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果然如楊堅所料,阿史那回漠北後,添油加醋地把在隋朝受辱之事向沙缽略說了一遍,加上“千金公主”在一旁煽風點火,沙缽略於開皇二年夏,親率幾十萬控弦之士大舉侵略。楊堅命令柱國馮昱屯乙弗泊,蘭州總管叱李長叉守臨洮,上柱國李崇屯幽州,達奚長儒據周盤,皆為虜所敗。於是突厥人乘勝追擊,縱兵木硤、石門。而邊境上的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鹹盡。百姓橫遭兵禍,民不聊生。
“無用!無用之極!”楊堅批閱著前線六百裡加急送來的戰報,掀了硯臺,摔了御筆,這連連敗績讓他瞋目切齒。
高熲和宇文弼侍立一旁,並不敢出言相勸。“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孰料這幫酒囊飯袋平時一兩銀子不少拿,戰時一場勝仗不多打!枉食君祿!”
高熲進言說:“不知可否派韓擒虎將軍前去蕩寇?”
楊堅決絕地搖搖頭,“韓擒虎雖勇猛善戰,但他不諳邊事,加之他現任廬州總管,吾需要他鎮守江北。”
宇文弼揣摩著楊堅氣已消了大半,開始冷靜下來,便和言相諫:“陛下,突厥猝然來襲且準備已久,我方一時不敵,也在情理之中,目前要害,只在一將一策!”
楊堅快步走到宇文弼面前,鄭重地執起他的手,詢問道:“平昌公,你曾隨平北齊,又和突厥交過手,吾心倚眷,不知如今當何人為將?何計為策?”
宇文弼讀懂了楊堅話中的意思,自己戎馬多年,久在軍旅,多次和邊寇短兵相接,十戰九勝。此時那一將!不是自己,還能是誰?
“陛下若不嫌臣愚鈍,臣願效犬馬之勞!”宇文弼單膝下跪,雙手拳拜。
楊堅大喜過望,趕緊把他扶將起來,有宇文弼坐陣,硝煙就散了七分。“不過陛下,臣暫時沒有對敵良策,只能到達甘涼後見機行事了。”
楊堅略一沉吟,說:“愛卿且去,吾即刻詔諭朝野,任你為雍州行軍大總管,兼領雍州事務。凡調遣軍兵,動用糧餉,任官罷吏,悉照你的意思辦理。”楊堅還拍了拍宇文弼的雙肩,以表重託。
宇文弼受寵若驚,跪倒叩首不止,“臣或攻克凱旋,或馬革裹屍!”
此刻御書房外,宮人來報,說是晉王楊廣求見陛下。
楊堅奇怪,他來幹什麼?“他沒說所為何事嗎?”
“回稟陛下,晉王只說是軍機大事。”
“讓他等著。”
宮人撿了口諭,反身出了門。楊堅再度扶起宇文弼,一番好言撫慰,讓二人先退了去,並派人將楊廣傳來。
這一進一出,三人結結實實地碰了面。楊廣搶了一步,問候道:“原是平昌公和渤海公,有禮了。”
宇文弼和高熲各自與他客套幾句後,便離開了,宇文弼向來不喜楊廣,覺得他生就豺狼心性。高熲位高權重,其父高賓是獨孤信的僚佐,後官至刺史,他知道帝后面和心不和,自己也是楊堅忌諱的外戚勢力,所以奉行韜晦避禍,不涉足黨爭。但他對楊廣也無好感,畢竟,一個勾結敵國的人實在讓他不齒,可是高熲只能裝聾作啞,因為不管他將此事告知帝后任何一方,必然會打破均衡的政治局面,自己也會深陷險境。
另一邊的楊廣已面聖參拜,楊堅高高坐上,不似和大臣們那般親近,一是為了父道尊嚴,一是為了宣揚帝威。
“廣兒,起來回話。”
“是,父皇。”
“據小黃門來報,你有軍情大事奏表?”
