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 諸多事情都是頭一遭走。
如第一回成親, 第一回當皇后,第一回生子, 第一回養孩子。
舒淺生孩子前,想得極為多,比如她要去在外闖蕩時, 孩子便留給蕭子鴻和太后照看。可真到了這會兒,她卻是猶豫了。
她怕孩子教不好,也怕後宮中人護不住她孩子。
可讓她帶在身邊,似乎又是讓孩子陪著她受苦了。
平日在外,哪裡有太醫常伴呢?萬一孩子有個一處不察, 豈不是要悔恨終生?
江南與京城又極為遙遠。
感過路,知道艱難,舒淺更是捨不得這兩個孩子來回奔波。
思來想去, 還是覺得這兩個孩子放在一處安穩地方教養更為妥當。
她猶豫了會兒,等著蕭子鴻來坤寧宮後,再問問他的想法。
蕭子鴻幾乎是每日都往坤寧宮跑的,只偶爾要處理的事物太多,他便會在乾清宮睡下。這種日子, 他一定會讓人給舒淺通稟一聲。
今日,他一樣是早早來了坤寧宮,先是看了孩子,再是與舒淺一道用飯。
兩人都不是奢靡的人,這一頓吃的東西照舊是一般商戶都能吃得起的。
舒淺將自己的擔憂和蕭子鴻說了:“孩子留在你這兒, 我有些擔心。孩子不留在你這兒,我更是擔心。現在是兩頭都擔心。”
蕭子鴻想了想:“留在宮中。可留在太后那兒。我會派人看著。宮裡頭現在安穩得很,母妃們不過是想好好過日子罷了。”
不安分的早在他登基時,全被他處理了。
頓了頓,他又說了一個想法:“或者你可以考慮考慮姚長青?”
姚長青和藺淑尚未有孩子,或許今後也不一定能有孩子。以姚家的家室,照料好兩個孩子還是容易的。姚長青有姚常林在,大抵是會在京中任職。
舒淺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一個法子。
可……
“這好麼?”舒淺對這些家室中的繞繞彎彎不太瞭解。
蕭子鴻輕笑一下:“再看,我先讓人去看一段日子。若藺淑能將家裡管住,那比養在宮中安全得多。再者,我想有太醫幫忙照料藺淑,指不定……”
指不定哪日藺淑就能站起來了。
宮中太醫擅長的地方都不一樣,要是哪位就那麼對上了,這人說站起來,也就能了。
要說原先他是肯定不會讓太醫給藺淑看病的,藺淑能請到誰,那全是姚家的本事。
但是他一旦開口,整個太醫院都會傾盡全力給藺淑看病。
等到藺淑能走路,能生孩子了,那舒淺和蕭子鴻兩人的孩子,也到了能帶在身邊的年紀。他們兩個人,更希望這兩個孩子能夠多見見宮外的生活。
否則便是如蕭子鴻,一年到頭除非偷溜,否則鮮少能有出宮的機會。畢竟身為皇帝,總要維持面子上光鮮的樣子,出一趟宮門,那就必須要大張旗鼓,開銷無數。
勞民傷私庫,蕭子鴻寧願將這點錢扔去軍器監。
舒淺應聲:“妥。”
兩人這才將事情敲定下。
兩人用完飯,蕭子鴻慣例問舒淺:“身子感覺如何?”
舒淺已經完全能走動了,當然,沒全大好。
“還成。”舒淺走了兩步給蕭子鴻看,“太醫的藥是極好。”
蕭子鴻起身牽起舒淺,兩人一道就在這坤寧宮隨意閒逛著。
他原本對舒淺就好,經此一遭後,更是將人護在最裡頭:“哪裡有不適,一定要早些和我講。我孃親以前也喜歡和我說亂七八糟的事。她說她在宮外的生活,說她以前的摯友。”
也說恨,不過那會兒的他不懂的太多了,等到了邊塞,記得她大多的好,只記得對一人的恨。
“她就是太少和我說她自己那時候的狀態,也不說她身子是否舒服。”後來,那也是他沒有想到,兩世為人,他都沒能救下她。
舒淺明白這意思:“我要是不舒服,一定會說的。”
蕭子鴻笑了笑:“我也會說。想活久一些,與你一起。”
舒淺抓著蕭子鴻的手緊了緊。
蕭子鴻便也抓著她握得緊了點。
然後兩個人像是互相比誰手勁大一樣,你來一下我來一下,到最後笑哼哼抽開自己的手。
幼稚得一點不像是皇帝和皇后。
到了更晚一些,蕭子鴻就在舒淺屋裡頭看摺子,舒淺在他身邊看雜書。皇宮裡的書,比舒淺想象中多多了。
紙普及後,百姓們能識字的多了,可有的書到底是少有能流出去的。在宮中的書,埋沒在眾多書之中,皇帝不翻看,更是沒人看了。
而百姓之間的本事,更相信口耳相傳,常常會結成師徒。
可惜有一些好的工藝,師傅沒能收到徒弟,一不小心那就失傳了。
舒淺手中的書便是民間不曾聽說過,宮裡頭以蕭子鴻的性子,也不會去看的。她沒什麼事做,看得書還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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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半自己手中這本,她抬起頭想要和蕭子鴻說什麼。
蕭子鴻在燈火下,認真批改著摺子。
面上肅然,眼內有光。
舒淺一時間忘記了要說什麼,盯人盯了一會兒,隨後又低下頭。
低下頭看會兒書,又想起來她出了月子就要回崇明,馬上就抬起頭繼續正大光明看起人來。愣是看得蕭子鴻回頭望她,一臉疑惑:“你看我做什麼?”
