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不是練刀這塊料,但……”話音未落,白蘞奪向一旁的人群。
見此情形,趙玄衣怔住片刻。
但見白蘞從一名劍客腰間拔出利劍,一記回馬劍頃刻刺出,直指趙玄衣。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皆沒有反應過來,就連被奪劍的劍客都是在白蘞攻向趙玄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劍落在了白蘞的手中。
如果說之前的白蘞戰意如驕陽,寒芒似冷霜的話,那麼現在驕陽就變成了熔岩,冷霜變成了玄冰。
他整個人在拿劍之後似是昇華了。
無論是眼眸還是鼻子,四肢還是軀幹,皆肆無忌憚的散發出睥睨天下的銳利。
這一刻,白蘞整個人就是一把劍。
利劍在手中,殺氣綻眉睫。
但覺一股寒意撲面而來,趙玄衣立刻驅棍應對。
噼裡啪啦的雙棍與眼花繚亂的白刃叮叮噹噹的交戈著,清脆的聲音如珠落玉盤、驟雨擊窗,悅耳且令人心季。
自古劍走輕靈,偏鋒側近;刀走直線,勐噼縱砍,兩者同為短兵佼佼者,門道卻是大相徑庭。
然白蘞在這一刻彷佛將兩者融會貫通,他的劍兼具輕雲蔽月之朦朧,又有烏雲遮天之雄渾。
劍走靈,靈在速度與力量的自如轉換,而非純粹的技巧來四兩撥千斤。
白蘞拿劍時間不長,在大多數人眼中,如此短的時間甚至連一篇劍譜都難以融會貫通,但他的劍卻已從登堂入室漸入佳境。
攻勢如浪如潮,浪潮則會逆轉。
三十招之後,白蘞重新掌握主動權。
他旋即仰天大笑,道:“就讓本王看看九品高階到底有多強!”
滔天戰意直上雲霄,趙玄衣的心中不禁發憷。
自來打架就怕兩種人,第一種是不要命的人,第二種是不管怎樣都鬥志昂揚的人。
兩種人都有動力戰盡最後一滴血,縱然這樣的人如螻蟻,必然也是棘手的。
此時的白蘞雖無性命之憂,但也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想證明自己的劍道。
如果不能,談何身世?
談何與葉知秋比劍?
正因為如此,白蘞的鬥志一直都高居不下,只增不減。
噼砍崩撩,格洗截刺,攪壓掛雲。
各種劍法層出不窮,輾轉騰挪間,劍意已至巔峰。
積大水則失堤壩,這是不錯的道理。
道理的意思就是在任何地方都適用。
當劍意積攢到巔峰的時候,必然是要傾瀉的。
但見利劍驚濤駭浪般襲向趙玄衣。
雙棍在**中無異於兩葉扁舟,彈指間便脫手而去。
鮮血箭一般從嘴中射出,趙玄衣在反方向劃出優美的弧線。
“砰”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
聲響震耳欲聾,震得街上所有人的心都死了。
——這個人竟將趙玄衣給擊敗了……慶宣國僅僅派來的一個人質就達到了這般實力?
人們遇到比他們強的對手往往會不服氣,然而若是遇到強到他們難以企及的人,他們便會放棄。
庭都的百姓就是如此,當下任何人都不再說話,就連心中的怨氣也被趙玄衣的落地給一併砸散。
輕輕繞過趙玄衣,白蘞信步向前,還道:“繡兒快跟上。”
燕無情點點頭,拾起繡雲,乖乖的跟在白蘞的身後。
不知為何,這個男子竟讓自己心中暖暖的。
莫非是剛剛因為趙玄衣看不起自己?
又或許是他說自己是他的朋友?
