!有出單曲的意嗎我可以!!”
“哎這熟練看上去好像以前幹過駐唱的樣子。”
“以前唱過歌有什問題??有病吧這是什禁忌嗎??”
“所以這是……失戀?”
“感覺肯定是有什事吧!!”
“不知道為什我居然看出一種絕望的味道,好悲傷啊,嗚嗚嗚”
“我總覺得他要哭出來”
“所以沒人分析一下嗎,錄這個的時間明明是玉帛綜藝第次的錄製時間,他不好好工在這裡唱歌??就這有人洗??”
“指路→[連結],這個帖子的樓主說以前好像repo過去這家酒吧的事兒,好多年前,說過一個駐唱,據描述來看基本就錘是他。”
“錘什錘,又不是什醜聞怎現在到哪兒都能隨用這個字?”
“愛,這就是今年新竄來的人嗎,真的好‘敬業’哦。”
“無腦黑看過品嗎?拜託換個頭像和超話再來黑人吧,你家蒸煮演的戲評分從來沒過,羞不羞啊在這裡酸別人。”
往後面刷基本都是些無聊的粉黑互罵,其中不乏有孟金宇的粉絲,有因為節目磕cp替他說話的,也有覺得cpbe刻回踩的,說他抱大腿就跑實在可惡。
方臨覺得無趣,後面的內容就沒再繼續刷,掉評論。
不過上之前他又掃一遍影片。
像是有指引,又或者是方臨心存這樣的想法,他還真在影片開頭找到自己想看到的畫面——
他指著手機橫過來前的一個根本沒人注意的角落,興奮地跟段長珂說:“這個是你吧!我記得你那天穿的是這件!”
段長珂原本以為方臨回看影片有別的想法,生怕他會重新回到那一天的情緒裡,正琢磨著要不要現在給秘書打電話,結果就被方臨這一句話叫回來。
他低頭順著方臨指的那個地方看,根本連一個完整背影都沒有,只剩半個而且很快就出螢幕外,也不知道方臨是怎憑衣服一角認出來的。
方臨今天是真的心情很好,段長珂順著他說:“是我。”
“我當時在找怎往後臺房間走,又不想被你看到,只能在邊上躲著走。”段長珂回憶一下,“後來你朋友給我指路,找到的。”
方臨愣一下,小聲道:“不會看到你的。我當時……不敢抬頭。”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幾乎聽不清:“還好你最後回來。”
大概是提這件事還是讓他有些難為情,方臨憋一會兒,又擰巴又厚臉皮地說:“那我現在抬頭。”
“快點,快抱我。”
“不然真哭。”
他的要求得到滿足,聲音就飄來,洋洋得意地說:“謝謝老闆!”
段長珂不跟他計較,用一種保護性很強的動把他整個人都環在懷裡。
方臨其實還有話沒說。
比如看到自己跟他同框會真的有種隱秘的快樂,沒人知道那半個背影是誰。
影片總給方臨一種回到那天的感覺,而人們津津樂道地八卦、吃瓜,他卻跟那個背影的主人在歌曲唱完以後接吻愛撫——
就像隔著後臺休息室的門一樣,他們這些無緊要的人們正隔著一個手機螢幕,做著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事。
這種認知讓他心頭髮漲,戀愛獨有的自私和小心思全都暴露出來,不過他不在乎。
“段總。”過一會兒,方臨繼續開口,“不然我還是發個回覆吧。”
段長珂應一聲:“如果想要公文,我可以把電話給你,你去聊聊。”
“不要。”方臨蹭著他的衣服搖頭,“今天多好的日子啊,不想再聯絡其他人。”
說到這裡,方臨忽然想到什,立刻一個激靈開啟通訊錄,火速找到一名叫mango的朋友發條訊息——我看到熱搜我現在澄清一下哈但我今天有點事就不要給我打電話等我給你發消息——然後立刻短暫地遮蔽他的來電,在心裡說三句抱歉,打算明天再放出來。
不然以他的性格估計要比陶樂還要難纏。
“好。”方臨把電話設定靜音,問段長珂,“如果我說出實情,會有人罵我消費親人吧。”
段長珂一臉平靜地提醒:“如果不說,又會有人說別的。”
“沒系,如果想壓訊息很簡單。”段長珂淡淡地說,“加上之前的事年頭遠……”
“我知道。”方臨打斷他,“我忽然想來,她以前跟我說過,等我有知名度一定要給我慶祝,她肯定還會說好多好多。”
可能會笑呵呵地一天跟護工炫耀幾次她是大明星的外婆,還會讓自己別怕,她會保護好他。
明明這些還沒發生過,可方臨就是能想象得出老人說這些話的樣子。
即使眼珠渾濁也依然有光,即使記憶錯亂也不會遺忘。
當時老人還問過方臨會不會被粉絲纏著脫不開身,覺得是自己拖他的後腿。
方臨說不會的,於是老人笑呵呵地說,那臨臨是要把我介紹給他們看,還怪不好意思的。
說是不好意思,但當時她的笑卻是真的。
方臨其實當時也想過,覺得這不是什不可告人的事,只是當年暉曜注重包裝藝人,致力於人人完美,這種有爭論的一般都不讓說,當時他的公開社交賬號也不能隨發內容。
“那就隨他們說就好。”方臨臉上有點犟,不過說不上不開心。
“那想說什就說什吧,我總不至於讓你受這點委屈。”段長珂看看表,“你剛吃飯的時候不是說想出去逛逛?”
