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葉遠臨麼？”陸壓念著這個名字，最後點了點頭，“本君知道了。”
“哎。”
葉遠臨微微的睜大了眼睛。
“您不是來抓我回去的？”
老實說他其實挺怕這個的……畢竟葉遠臨就算是再怎麼自信，他也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跟陸壓之間差的距離有多遠。
若是沒記錯的話，封神大劫之中的陸壓，應該已經是躋身於準聖了吧？再加上手中的先天寶葫蘆，一句“請寶貝轉身”，成為了多少人心底的夢魘。
既然騷不過，那麼葉遠臨覺得自己還是夾著尾巴乖巧做人比較好。
“我抓你回去幹什麼？”
陸壓覺得有些稀奇。
“不過是一隻小狐狸溜了罷了，娘娘當初派去朝歌的，又不止你一個。”
哦，對，還有九頭雉雞精和千年玉石琵琶精。
但是那終歸還是不同的。葉遠臨想。唯有知曉後世的他明白，蘇妲己在封神之戰裡面就究竟都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封神以她為始，自她而終。
縱使是世界會自動補全漏洞，沒有了蘇妲己，軒轅墳的另外兩隻妖也會頂上去，但有些部分卻的確是“無可替代”的。
在封神大劫結束之前，這便是僅有葉遠臨一人知道的秘密。
但是，當然，葉遠臨自不會傻的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倒是你。”陸壓看葉遠臨一眼，“這般假死脫離的舉動，可當的上是背離娘娘了……你倒真的是敢。”
葉遠臨望著陸壓，倏爾彎了彎眼眸。
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陸壓在封神大劫之中，似乎是站在西周那邊的？
這怎麼行。
封神之戰中，看似是闡教與截教相爭，實際上當是闡教、佛教、妖族並太清聖人的道門一起圍攻截教。最後封神榜上面十之八九都是截教弟子，顯而易見是作為敗者的截教被丟上去頂了崗。
但是這似乎也怪不得別人什麼，畢竟但凡是個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殷商氣數將近。而與之相反，西周的氣運卻是如日中天。
再加上紂王失道，有幾個冤大頭會來相幫？
截教會同商繫結，一方面是因為聞仲在其中的牽線搭橋，但是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因為截教的教義。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去其一。截教擷取的便是那個“一”，取這一線生機成就無上大道。
截教教眾未曾不知道殷商氣數將盡，但是他們依舊是來了。
聞仲的面子自然是沒有那麼大的，會這樣做只是因為……若是能夠逆天改命扭轉殷商的局勢，對於修截教的他們來說，便是足以讓自身的心境跨越數個層級的大善之舉。
人可以為財死，鳥尚且為食亡，更何況是這一步登天的修道之路。
便自然是免不了心頭一動。
就算是明知那可能是九死一生的道路，他們也依舊想要試上一試。
說到底，修道一途，不是在最開始即為逆天而行的道路麼？
而現在……葉遠臨想要試試能不能將陸壓拉到這殷商的陣營這邊來。
“小狐是妖族。”在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葉遠臨一邊打著腹稿，一邊朝著陸壓露出來了毫無破綻的笑容，“但是娘娘……可並非僅僅只是妖族的聖人。”
“大膽！”
陸壓眼一橫，金紅色的火焰在他的身邊環繞，蠢蠢欲動像是時刻都會衝上去將葉遠臨吞噬掉。
剛剛遭受了大創、如今依舊是面如金紙的青年看上去卻是沒有絲毫的退縮畏懼之色。那一雙眼亮的驚人，讓人聯想到天垂夜幕，星落銀河。
“難道您的內心，沒有過這樣的思慮嗎？”
“娘娘這些年來，但凡是有事情要去做，全部都是派遣妖族去；但是說到底，比起讓自己的兄長隕落了的同族，果然娘娘還是對她親手創造出來的人族更加的偏愛吧？”
“太子殿下可還記得，昔年人類也不過是我妖族看都不屑於看一眼的生靈；但是如今，這世間已經成為了人族主宰。”
九尾狐的聲音本便有魅惑的作用，便是葉遠臨不曾學習過什麼媚術，但是這卻是生來便有的、伴隨著身體一起的天賦，無需刻意調動便能夠起到作用。
美人呵氣如蘭，只可惜卻並非是渡眾生的仙，而是蠱惑人心的妖。
“太子殿下可曾想過，千百年之後，這世間……是否還有我妖族的一席之地？”
葉遠臨選擇性遺忘了自己其實真的從本質上來說…也是個人類。
那又和我九尾狐有什麼關係呢.jpg
陸壓的臉色逐漸變的難看起來，分不清究竟是因為葉遠臨又喊了他“太子殿下”這種他並不想聽到的稱呼，還是因為葉遠臨說的其實正是他這些年來心中無數次想過卻不敢告知於任何人的心思。
雖然說當年女媧將年幼的他庇佑於媧皇宮之中，算是為妖族三足金烏一脈留下了一條血脈，但實際陸壓未曾沒有過在心底暗自埋怨，女媧聖人為何不能幫助妖族免去沒落的命運。
不得不說，葉遠臨真的是深諳人心。他改換了稱呼，便是想要藉此來提醒陸壓――你可是妖族的太子。
你並非是可以逍遙世外的離火神君，你的雙翼上要擔負起來的，是一整個妖族的未來。
“你當真只是一隻金仙的九尾狐嗎？”
陸壓忍不住問。
“嗯？”
狐聽到他的問話，眨了眨眼睛，笑出聲來。九條狐尾在他的身後晃動著，像是在無聲的昭告宣示著自己的身份。
“您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嗎？”