“好看。”
舒淺回答。
這話聽著還真耳熟。
蕭子鴻莞爾,隨後搖頭:“當初就被你這句話騙了。”
“我,崇明教教主。”舒淺這般說著,端正了自己的坐姿,“當朝皇后,母儀天下,說出的話怎麼會是騙呢?”
蕭子鴻唇角含笑,低頭繼續批摺子。
當初他答應做壓寨相公,可真沒想那麼多。
後來成真了,可不就是騙了。
他是被騙了,也是騙了人,反正扯平。
舒淺見蕭子鴻這般認真,也不打擾他。她悄然起身,去看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吃了睡,睡了吃。現在這會兒在睡,到時候晚上還要醒來鬧騰。
傻孩子睡得迷糊了,還不自覺吐泡泡,不知道是否在做夢,夢裡又會有什麼。
她靜靜看了會兒,唇角不自覺泛笑。
嗯?
舒淺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這笑意怎麼和剛才蕭子鴻經她鬧騰,笑得一模一樣?
滿是,寵溺。
彎了下眼,舒淺又悄然折返,回到了蕭子鴻身邊。
蕭子鴻沒有抬頭:“還在睡吧。”
“是。”舒淺這般說著。
蕭子鴻吩咐著:“你行動不變,早些睡了。我很快看好。”
“陛下。”舒淺想了想,換了個稱呼,“蕭郎。”
蕭子鴻側頭,停頓了一下,隨後擱下筆,看向舒淺:“怎麼了?”
舒淺喊完覺得不妥,思考了下:“你先看著,我就是隨意喊一喊。”
蕭子鴻又露出了和剛才一樣的笑,回頭繼續拿起筆。
舒淺側身細看,心想,果真是一樣的。
她拿著書去了床上,往裡頭一鑽,看了片刻。
床那兒光亮不足,看多了傷眼。她很快便不看了,將書擱置在一旁。再過了會兒,她困意泛上來,不自覺就睡去了。
等蕭子鴻真看完了原定好的那些,走到床邊,就見舒淺已窩在那兒睡熟了。
“舒娘……”蕭子鴻念了念舒淺的姓氏,隨後隱約明白剛才舒淺叫他時,心裡頭的念頭。
隨意喊一喊,正是情之所至。
不是轟轟烈烈的那種情愛,而是水到渠成。
忽然間,就想兩人在宮裡頭,這麼互相守一輩子。
蕭子鴻褪去了衣物,躺到舒淺身邊,閉上眼。
唯一剩下的念頭,便是感慨著皇家的情感,原來也能和老百姓一樣。
蕭子鴻和舒淺就這麼看似平淡,實則繼續推著目之所及的天下朝前走著。
舒淺身子基本好了個透,也捨棄了那些身上不適的束縛,覺得自己又能夠出門折騰事了。
她實在是待不住,就這個休憩月,還連往六部間接扔了一堆的東西去。蕭子鴻替她扛著六位尚書的怨念,當然也替她賞了點錢給眾臣。
太慘了,他身為天子都看不下去。
鑑於姚旭都快可以不顧姚家,衝到京城來了,舒淺總算是依依不捨和自己的兩個孩子道了別,再與蕭子鴻道別。
兩個孩子不日就會被蕭子鴻悄然送到姚家去。
姚長青有才,藺淑賢能,蕭子鴻作為交換,很自然幫他們擺平了姚家那些長輩,也給藺淑在太醫院掛上了號。
臨別時,舒淺坐在馬車上,掀著簾子和蕭子鴻說話。
“蕭郎,來年到南京,我們去河上看姑娘。”舒淺小聲說著。
江南女子,各個好看。日子好了,女子都樂於出門了。
蕭子鴻淺笑婉拒:“來年去南京,我們還是在宮中就好。宮中給你造個小船。”
舒淺聽了這話,深深嘆息:“也妥。反正有你在,我也不需要看姑娘。”
蕭子鴻:“……”
蕭子鴻原本看著舒淺遲遲不走,一樣有些不捨。現在是半點不捨都沒了,還含笑親自給她合上了簾子:“再不出門,城門要關了。”
大白天的關什麼城門?
馬伕繩子一動,馬車立刻動了。
雖是離別,舒淺和蕭子鴻面上卻無傷感,反倒是笑意頗多。
沒了宮裡頭束縛的舒淺,在馬車中靜坐了會兒,想了想,將身上的貴重東西都收下了,將這些日子裡維持的皇后姿態放下了。
她半窩在馬車裡,感受著這官道的平坦。
當初她跑那麼一趟,臀都差點崩四瓣了,沒想轉眼坐馬車能這麼舒坦。
出宮之後,才知這天下。
她側身掀開了簾子,望著外頭往來百姓。百姓們穿著樸素,來來往往趕著匆忙,雖多為肅然,卻少見愁苦。
這邊是明君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上次看到一條說,這文的甜寵是女主寵男主,笑到炸裂,只好最近多給點蕭皇出鏡鏡頭。(雖然我承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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