不管如何,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好像讓燕無情有了興趣——說不上來的興趣。
她走在白蘞的身後,越想越想不通。
趙玄衣一戰後,庭都再無人敢攔白蘞,兩人在洪逸的帶領下,終於抵達宮門。
宮門又高又大,一旁守衛也是莊嚴警惕,大門由精鐵築成,足足有半尺厚,從裡面鎖死,怕是大宗師也難以強行破開。
來不及再仔細端詳,只因為有一人來到了白蘞的面前。
這名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幾乎在臉上寫了“大眾”二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丟在人群中絕不會被人注意到。
他的眼睛也不銳利,氣息也雄厚,甚至有些駝背,走路的姿勢也很醜陋。
“都察院右都御史,陳平,見過永昌王。”布衣男子拱手道。
“陳大人無需多禮,先見北庭帝吧。”白蘞回禮,道。
“且慢。”陳平站在白蘞面前一動不動,“聽聞永昌王武道造詣極高,下官不才,勞煩永昌王為下官指點一二。”
“這……”一旁的洪逸囁嚅道,“這不妥吧。”
要知道都察院乃是北庭最為重要的機關,自從小皇帝突破宗師強行親政之後,皇帝與太后的矛盾也放在了臺面上。
小皇帝先用手段逼的太后親信——燕無情不知死活,更是將都察院的左右都御使盡數換成了自己的人。
這個右都御史——陳平便是小皇帝的得意干將,手腕強勁,實力更是達到了九品圓滿,為小皇帝掃清了不少明裡暗裡的障礙。
此番陳平邀戰白蘞,端是小皇帝的指使。雖然不會讓白蘞有性命之憂,但九品圓滿武者出手,苦頭是少不了的。
在慶宣國的時候,洪逸看白蘞還算對眼,此刻竟對白蘞有些不忍。
拍了拍洪逸的肩膀,白蘞笑道:“陳大人既然想要練練,自然不能拒絕。”
陳平面無表情,澹澹道:“下官也是練劍的,先前看永昌王與趙玄衣一戰,當真讓下官歎為觀止,不知這次還能不能如上次般讓下官震驚。”
陽光下,有微風;微風中,站著兩個人。
——白蘞與陳平。
利劍緩緩出鞘。
這把劍來自一個不知名的劍客,這把劍絕非名劍,也非寶劍,甚至刀刃之上還有殘破的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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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它出鞘的那一刻,就是最鋒利的寶劍。
這是劍的自信,也是執劍人的自信。
陳平的劍業已出鞘。
這把劍出的比白蘞的還要慢,人也像是洗過熱水澡後躺在床上那般安詳。
他或許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但無論多麼沒有耐心的人,在經過數十年單調的練劍之後,也會變得有耐心。
或許與年齡有關係,年輕的白蘞並不像陳平這般平靜。
劍出鞘,殺機現,哪裡容得下平靜?
率先出手的當然是白蘞。
利劍如風,無影無蹤;利劍如光,飛馳電掣。
如風如光的利劍來到陳平的面前,驚的衣袂搖曳,青絲狂拽。
手腕忽然一抖,陳平的劍向前截去,目標並不是白蘞的劍,而是自己的胸前。
可白蘞的劍卻偏偏刺在了陳平的胸前,撞在了陳平的劍上。
抽劍的同時身體一旋,白蘞挑劍而出。
這一劍又被陳平擋在自己的脖頸前。
白蘞也不意外,這挑劍本就是拋磚引玉之做,並未寄予希望。
後退兩步抖個劍花,匹練般的利刃向前點去。
但聽“叮”的一聲,陳平竟又擋住了白蘞的劍。
此點劍乃入夢點驚鴻之點劍,就這樣被陳平輕描澹寫的擋下,連身體甚至都沒有動。
“小心了。”陳平低聲道。
聲罷,利劍反守為攻,劍意深沉,劍勢穩健。
他的人也穩穩的進了一步。
剛想撤步的白蘞眼看利劍已至脅下,即刻收回躲避的心思。
兩腳一蹬,輕輕躍起,平刃而出的利劍迎風而起,真氣遊離於劍刃,與陽光一同灑向大地。
鋪天蓋地的真氣範圍甚廣,強度雖小,卻能遮住蒼穹。
這一刻,凌空而下的白蘞,如神仙降世。
穩如泰山的陳平終於動容,這股自白蘞劍刃所散發出的氣息既不是劍意,也不是真氣,但就是這神秘的力量,竟壓的自己喘不過氣。
匹練將至,陳平終於全力向上刺去。
兩人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如同天地對決,力量絕倫。
洩露的真氣絕趕不上兩劍交戈所產生的真氣。
量變引起質變,突然一聲巨響,強悍的力量自交戈之處綻放,衝擊之力竟使陳平腳下的大地裂成了碎片。
從天空飛下的白蘞亦重重落在地上,用劍支撐身體,堪堪站著。
鮮血如箭般從兩人嘴中同時射出。
表情卻是大相徑庭。
白蘞是暢然,痛痛快快戰過後的暢然。陳平則呆呆地怔在原地。
“陳大人可有震驚?”白蘞問。
陳平不說話。
輕輕繞過陳平,險些摔倒之際,燕無情連忙扶住白蘞。
“這招又叫什麼?”燕無情問。
“醉夢墜山河。”白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