葉遠臨含笑回答。
“妄言聖人，你當真是就好大的膽子。”
陸壓又重複了一遍。
對此，葉遠臨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這樣的話，我已經同上清聖人說過一次，自然也不會畏懼再說第二第三次。”
言下之意，聖人早就已經妄言過了，現在不還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這般的大膽，葉遠臨倒是著實不介意多來上那麼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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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就行。
陸壓顯然是被葉遠臨這話給堵住了。也難怪，他生來便是妖帝之子，雖然說後來妖族隕落大不如從前，但是他掛在了聖人門下照拂，本身又實力不弱。
所以打從誕生那一刻開始，都還真沒有什麼人敢在陸壓面前玩弄口舌搬弄是非，更遑論是如同葉遠臨這般顛倒黑白。
會因為嘴拙而無法回擊葉遠臨的話……這似乎也不是什麼無法理解的事情。
“眼下有這樣一個機會，不知太子殿下可願一試？”
葉遠臨拱手問。
陸壓沉默了半晌。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暗了下來，兩人都是妖族足以夜間視物，於是這大殿之中居然也沒有誰想起來要去點一盞燈。
一片的漆黑之中，陸壓那一雙金紅色的眸子閃爍著光芒。
“葉遠臨。”
他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帶著些微的喑啞。
“我早該在剛見面的時候就掐死你的。”
陸壓的聲音裡面聽不出情緒來。
“不愧是狐族啊，在蠱惑人心上當真是世人難以企及的手段。”
葉遠臨堪稱是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您在說什麼呢。”
“我只是把事實擺在您的面前而已啊。”
這樣說著，葉遠臨朝著陸壓露出來笑容。
【葉遠臨你真的是太懂了……】
系統在他的腦內“嚶嚶嚶”。
【你真的不考慮做一下攻略任務嗎？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以重新整理成就榜啊！】
[成就榜是什麼？……不，算了，你當我沒問。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那是什麼糟心玩意兒。]
葉遠臨堵住了系統的嘴並且拒絕再聽它多說哪怕是一句話。
“系統，我記得就這個問題我和你說過的。 ”
青年的聲音或許是因為天生的原因，總是無端的帶著幾分的笑意。只是這一刻，那聲音卻像是冰冷的鐵與堅硬的鋼，帶著某種絕對不會被打破的堅持。
“我是葉遠臨，不是蘇妲己，更非你往日裡面的任何一位宿主。”
“所以你那一套，確實是可以省省了。”
“主線任務我自然會用我的方式去完成，至於這所謂的支線任務……”
他哼笑了一聲，是蘇到炸的、帶著某種極致的張力的那樣的笑。
“系統，我不逼你，你也別逼我。”
系統不吭聲了。
於是葉遠臨便重新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陸壓的身上。
“如何？”
他稍稍的撐起來了身子，從床榻上探身過去，伸出一隻手來抓住了陸壓的衣袖。
“神君要來麼？”
葉遠臨笑著問。
“若是此次封神大劫，娘娘站在西周闡教而您站在殷商截教……無論是哪一邊得到了最終的勝利，我妖族都可以獲得足夠的好處，不是嗎？”
狐垂下眸去，纖長的眉睫微顫，像是蝶的翼在輕輕的翕動著。
他的聲音裡滿是笑意。
“就當是……為了我妖族的榮耀。”
陸壓呼吸一窒。
無論是這邀請中的內容，還是做出這邀請的人，全部都讓人難以拒絕。
陸壓想，即便是再世的佛陀在此，大抵也是免不了心旌動盪，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吧？
他最終嘆了一口氣，將葉遠臨抓著自己衣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
“商君無道，”陸壓垂著眼不去看葉遠臨，他怕自己會在衝動之下做出同意的應答來，“我不敢冒這樣的險。”
但是那被明晃晃的拒絕的狐卻是笑出聲來。
“若是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神君可願意站在我這一邊？”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陸壓便也不會再推諉什麼。
“好。”他應道，“你若是能夠改變這一點，那麼要本君助殷商一臂之力也未嘗不可。”
葉遠臨身後的狐尾輕快的擺動了一下，是得逞之後的小小的縱意的模樣。
“那麼……便請神君記住今日的承諾。”
他道。
“三月為期，最多百日之後，我會讓您看見一個不一樣的殷商。”
“到了那時候，也請神君履行今日的承諾。”
陸壓定定看了他很久，最後嗤笑了一聲。
“本座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葉遠臨眨了眨眼，也笑了起來。
“那便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