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嘶……”
當葉遠臨重新恢復了意識的時候，他甚至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自己如今身處何方、周圍環境如何。
身體最先向大腦反饋的感覺是疼。
從四肢百骸、五臟六腑湧上來的疼痛感，像是會把他整個人就這樣撕裂一樣。葉遠臨想要稍微的挪動一下，但是身體卻根本就不支援這樣的舉動。
他最後只能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姑且當作是對自己的安慰。
“你醒了？”
誰在他的身邊問。
葉遠臨抬眸望過去，站在自己的床邊的男子穿著金色燙邊的玄色的道袍，烏黑的發到了尾端卻是彷彿要飛出來一般的火紅色，就好像是那人將跳動的火焰融在了自己的髮間。
葉遠臨喉頭微動，想要說話，但是在那之前卻是舌尖先品嚐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一口血頓時便咳了出來。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更遑論當葉遠臨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發覺自己的聲音喑啞，甚至都讓他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聲音。
只不過，當然了，縱然是沙啞的過分，這聲音居然也依舊是在“動聽”的範圍內……只能說若真的是那一魂一骨都已經美到了極致的美人的話，即便是狼狽的時候也依舊可以讓人忍不住的憐愛不已。
“您是……？”
“本君是陸壓。”
這看著便華貴非常的男人道。
葉遠臨眉頭一動，便掙扎著想要同陸壓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是了。
於妖族而言，這位離火神君，當世的最後一隻三足金烏陸壓，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妖族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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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已經預設了如今的這聖人當道、人族為主導的、並不願意再去為了妖族的復辟而努力的妖，在見到陸壓的時候，依舊是會恭恭敬敬的稱他一聲“太子殿下”。
只是對於葉遠臨的這一聲敬稱，陸壓卻是皺了一下眉。
“別那樣叫我。”
男人的手扣上了葉遠臨的喉嚨，聲音裡面都帶上了幾分危險的意思。
顯然，這個稱呼對於陸壓來說，可能並不是什麼會讓他感到歡喜或是榮耀的名號。
葉遠臨眨了眨眼睛。
狐原本就是極擅長把握人心的動物，而葉遠臨本身也是察言觀色的高手。他敏銳的察覺到了陸壓的情緒波動，便是被對方扣住了命脈，也可以極其冷靜的送上一個明豔無雙的微笑。
“如果您不喜歡我這樣的話……”他拖長了語調，“那麼我便會改正。”
“只是。”
狐的眉眼一挑，傾城傾國麗色無雙。
“卻是不知道，您希望我如何稱呼您呢？”
他表現的不卑不亢，更甚至於是連一分半點的恐懼的情緒都沒有，而是依舊穩穩的朝著陸壓露出來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笑容來。
面對著這樣的笑容，縱然是脾氣火爆的陸壓手上的力道也不免卸去了些許。
他收回了手。
“那麼本君便允你換一聲【神君】。”
他背轉過雙手去，哼了一聲，有點像是在掩飾什麼一樣。
黑髮下白玉一樣的耳垂悄無聲息的變得通紅。
葉遠臨眉眼一彎。
“是，神君大人。”
狐的妖魅在他的身上顯露無疑，但是主人自己卻不自知，於是便更添了幾分別樣的豔色來。
陸壓清了清嗓子，不再低頭看他。
“在本君面前用媚術，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哎？”
這指控可謂是來的莫名其妙。葉遠臨有些疑惑的睜大了眼睛望著陸壓，那張臉上都難得的現出來了幾分的茫然無措來。
他沒用媚術啊？不如說他根本就不會那種東西好麼？
所以葉遠臨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和自己面前的這一位看上去脾氣就沒有多好的神君解釋一下，事情或許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最後葉遠臨只得深吸了幾口氣，稍微的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運轉了上清經。
“嗯？”
雖然對於葉遠臨的舉動有些疑惑，但是因為自信於以葉遠臨的能力無論怎樣也傷不到自己，所以他也就任著葉遠臨動作，打算瞧瞧他還有什麼無謂的掙扎要做。
只是與陸壓所設想的並不相同，葉遠臨此舉卻並非是為了和他打什麼擂臺，而只是為了自證身份。青年周身的妖力平和清淨，陸壓雖不記得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類似的力量，但是那毫無疑問是最正統的道門傳承。
既是道家弟子，那麼便斷沒有修習媚術的道理。
陸壓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
