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觀止堂。
趙六看著圍在觀止堂門前的學生，看著周易，有些不知所措。
馬大卻是揮了揮胳臂，從地上抄起了磚石，準備保護周易的安全。
周易搖了搖頭，笑道：
“我們走後門。”
觀止堂，書房裡。
外面學生的呼喊，一聲高過一聲。
周易靜坐在書房中，面色中，並沒有慌張。
周易剛回南京城沒有多久，門外就圍上了學生。
這是一個巧合嗎？
周易是從不相信巧合的。
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至於推動的原因，周易也有所猜測。
和孔子有關，但又不是完全是因為孔子。
周易現在，是朱元章手下的一號大將。
宣傳《大誥》的大將。
《大誥》的宣傳效果，朱元章很是滿意。
但因著《大誥》被砍頭的，或者即將被砍頭的官員或者大族。
對周易已經是恨之入骨了。
周易知道，這些人，找朱元章麻煩的膽子是沒有的。
但對付他周易的膽子，不僅有，而且還很大。
再加上周易在曲阜砸了孔聖人後代的場子。
給了這些反對《大誥》之人，非常好的一個機會。
空前團結起來。
維護“孔聖尊嚴”是名義。
真正的目的，是把倡導《大誥》的周易搞死。
就算不能讓周易生理性死亡，也要讓周易社會性死亡。
進而讓《大誥》的推行緩慢。
周易想明白了背後的關節。
絲毫沒有後悔。
周易在曲阜行事之前，早就思考過如今這樣的局面。
如此這般，周易不僅沒有擔心，而且還有一絲興奮。
冷笑一聲：
等得就是如此！
但周易也沒有貿然出去。
因為周易並不清楚。
外面國子監學生之中，是否隱藏著其他的危險。
若是誰的反對《大誥》實行的人，在國子監學生之中。
安排幾個殺手，周易橫屍當場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因此，周易在出去見國子監。學生之前。
先讓馬大和趙六兩人，安排後路去了。
不多時，馬大和趙六兩人，回到書房，和周易彙報，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
周易點了點頭，步伐沉穩地走向前院。
周易沒有出門，只是站在了院子的高處。
向門外望去，擁擠著許多人群。
門外的學生，看到周易的出現，一個個變得更加亢奮起來。
喊叫的聲音更加高亢了。
“侮辱孔聖人祖地，是對孔聖人的大不敬！”
“周易惡徒受死！”
門外的國子監學生們，一邊兒高喊著，一邊兒撞“觀止堂”的大門。
還好周易曾經在返修觀止堂的時候尤其注意大門的修建。
若是洪武十年那時候，破舊的觀止堂大門，現在恐怕早已經被這些國子監的學生撞開了。
周易手上拿了一個硬紙板做的簡易喇叭，朝著門外喊話：
“我就是周易。”
聽著周易表明身份，門外的國子監學生更加激動了。
周易沒有停下，繼續喊話：
“孔聖人是千古聖人。
但孔聖人的後代，卻多是違法奸徒。
我此番在曲阜所做，實在是為了孔聖人的名譽啊！”
周易話音剛過，一片沉靜。
突然，人群中出現了幾聲大叫：
“不要臉！”
“文人之恥！”
緊接著觀止堂門前，又沸騰起來了。
周易又喊到：
“我曾是國子監的學正，
你們是國子監的學生。
討論問題，應該在國子監，
而不是有失文雅的在街上亂喊。
我答應諸位，明日午時。
我會到國子監和諸位討論！
但今日，諸位若是執意堵門，
那便別怪咱以理服人了！”
周易這句承諾說出後，部分學生冷靜了下來，沉默著向後離去。
但剩下的學生，仍然在大聲呼號著。
周易擺了擺手，從四面八方，許多黑衣人慢慢靠近學生們。
這些黑衣人中，手持這棍棒，排成軍陣，沉默著向學生們走去。
這就是周易讓馬六安排的後手：
搖人！
畢竟是因為給朱元章辦事兒惹下的禍患。
朱元章總不能袖手旁觀。
借來幾名錦衣衛，幫助周易處理此時，也是理所當然。
錦衣衛還是強大的。
在棍棒之下，很快，國子監的學生們都作為鳥獸散去。
次日。
國子監中。
周易又一次站在講臺上，面對著臺下烏壓壓的人群。
昨日，周易可以以理服人。
但今日，周易只能以理服人了。
周易大踏步走上講臺，慨然說道：
“諸位，我知道大家心中都有很多疑惑。
但我向先問大家一個問題。
昨日來水西門大街，觀止堂，圍攻我的住處之前。
你們有沒有問過自己的本心。”
周易指著自己的心，又說道：
“靜下心來想一想，你們的良心，是否會痛。
致良知，良知在本心。
曲阜遠在山東，我在山東的所作所為，你們真的都瞭解嗎？
還是以訛傳訛，亂信亂想？
你們有沒有問過自己的本心。
到底我是對的，還是孔聖人的那些所謂的後人是對的？
你們是否還記得，當初來到國子監求學，初心是什麼？
你們今後都是會做一方父母官的人，你們日後上任，又帶著什麼樣的心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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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易一連串的問題，如連珠炮一般。
主打的就是一個氣勢。
臺下國子監的諸位學生們，聽著都有些發愣。
國子監學生們，平日裡都是學習孔孟道理，聽師長講授。
從未有過從本心中學習的說法。
聽著周易的話語，一個個都低頭思索起來。
他們昨日去觀止堂的行為，是否處於本心。
周易輕輕嘆了一口氣，國子監裡面的學生，大多數不是“壞”。
而是一時間沒有想明白。
周易的這些說辭，都是從王陽明的心學中摘錄出來的。
和孔孟朱子的學說不同。
王陽明的學說，更強調本心。
周易又道：
“做人，做官的道理，不能僅僅依靠孔聖人的書本，和師長的傳授。
而是要問自己的本心。
道，是天下所有人共同的道。
學，是天下所有人的共同研習。
並不是孔聖人所私有的。”
緊接著，周易又說道：
“我說這個，是讓大家知道。
孔子是聖人。
但孔聖不在曲阜，而是在每一個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