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其實還算盡興，只是泊莎?布雷德醉倒得太快。
而籌謀了許久的卡帕沙也終於把那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他咀嚼著嘴裡滑嫩的羊肉，眼睛始終看著趴在桌上的泊莎?布雷德。
蒂亞剛拿來的熱水燙過的綢布，她站在旁邊俯下身子，輕輕從泊莎?布雷德左側臉頰擦拭過去。
飄向綢布上空的熱氣猶如卡帕沙此刻翻湧的內心。
他嚥下羊肉，看著細心的蒂亞先給不省人事的布雷德家族貴女擦了左臉。
保證每一處肌膚擦拭乾淨以後，她再小心地把泊莎?布雷德換成右臉朝上。
唯恐弄疼她，蒂亞的動作保持得輕柔至極。
這時候站起來的卡帕沙走近她們，渾身沒有半點酒氣。
他猶豫了，這不太常見。
皺著眉頭靜靜看泊莎?布雷德，名為惻隱的東西在他心裡點滴滋長起來。
金色長髮鋪在桌面，不去看沾染油漬的那些地方，就像是柔順光滑的金色綢緞鋪在桌上。
白色的長裙及地拖曳，似一朵盛開的雪蓮在青石壁上綻放。
如玉的手指指節分明，喝過酒後還微微泛紅，粉嫩嫩的讓人垂涎欲滴。
當蒂亞撩起遮擋了泊莎面龐的頭髮，那張露出來的側臉看上去也吹彈可破。
深吸了一口氣，卡帕沙腦海中不知是想起了哪句歷史人物的豪言壯語。
忽然動搖了心底那個即將實施的計劃。
他臉上神色幾度變換，沒等蒂亞幫泊莎?布雷德擦好，他便在蒂亞的背後說道：
“待會兒把她送你房間去休息吧。”
語氣頗帶著些如釋重負。
他捨棄了那個計劃，或者說他幡然醒悟，決定不用那個計劃。
“好的，大人！”不疑有他，蒂亞爽快地應下了這個正常的命令。
然後快步出了大廳，卡帕沙站在空蕩的庭院當中大口呼吸起新鮮的空氣。
待心情稍微平復後，他喃喃自語著一句未出現於此方世界的話。
反覆多次，他終於將那個用辱及女子清白來達成目的的計劃完全澆滅，生生將其挫骨揚灰於心。
他釋懷了，這本就不該是他。
亂世之中，殺人是平常，劫掠是平常，放火也是平常。
但是卡帕沙如今有了選擇，就像那些用手段積累了原始資本的商人不屑於再用曾經的手段。
一直藏於暗處的扎克來到他的身旁，躊躇著，想問計劃還進行否。
沉默的卡帕沙看了看他，微微搖頭。
“放棄吧，我們不應該這麼做。”
“是。”
扎克沒有二話，甚至他也動過惻隱之心。
但如果此時此刻真正站在這裡的是圖穆?拜爾斯伯爵，扎克估計這計劃不會停止。
“讓她休息會兒吧，我就不再出面了。
等下午的時候，你把我書房裡的那把劍送還給她。”
“是。”
扎克微微彎腰行禮，但未曾離去，似乎還有些話要說。
卡帕沙瞧他這般，不由自嘲一笑道：
“扎克，你是不是在心裡鄙視我？
說好了不擇手段，結果給自己留了這麼大一個破綻。
好像確實應該鄙視。”
扎克連忙正色道：“不敢！
大人，不管計劃是否進行，布雷德侯爵都會選擇相信回到亞倫城的泊莎小姐，而不會相信坊間的傳聞。
您的計劃只需要世人相信便好。
所以敗壞她的身子，其實無關緊要。”
卡帕沙沒想到扎克看得這般清楚，只是他自己知道，若讓人壞了泊莎?布雷德的清白。
亞伯拉罕?布雷德再如何相信她，也不會破釜沉舟請一位女祭司來證明泊莎的清白。
可是如今，回去的泊莎?布雷德完全可以如此做，有教會的女祭司做背書。
被盜匪劫持的說法便缺少了些許可信度。
甚至絕大多數貴族都會質疑最有可能劫持商隊的他。
然而那又如何？
過不多久，手握三千重兵，就是王都的那位陛下也要看齊扎鎮三分顏面。
怕一堆土雞瓦狗做甚？
心思通透，卡帕沙完全放下了這件事。
轉而看向扎克道：“去王都的事情先放一放。
我準備去一趟維魯城，你選一千人，就當帶他們長途行軍訓練了。”
“是，大人！”
知曉卡帕沙去維魯城是做什麼的。
扎克頗有點激動。
因為一個人如果有不忘本的品質，那他就很容易獲得別人更多的忠誠。
當然，卡帕沙沒想這麼多，他只是想去看看圖穆伯爵的墓地是不是真的按伯爵規格而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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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去看看神殿裡那位至今沒有給他任何指令的老人是否有什麼新的打算。
教會的威脅，遠遠比羅朵科內的幾家貴族來的大。
尤其當他們實際控制了斯亞王國一半疆土以後，那可比貌合神離的倒王派更是危險。
……
下午，如約而至的阿迪曼拄著手杖進了鎮長府的大門。
跟他進來的隨從抬著好幾箱的金幣放到了鎮長府的大廳中。
他本以為卡帕沙會見他一面，沒想到只有蒂亞與扎克在等著他的到來。
“日安，蒂亞小姐！
日安，扎克騎士長！”
阿迪曼彎腰行禮。
等扎克與蒂亞回禮後，他才說道：“卡帕沙大人呢？
這般重要的時刻，難道他不出來嗎？”
扎克挺直身軀，按著腰間的長劍。
他看著這位表面和藹可親，背地裡臭名昭著的老人家微微一笑。
“抱歉，阿迪曼大人，我家大人身體欠佳。
午餐時喝了點酒，此時正在房中休息，不便見客。
您要帶走的泊莎小姐就在蒂亞小姐房間裡休息。
還有這把長劍。”
他走到桌邊，拿起那把布雷德家族的傳承長劍。
“這麼重要的東西，請您一定要轉交給委託您的那位大人。
莫要丟失，不然我們大人可找不出第二把來。”
“好。”
阿迪曼點了點頭，一隻手拿過扎克雙手奉上的長劍。
確認無誤後便轉頭對著蒂亞，一張老臉滿是褶皺。
他笑道：“蒂亞，帶我去見那位泊莎?布雷德小姐吧。”
“是！”
蒂亞行了一禮，儘量表現出自己對老爹的尊重。
帶著阿迪曼便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