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相對坐著各自聊一些近況，傅紫萱也略交待了幾句家裡的情況。
午後的醉仙樓很是安靜，只有後廚不時傳來一兩聲碗碟相撞的聲音。醉仙樓生意好，後廚洗碗做雜活的婆子媳婦們也不得輕閒，忙的時候，甚至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所幸傅紫萱和趙坤都不是那苛刻之人，不管是掌櫃、管事、帳房還是夥計、幹粗活雜活的，給的工錢俱比城裡同行給的高，年底不論大小還會有一些花紅。
所以凡是到醉仙樓做活的人甚少請辭的，倒是多的是要託關系拉親朋故舊進來樓裡幫活的。怎奈醉仙樓的活計外頭搶破頭還進不來，因為沒人騰出位置。
拉拉雜雜，七扯八扯了一些不相干的，傅紫萱才進了今日的主題。把小劉氏託付的事說了一遍，包括家裡有人來打聽她的婚事也說了。
傅紫梅斂眉低頭聽了，久久不發一語。
傅紫萱有些頭疼，本來傅紫梅就是長姐，她一個小的來談這個事，本就不合適，再遇上傅紫萱這種凡事悶在心裡不甘脆的性子，實在是有些讓人抓狂。
也只好當成是姐妹談心一樣，看能不能挖出一些傅紫梅內心真正的想法。還有剛才上門來訪的男客，這也得讓她坦白交待了。不然待她回了村子，這還有的煩。
傅紫萱嘗試著問道：“紫梅姐，你這獨自一個人也多半年了，大伯父和大伯母的意思並不是要急著趕你出門，相信幾個兄長也不會有二話。只是大伯母擔心你，希望你以後老來有靠。你還年輕，之前那家子說你不能生，事實上你身體好著呢，倒是那個男人是個不能生育的。伯母是想著趁著年紀輕，趕緊找個好人家，再生幾個孩子，一家子和和樂樂的。她自己見不到你的面，又怕她胡亂給你指了人家再害了你，所以這才託了我來問一問。你要是有什麼想法就跟我說，我也好幫你做做打算。”
傅紫梅埋頭聽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良久才道：“我是怕了。”
傅紫萱有些了悟，抬頭看著她。
傅紫梅深深嘆了一口氣又道：“年輕時，總想著以後找個好人，給他生幾個娃，我在家相夫教子，一家和樂美滿的。可是那幾年，我在郭村，沒一樣是我之前想的那種情景……嫁了人，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事，除了要討好丈夫，還要討好公婆，還要與妯娌處好關係。在家裡要忙，還要下地去忙，回來還要照顧家裡的各種牲畜，還有一大家子的縫補槳洗……這嫁了人，竟是感受不到一絲美滿和樂的地方……”
傅紫萱瞧著她有些恍惚的眼神，心裡沒由來的抽疼了一下。
那個該死的郭大雷！只讓醉仙樓不收他家的豬還是便宜他了！
那邊傅紫梅回過神又說道：“其實我現在也不錯，一個人，能做活攢一些私房錢，平時想吃什麼想買什麼，只憑自己的心意。不用再去看別人的臉色，自由自在。我沒想那麼快地嫁人。”
傅紫萱看她不像是說假的，也許過往幾年失敗的婚姻生活讓她有了一些懼怕，不敢再輕易去嘗試。
傅紫萱一時倒不知如何開口了。想了想才道：“我剛才看到你送了一個男人出門……”
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傅紫梅瞧，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神情。
果然傅紫梅的臉紅了紅，有些不自然地道：“那人你也認識的，就是有間食肆裡做活的楊大。”
看來是不想說實話。
傅紫萱眼睛轉了轉，又道：“這楊大我自然認識，這人能吃苦，眼裡見到活就搶著幹，我原本還想跟紫武哥商量升他當管事呢。不過，這醉仙樓和有間食肆隔著有段距離，你二人平時又在店裡忙活，是怎麼認識的？”
傅紫梅臉上紅霞越染越多，連耳跟都有些紅了，連啜了幾口茶，方道：“之前我不是在有間食肆裡做過一段時間嗎？一個店裡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不就認識了？”
傅紫萱看她一臉發窘的表情，暗自笑了笑，略向前傾了傾身：“紫梅姐，你不說實話哦。要不，我親自去找楊大問一問？”
紫梅連連擺手：“別，別。你別去問她。”
看傅紫萱一臉戲謔，瞪了傅紫萱一眼，才道：“你個死丫頭，好吧，我都告訴你。”
頓了頓又道：“我們倆是在店裡認識的。去年，店裡來了一個難纏的客人，他還幫過我。我覺得這人不錯，偶爾也跟他說說話。過年前一個月他找了我，說是想娶我。開始我有些惶恐，認為他是在開玩笑。因為我比他還大一歲，而且還成過親。後來自他說開後，我就一直找藉口躲著他。年裡，醉仙樓裡忙，店裡初三就營業了，他也初三就到了城裡，不要工錢，就在醉仙樓裡幫我做一些事。我挺感動的。”
發現說得有些口幹，又停下來連喝了幾口茶。傅紫萱幫她續上茶水，又示意她繼續說。
傅紫梅望了傅紫萱一眼，又道：“後來年過完了，他也回了店裡，不過總會抽空在午後店裡不忙時找過來與我說上幾句話。本來我是拒絕他的，但是他一直都沒放棄，他說他不嫌棄我嫁過人，還問我是不是因他家太窮才拒絕他的……”
