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門的服飾一向簡潔輕便, 多以白色為主, 只在腰間懸一顆紫檀珠作為標誌。
這幾個凌空門的弟子說笑著從白景離身邊走過, 白景離依然埋頭吃豆腐腦,掩在袖下的手略微一動。其中弟子腰間的珠子忽然掉落在地。而他渾然不覺,依然和旁邊的人說得起勁。
“喂,穿白衣服的小兄弟, 你東西掉了。”
幾個年輕人都穿白衣,聞言齊齊回頭。
白景離已經起身將紫檀珠拾在手中, 衝著他們晃了晃。
那個掉珠子的弟子往腰間一摸, 趕緊走過去:“是我的紫檀珠, 謝謝啊。”
白景離微微一笑, 將珠子還給他:“想必是很貴重的東西, 莫要再丟了。”
“是啊很貴重,多謝多謝。”那弟子連聲道了謝,找同伴要了根絲帶, 重新系回腰間。所有人都不知道是白景離動的手腳,他同伴還在埋怨他馬虎:“萬一被欒師兄知道,你肯定得捱罵。”
那弟子哭喪著臉:“誰叫我們跟的是欒師兄呢,換成顧師兄,頂多只是說道兩句作罷。”
“想得美,顧師兄現在獨來獨往, 才不帶我們。”
“噓,欒師兄很快就來了,快住口吧。”
…………
這幾個弟子尚且年輕, 剛剛入門,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遠去了。
白景離繼續坐回小攤前吃剩下的半碗豆腐腦,方才他已經在那名弟子的紫檀珠上加註了一道靈力。藉助這珠子,白景離能一直洞悉他們的去向,進而追蹤他們口中的“欒師兄”。
其實,他如果真想知道誰的行蹤,直接找客服就能解決。這麼費勁都是做給穿越者看的——在穿越者眼中,他是個土生土長的苦逼反派。
總要給穿越者留一些身份上的優越感,而這些優越感會全部轉化為盲目自信。白景離一直清楚,穿越者有足夠的心機和手段,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有更高階別的客服幫忙,這幾個世界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只有把反派人設上的不足發揮到極致,才能麻痺穿越者,讓他以為白景離這種段位的對手,不足以讓他花心思。
說到底,打敗穿越者的,只是穿越者自己。
“老闆結賬,再給我兩枚雞蛋帶走。”
白景離將一碗豆腐腦吃完,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嘴角。舌尖在唇間一閃而過,看得顧淮南心裡發癢。還好感官被遮蔽了,否則……他喉中咽了咽,對系統說:“反派該回來了,他已經掌握了欒如飛的行蹤,大概是想避開他們,然後把我徹底帶離凌空門。”
系統擔心不已:“那怎麼辦呢宿主薩瑪,你現在智力和武力都不線上,很吃虧的。雖然你是神來劍的主人,他殺不了你,但他可以借刀殺人啊。”
顧淮南不放在心上:“不要緊,人死了靈根就會作廢。在找到取我天靈根的方法前,他絕對不會弄死我。”
客服聽完顧淮南的揣測,也不免產生好奇:“白景離,你是要把穿越者帶離凌空門麼?”
“當然不會,我還要毀掉從前驅策我的凌空門,顧淮南是個絕佳切入點。”
客服明白了:“那你是要把顧淮南送回凌空門,然後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騙取他們的信任?”
“聰明。”
客服很少被他誇,有點受寵若驚:“哦,謝謝。”
白景離又道:“但你只猜對了一半,我不打算把他送回去。”
客服:“……。”
攤上一個喜歡玩懸疑的反派,心累。
白景離回到原地時,顧淮南正在太陽底下老老實實地跪著,渾身是汗,臉色蠟黃,虛弱得好像隨時都能倒地。
白景離知道這都是裝的,他轉過這個山頭的時候,顧淮南才慢條斯理地跪回去,並讓系統調整了他的身體狀態,營造出他跪了很久的假象。白景離毫不憐惜地把他從地上拖起來,眯著眼睛問:“你果真一直在這裡跪著?”