方臨手機螢幕還定格在編輯微博的介面,點頭。
段長珂沒管,只當沒看見:“那等你弄好咱們就走。”
五分鐘後,兩人離開餐廳。
剛剛編輯的內容刻已經發出去,無非就是坦蕩承認當時的確沒錄完那期綜藝,也對自己的過去灑脫又不遮掩地簡單說一遍,包括缺席的原因。
方臨發一張自己跟老人的合照,大大方方設置頂,沒有文字,只有兩個符號表情,一棵樹,和一場雨。
不過那都跟他沒什系。
方臨穿著寬大的羽絨服把自己的臉遮住,手機收回口袋裡:“走啦!我們逛街去!”
他發完內容就直接手機。
嚴格意上說這居然是兩人正式的第一次約會,不過誰都沒什計劃,乾脆就順著路邊逛,偶爾說幾句話,或者停下來坐一會兒。
他們一開始漫無目的地逛街消食,方臨拉著他的手走在前面,像第一次認識這座城市一樣,似乎處處充滿新奇。
他買路邊的垃圾食品邊走邊吃,因為手機機還要段長珂掃碼,結果對方太久沒弄這個不太熟練,還挨小販一個探究的眼神。
剛裝完山珍海味的肚子刻一點也不排斥香精色素,方臨咬完一個冰糖葫蘆又吃一口魚籽福袋,生理和心理都滿足。
路過地標最高的商場,方臨又指著塔尖兒吵吵,好像從打趣陶樂那裡獲得叫這個稱謂的快樂:“段段!買樓!”
“明天帶你去看。”
“段段!買遊艇!”
“等買完樓帶你去。”
“段段!買飛機!”
“下週吧。”
“段段!買熱狗!”
“……微信沒零錢。”
兩人走過城市的運河,所幸冬天太冷遊船生意冷淡,方臨這沒動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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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遠處的遊樂場說道:“要不是那邊人太多太容易被發現,我甚至還想跑去坐摩天輪。”
還沒等段長珂開口,他又說:“算,幼稚。”
“可是還是好想坐啊。”
他拽著段長珂的手,即使臉被遮大半、鼻樑上也架著墨鏡,但那股興奮勁兒卻完全沒受影響:“不然你當一回昏君吧,陛下。”
兩個年人刻儼然像剛熱烈的學生情侶,一個得寸進尺一個縱容無度,段長珂失笑,還真掏出手機撥電話。
這個跨年夜大家都很開心,路人吃瓜情侶過節,只有總裁秘書賀聰——半小時前剛膽戰心驚接到老闆命令要自己微信轉賬一千塊,現在又要安排購買本市早就售罄的遊樂園門票——活一名兢兢業業的工具人。
等他們坐上摩天輪後,已經快要零點。
段長珂也不知道如何評價今天這一場約會,畢竟零錢是下屬借的票是別人買的,只得提醒方臨:“你今天不是約去你朋友那兒?”
“對,他說今天有點忙,讓我晚些時候去也行。”方臨隔著玻璃往下看,“我第一次坐,你別笑我。”
“我也是第一次。”
於是兩人又都覺得這場約會其實也還不錯。
“我今天好像挺幼稚。”方臨又說一遍這個詞,“但不妨礙我開心。”
他進來的時候在門口買根很大的棒棒糖,路過的小妹妹看見險些饞哭,刻剝糖紙慢慢舔,嘴唇和舌頭上都沾點色素,顯得唇齒更紅而皮膚雪白。
“嗯。”段長珂淡笑著。
“我之前拍那個劇的時候,佩柔姐給我發一堆霸總小說。”方臨跟他分享,“上面好多都是遊樂園情節,比如什女主帶男主來坐摩天輪,要在最高點接吻就會一直在一啊什的。”
段長珂的表情終於有點變化,大概是被土到:“…………”
“我就說說又沒真讓你這做!那俗!還蠢!”方臨激情地我罵我自己,試圖掩蓋一開始也有那一點蠢蠢欲動的想法。
不過他很快被移動著越來越高的景色吸引注意,站來扒著玻璃窗看剛走過的路。
就好像這座城市真的不一樣,從今晚開始。
時間接近零點,遊樂園園內就有慶祝活動,不過隔得遠,又是在轎廂裡,他們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方臨。”段長珂忽然叫他。
“等抽個時間,去見見我的父母吧。”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天空不遠處綻開巨大的彩色煙火,把段長珂的臉照亮,包括他唇角的笑意。
方臨有點愣,但很快不停地點頭。
他曾經就一直在想,段長珂怎會那好呢?