“事關與突厥戰事,兒臣有一策獻上!”
楊堅本以為他是為自己的封地將士邀賞,除太子楊勇,其他出鎮一方的兒子幾乎都以“軍情要事”來向朝廷索要銀餉。尤其是楊俊,挪用軍費大興土木,他的水上宮殿,玉牆金階,歌舞不絕。楊堅曾對他大加叱責,也對諸皇子所謂的“軍情要事”十分不屑。沒想到,楊廣心繫戰事,面見自己只為獻計獻策,著實讓楊堅頗感欣慰。
“奏。”
楊廣謝恩起身,說道:“突厥人賤老貴壯,善於騎射,重兵死而恥病終。其戰法不定,如鬼魅飄忽,難以捉摸,若徒據城堅守,必然處處被動,只有出塞擊之,才能扭轉局面。”
楊堅頻頻點頭,楊廣見父親顯露出滿意之色,繼續說道:“然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除正面主動迎擊外,瓦解突厥內部,更為重要!兒臣鎮守幷州,對突厥情況瞭若指掌,沙缽略與阿波、貪汗二人不睦已久,西面的達頭可汗與之分庭抗禮,我軍可利用這幾人間的矛盾,借力打力,分而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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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苦心經營多年,透過阿史那不斷向突厥內部滲透勢力,等的,就是建功立業的一天!他要證明,自己才應該是大隋太子。
楊堅聽完兒子的建言後,彷彿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何不藉此機會,讓他好好歷練歷練?
“好,那就命你在幷州協同宇文弼討賊肅奸!”
楊廣目的達成,領命後快馬加鞭,帶著隨行侍衛,直赴封地。
轉眼便日到中午,獨孤皇后的鳳輦一如既往地等在了御書房門口,自從隋朝開國以來,無論楊堅上朝或是書房理政,她都會陪同,至閣乃止。就這樣,楊堅與獨孤雙雙來到仁壽宮用膳。
杯盤勺筷均繪彩描金,青蘿白菜如瓊花玉萼,萄漿蒲汁具備,百味珍饈常新。宮人也循例試毒夾菜,貌似並無異常。有一道燕窩鴨子湯楊堅素愛,他迫不及待地端起碗,要嚐個鮮。可不及嘴邊,他就發現了古怪!自己手指碰到了碗底上貼著的一個物件,是一張紙條!對面的獨孤正細嚼慢咽地品著美味,絲毫沒有察覺。
他裝作漫不經心地看了看盛湯的宮人,那宮人微微點了點頭,楊堅趁獨孤張口吃菜的瞬間,憑著寬大的衣袂的掩護,扣下紙條,藏在袖中。此時就算面前擺滿龍肝鳳髓,熊掌猩唇,楊堅也食不知味了。
午膳楊堅自然草草應付過去,夏日炎炎,胃口不佳也是有的,並不曾引人懷疑。楊堅藉口再度回到御書房,屏退左右,才放心將紙條展開來看。一看不要緊,直教楊堅五雷轟頂!小小的紙條上赫然寫著七個字,“稚子啟口,尉遲貞。”
比起外患,最讓他憂懼的事情發生了,楊堅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孩子竟然是個妖怪!新生的嬰兒,怎麼會開口說話?!目前情形還不是和皇后言說的時候。或許……他痛苦地攥緊了紙條,他只能選擇殺掉這個已經出世的孩子,這為人倫所不許。可他是皇帝,若此妖為禍天下,則後患無窮。皇帝必須要為天下人負責!
楊堅無奈地癱坐在御椅上,思考著如何拿掉尉遲貞之子,時間細細算來,疑問與痛苦折磨著這個看似風光無限的皇帝。孩子的事尚未理出頭緒,又忽聞書房外腳步匆匆,楊堅嘆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簡直沒有一日安寧。”
“來者何人吶?”
“回稟皇上,是太史曹令章仇太翼大人。”
楊堅暗驚,“章仇太翼?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