顧淮南氣息奄奄地睜開眼,“回師父……弟子……一直跪著。”
“哦?”白景離目光帶了些寒意。
“師父的話……弟子不敢不從……”顧淮南嘴唇乾裂,下巴上還有血跡,卻還努力地迎視白景離銳利的目光,“師父……別生氣……”
白景離眼神稍稍柔和了些,一把將他扔到陰涼處的草地上,轉瞬間已是滿臉微笑:“真是聽話,為師深感欣慰。”
顧淮南聽他這麼說,似是稍稍松了口氣,隨後一堆東西就甩在他臉上。
白景離笑眯眯地蹲下身,“為師給你買了衣服,還有吃的,別浪費了。”
“謝過師父。”顧淮南非常感動,從地上掙扎起來,費力地解開其中一個布包,然後幾個窩頭和兩個雞蛋就映入他的眼簾。
雞蛋已經涼透了,窩頭是粗麵,硌嗓子的那種。
顧淮南手上一頓,白景離寵溺地摸了他的頭:“看,這是你平時最喜歡吃的窩頭,高興麼?今天你聽話,為師給你加兩個雞蛋,快吃吧。”
“謝……師父……”顧淮南抓起窩頭就往嘴裡塞,剛嚼了兩下,就乾嘔一聲。
他真不是故意要挑食,可顧淮南是世家子弟,又被凌空門各種照顧,多半都不知道窩頭為何物。加上這些年修仙辟穀,吃的都是靈草靈丹之類,這窩頭實在咽不下去。
“嗯?”白景離笑容一滯,“怎麼回事?”
顧淮南努力嚥下嘴裡乾硬的窩頭,艱難地擠出一絲聲音:“沒……是弟子有些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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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離點點頭,“沒關係,你吃著,為師給你拿喝的。”
他說著,又拿起一個窩頭直接塞進顧淮南嘴裡,顧淮南只好滿腹辛酸地咀嚼,一嘴幹渣讓他差點背過氣。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好像沒見白景離買喝的……
抬眼一看,白景離在地下撿起一片爛巴巴的枯荷葉,直接從山澗最下游的坭坑裡掬了一捧水。然後大踏步走回來,送到他嘴邊,柔聲說,“為師親手打的水,喝吧。”
半路上水早就灑得差不多了,此時荷葉裡只有泥漿,顧淮南垂眼看的一瞬間,裡面還蹦出來一隻小青蛙。
顧淮南這回真忍不住了,再一次乾嘔,把嘴裡的窩頭全噴了出來。幸好他迅速錯開身子,否則還要吐白景離一手。
但即便如此,白景離還是收起了笑容,眼神驟冷:“怎麼?為師給你辛苦打水,你還不喜歡?”
顧淮南忙擺手:“不是的……”
“不是?”白景離把手裡的荷葉一扔,“還敢狡辯。為師今日看你聽話,還特意給你多買了兩個雞蛋,你卻屢屢傷為師的心,實在太過分!”
他說著,緊走兩步,往顧淮南身側的布包上狠狠踩下去。頓時響起細微的破裂聲,那兩個雞蛋和剩下的窩頭碎作一團。
顧淮南呆若木雞。
他對系統叫苦不迭:“反派真是越來越過分了!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系統對他表示理解:“宿主薩瑪,想想未來的日子,你都得這麼過,我不禁為你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顧淮南想了想,“我不會輕易狗帶。反派越黑,就越能凸顯我的聖父光環。”
系統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幹什麼呢?”
“接下來是我的表演時間。”
白景離把踩扁的雞蛋和窩頭踢到太陽底下,冷冷地說:“既然你如此挑剔,那不吃也罷,為師……養不起你。”
顧淮南立刻道:“師父,弟子不挑剔。”
白景離怒極反笑:“怎麼,你還敢犟嘴?”
顧淮南惶急地搖搖頭,然後艱難地爬過去撿起不成形狀的窩頭往嘴裡塞,他什麼都顧不得了,哪怕被噎得岔氣,也努力往下嚥,就是為了讓白景離別再生氣。
他大口吞嚥著,甚至重新跪起來,一邊艱辛地吃,一邊小心翼翼地仰視白景離。
白景離挑了挑眉,昔日高高在上的仙門驕子,此刻卻匍匐在塵埃裡吃被人踩過的窩頭,何其諷刺,何其快意。
下一刻系統忽然提醒道:“宿主薩瑪,反派的黑化值減弱3%!”
顧淮南得意道:“怎麼樣?”
系統佩服地說:“還是客觀消減呢,不愧是宿主薩瑪!”
白景離眉目果然柔和下來,“這才對。”
顧淮南終於咽完窩頭,眼睛都被憋紅了,好容易喘了口氣,“師父……不生氣就好。”
白景離滿意地說:“不氣了,你真是為師的好徒弟。”
聞言,顧淮南嘴角微微上揚——往日的他冷峻疏離,很少露出這種表情。他剛想說什麼,忽然眼冒金星,昏了過去。
白景離眉心微皺,上前踢了他兩下,見他沒有反應。想了想,把他拖到陰涼處睡著。
他問客服:“欒如飛他們到哪裡了?”
客服說:“已經離開凌空門百餘里,馬上就要和魔宗碰面。”
白景離點頭:“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告訴我。”
欒如飛乃是凌空門現任掌門的獨子,人雖不壞,但一直和顧淮南暗中較勁,這是個很好的突破口。穿越者現在還不能恢復記憶,所以,現在是他白景離的主場。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幾章,都是鯨魚的血淚史,紅旗招展,鑼鼓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