因為這樣一來他自然是知曉，道家正統弟子的葉遠臨顯然是根本不可能有修行媚術的機會與必要……那麼歸根究底，就只能是因為他自己道心不穩，被葉遠臨的那一張有著過分的美貌的臉給摸迷惑了心神。
這樣的認知與自己被對方的媚術迷惑住了的可能……無論是哪一個，對於陸壓來說似乎都不是什麼好的選項。
不過也是因此，陸壓看著葉遠臨的目光都變了。
“哼……還真不愧是狐族啊。”
葉遠臨：“嗯？”
我感覺自己的種族像是被針對了。
狐狸怎麼了啊，你自己定力不行的話就不要怪狐狸長得好看啊！
葉遠臨在內心瘋狂逼逼。
他扯出一個假笑來。
“神君大人對我的種族有意見不成？”
“哼。”
陸壓當然不會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告訴葉遠臨，只是他原本是想擺出一張冷臉來的，卻在與葉遠臨對視的時候，愣是表情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緩和了不少。
畢竟面對著那樣一張盛世無雙的臉，又有誰真的能夠狠下心腸來，對著他說重話呢？
“這樣一張臉……也難怪會被娘娘選中。”
葉遠臨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
不，那也不能說是收了起來。而應該是原本放鬆的笑容被緩緩的收斂，如今展示給外人看的是美則美矣、卻空洞而又缺乏靈魂的那種疏離客套的笑容。
“哎呀。”
他的聲音甜膩的像是能夠拉出絲來，但是在那之下卻是一種比刀刃又或者是寒冰還要來的更加冰冷鋒銳的本質。
“您是娘娘派來帶我回去的嗎？”
葉遠臨輕聲問。
“不過這一點我倒是很奇怪……您是怎麼認出來我的呢？”
“【蘇妲己】應該是已經[死亡]了才對的啊。”
他用一隻手點在了自己硃紅色的唇瓣上面，縱使未施粉黛不抹蔻丹，但是依舊是美的驚心動魄，眼角眉梢俱是俏麗的風情。
“更何況，性別可是也對不上呢？”
陸壓雙手抱臂，冷哼了一聲。
“你當本君是什麼人？”
男人揚了揚自己的下巴，看著是驕傲無雙的模樣。
“當初娘娘召集萬妖的時候，我可是在旁邊看著呢。”
他道。
“你這一張臉……本君還是有印象的。”
不如說，葉遠臨的這一張臉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任何人但凡曾經見過他哪怕是一面，想來終此一生都沒有辦法將之忘卻。
只是讓陸壓沒有想到的是，他當年在女媧身邊看到的應該是一位媚色無雙的妖豔女子，而不是現在這個縱然依舊是眉目之間都染著豔色，卻又奇異的帶著某種清俊的風流的青年。
“你不該是女子麼？”
陸壓問。
葉遠臨頓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
“您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
他笑的實在是太好看，語氣又是那樣的篤定，以至於陸壓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現了什麼錯誤。
畢竟這樣的一張臉的話，已經是超越了性別的美貌，若是稍微一個錯眼把對方看成女性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眼看著陸壓有被說服了的意思，葉遠臨面上不顯，實則在心底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這卻是他沒有想過的……有以前見過蘇妲己的人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葉遠臨如今使用的身體，嚴格意義上來說，並非真的是那一位九尾妖狐的身體――首先性別都已經不對了。
非要說的話，這具身體應該是系統採集了原本那一位蘇妲己的資訊樣本，並且以對方原本的身體為素材重新製作出來的一具身體……這樣。
至於原本的蘇妲己為何會同意，葉遠臨並沒有多問。只是心底還是免不了有幾分的猜測的。
但是，無論是怎樣的猜測，現在很顯然都還不是拿出來說的時候。
因此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具身體同蘇妲己並沒有什麼關係。如果真的有曾經見過蘇妲己的人，葉遠臨很擔心自己會不會露餡。
不過現在看來麼……
系統雖然時常口花花，但是該靠譜的時候，還是靠譜的。
至少在這種大事上還沒有出現差錯來。
“無論如何，都要多謝神君大人當時出手相助。這一份情，小狐記下了。”
葉遠臨掙扎著起身坐在床上，朝著陸壓拱了拱手，行了一禮。
只是陸壓的關注點似乎並不在這一個似是而非的人情上面。
他皺著眉，像是在思考什麼艱難晦澀的、難以做出決斷的問題。最後他轉頭看向了葉遠臨。
葉遠臨全程都在觀察著陸壓的表情變化。眼下見對方看了過來，忙坐正了身子看他，肅穆以待。
誰知道陸壓卻是問：“你既然不再作為蘇妲己存活於世，那麼，你是誰？”
“嗯？”
葉遠臨幾乎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您說什麼？”
“本君問，你既然不是蘇妲己，那麼你叫什麼？”
陸壓不耐煩的屈起手指，敲了敲床板。
葉遠臨聞言先是一愣，便笑了起來。
他笑的非常好看，像是遠山的月、蓬萊的海、烈空的陽，又或者是其他一切的這世間美好而又觸動心靈的景色。
“我是葉遠臨。”
狐輕聲道。
“北山見葉，遠道思歸，不若君臨。”
我就是那個葉遠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