“後來因著年前他相待的情意，我也就沒把話說死。不過我並沒有應承他，我還是有些怕的。覺得現在的日子不錯，沒必要嫁人又去討好別的一大家子。”
傅紫萱聽她說完，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道：“那這樣看來，你並不是不滿意他，只是覺得自己嫁過人，不想耽誤他，另一方面是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
傅紫梅點了點頭，道：“嗯。我覺得現在在城裡挺好的，自己憑本事掙錢花，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也不用費心去討好旁人，還自由自在，沒那麼多煩心事。”
傅紫萱看著她說道：“你想在城裡和你嫁人這並不衝突啊？嫁了人，你二人可以在城裡租個小院子，一起在城裡生活，只你二人也不用去看別人的眼色。我記得這楊大家，確實挺窮困的，原先他就是給醉仙樓供應柴火的，這才認識了紫武堂哥。後來紫武堂哥把他招去店裡，後來缺人又招了他弟弟楊三進去，他家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
“那一家子原本幾兄弟因著家裡窮，才致使楊大二十出頭了都說不上親。他家除了他和楊三，還有兩個兄弟在家，還有一個未出嫁的妹子，想必也不用你二人回鄉伺候老人。你二人若是有意，到時成了親，就在城裡生活。等掙了錢了，將來有了孩子，再看是不是把老人接來。”
傅紫梅靜靜地聽著，並不說話。
傅紫萱又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嫁過人，楊大又是沒成過親，你心裡有些……”自卑。不過傅紫萱並沒有說出口。
傅紫萱看她點了點頭，又道：“咱家的條件是十個楊家都及不上的。你又是賢惠能幹的，他能找上你說明他眼光好。而且現在寡婦拖兒帶女再嫁的多著呢。你用不著覺得自己比他低下了，將來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他既是有這個心思，你瞧著他那人又是能託付的，就該給他一個機會。我雖然覺得女子不一定要靠男人才能活著，但若是有人喜歡，成個家是女人最好的選擇。”
傅紫梅聽完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也沒把話說死了。只是說要等一段時間。”
傅紫萱想了想，道：“我再幫你去找找楊大，找紫武堂哥一塊去。若是他那人確是個能託付的，我們再來說後事。你也知道大伯父和大伯母在家正著急著，你若是還拖著，他倆可就隨意幫你指個人了。而且我這裡還有一些想法，你記得我北街還有一個小鋪子吧？如今還關著，我想著做點小生意，所以一直沒往外租。但一直沒想到合適的。來時，族長找了我，我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到時可能還要你幫忙。”
“要我幫什麼忙？”
“現在還說不好，具體的我還沒想好。等我們找楊大談了之後，我再跟你說。”
兩人又坐著說了一通話，傅紫萱才起身離開。
也並沒有急著去找傅紫武，而是直接回了醫館。
直到晚上與君子涯回了城裡的小院，才讓霧波去通知傅紫武夫妻倆在鋪子關門後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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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得了訊，鋪子一關門就急急忙忙過來了，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待傅紫萱說了一通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兩人都很是錯愕，竟不知道每日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楊大竟然打起了自家姐姐的主意。傅紫武擰著眉頭不語。倒是小陳氏一臉喜意。
“我竟是一點都不知道呢，這楊大平時也沒什麼不同，倒真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年前我們回去，婆婆也讓我幫著留意姐姐的事，我和相公也找過一些媒人也挑了幾家，不過都沒了下文。這楊大我們倒是成天看著的，瞧著雖是個少言少語的，不過幹起活來確是個能幹的，也很能吃苦。每次發了月錢，只留了幾十文在身，其餘的都託人帶回家給父母家人了。若是姐姐看中他，這兩人倒是能過到一塊去的。”
說完看了傅紫武一眼，傅紫武仍是抿著嘴不說話。
傅紫萱看了他一眼，道：“堂哥不同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