段長珂怎可以這好呢?是在怎樣的家庭下長出來的……他想知道,也想見到。
當他這想的時候,甚至有那一瞬間,他都後悔今天跟陶樂坦白。
其實炫耀是戀愛裡的一部分這句話,也不盡然。
因為這種時候他甚至珍貴得不忍心炫耀,一邊嫌棄自己的模樣肯定很傻,一邊慶幸這樣的人居然能是自己的。
他們沒有在最高點接吻,不過段長珂後來還是吻他。
等他們從遊樂園出來時已經一點。
但方臨今天的精神好像出奇的好,見段長珂又準備打電話叫老吳,終於於心不忍地把他手機搶過來叫網約車。
還好時間晚路上並不堵,沒過多久他們就在酒吧的後門停下。
跟方臨想的不一樣,他以為在這件事出以後蕭嘉年的酒吧人會多很多,結果進去發現好像也跟之前沒太大變化。
“怎,還特地過零點來,是要特地讓我感受感受新年的第一次暴擊?”蕭嘉年靠在門口抽菸,臉上的笑淡淡的,“剛的事兒我看到,不過我這兒今天都只接待熟客,所以那些慕名觀光的進不來。”
“對,你吉他拿走吧。”蕭嘉年指指櫃檯,“放我這兒估計也用不上。”
他給兩人安排個角落,又親自拿酒。
“上次……”方臨頓頓說,“上次還沒跟你道謝。”
蕭嘉年挑眉:“沒事兒。”
他跟當年沒什變化,追求的時候灑脫放棄也灑脫,乾脆利落:“那就跟你喝一杯。就當……祝你愛□□業豐收?”
方臨自然接過來,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鄭重的:“行,那……謝謝。”
謝的意思有很多,但誰也沒明說,只一杯飲盡。
蕭嘉年陪他倆坐一會兒就走,說是要回家陪老婆。
畢竟是跨年,唱些哀傷落寞的歌也並不合適,新的駐唱歌手選些輕快點的歌,很快把氣氛帶來,越來越熱絡。
兩人的位置是蕭嘉年挑過的,方臨眯著眼睛看臺上的人,忽然覺得一切好像也沒多大變化。
兩人也沒怎喝酒,只是偶爾牽一牽手,或者說兩句話。
“段總,”方臨一點也沒醉,但聲音裡帶點微醺,“好,我跟你回去。什時候?”
“都行。他們都是很好溝通的人,不用怕。”
“那好……”方臨站身,“那我就不怕。”
段長珂仍看著他,過一會兒,叫他的名字。
“嗯?”他應一聲。
“湊近一點。”段長珂說道。
方臨不明所以,但聽話地他湊過去,段長珂靠著沙發而方臨往他身上倒,兩人的姿勢膠著又黏膩,像很難分開一樣。
而當他湊過去時,聽見來自段長珂的,低沉的旋律。
是他當時站在這裡唱的那首歌,他以為段長珂不會聽到。
“so kissand □□ile for me”
“tellthat you’ll wait for me”
“holdlike you‘ll never letgo……”
段長珂其實沒什音樂天賦,甚至音準也沒那好,但即如,就已經足夠。
說不清是誰親上的,總之段長珂沒有唱完。
氣氛變得黏稠,或者說,一觸即發。
而下一刻方臨整個人被拽來。
“砰”的一聲,廁所的門被段長珂用腳踹上。
……
……
從酒吧走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幾點。
蕭嘉年回家,臨走前把吉他放在櫃檯,讓方臨走的時候記得拿。
結果方臨頂著帶吻痕的脖子實在沒好意思,剛膽子有多大現在臉就有多紅,沒辦法只得跟蕭嘉年裝模樣留個條,說過兩天再來拿。
最後上車回去的時候他是真的眼皮都睜不開。
兩人坐在後座,他因為太困乾脆趴在段長珂腿上,還好深夜的網約車司機總是身經百戰,並沒有多看他們。
方臨聲音有點啞,手指無聊地在段長珂褲腿上畫圈,剛的慵懶勁兒還沒褪,小聲叫他。
“你說現在還有蛋糕店營業……算明天吧。”
“怎?”
“我想去買個蛋糕。”
“好。”
“不要那種凍過的精緻慕斯,不要重芝士的,也不要什咖啡或者黑巧克力味兒的。”
“好。”
“要那種最簡單的!戚風底鋪水果,然後要用一個手指抹上去都能沾一大塊兒那多的奶油,夾層裡也有奶油,外面也都是裱著花的奶油……總之要又多又甜的奶油。”
“好。還有什要求?”
“嗯……這些吧。”
“好。要不要在蛋糕上給方少爺什話?”
“不用!這就太羞恥!”
“好。”
“不過……蛋糕的意當然是有的。”方臨的聲音也變得甜膩膩的,像是已經吃過蛋糕一般——
“慶祝我真正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