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已經沒什麼人了, 除了保安以外,大樓內只有零星幾個加班的員工。
鄭豪一早等在樓下,他懷裡還抱著生無可戀的黑貓,臉上和手背上全是抓痕, 即便他被黑貓折磨得不輕, 但還是緊緊抱著, 不願意鬆手。
看到雲青岑和趙鶴軒一起來的時候, 鄭豪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你們這是……”鄭豪咽了口唾沫,把驚訝也嚥進了肚子。
雲青岑笑眯眯地說:“我說了, 我跟鶴軒是老朋友。”
趙鶴軒衝鄭豪點頭:“鄭哥。”
鄭豪現在看趙鶴軒也不是那麼順眼了, 他預設趙鶴軒跟自己一樣迷信,連忙走過去說:“鶴軒啊, 你這下知道了吧?公司出問題,跟運營方針沒關係,純粹就是有鬼怪作祟, 你回去也跟你爸說幾句,別讓你爸覺得是我沒把公司管好,我也不容易, 你看我的頭髮,現在都沒剩幾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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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青岑忽然說:“聽說髮質軟的人容易禿頂。”
趙鶴軒:“……”
趙鶴軒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還好,不算軟。
他松了口氣。
他太瞭解雲青岑了——雲青岑不喜歡醜人, 對著醜人連多說兩句話都嫌浪費時間,他是個很在意皮相的人。
否則也不會給趙鶴軒挑那樣“時尚”的眼鏡了。
鄭豪跟在雲青岑身後, 自己不敢走在前面,馬上要進門的時候,他膽戰心驚地說:“雲、雲先生, 要不你們上去?我就在這兒給你望風。”
雲青岑:“……你望什麼風?我們又不是進去做賊。”
鄭豪咽了口唾沫:“我、我害怕。”
雲青岑笑了笑:“實話實說就好,那我們上去了。”
鄭豪拼命點頭。
黑貓拼死掙扎,鄭豪的臉又被抓了三道血痕,他吃痛放手,黑貓就落在地上,然後後腿用力,想要跳到雲青岑的肩上。
雲青岑卻在它跳到空中的時候抓住了它的後脖頸,雲青岑:“乖乖,你落了地,爪子髒了,自己在地上走吧。”
黑貓又是一長串貓言貓語炮轟,控訴雲青岑的殘忍。
雲青岑沒理它,直接走進了大門。
黑貓雖然抱怨,但還是優雅地跟上了雲青岑的腳步。
“這只貓是你的?”趙鶴軒看了眼那只抬著頭,不可一世,又十分詭異的黑貓。
雲青岑:“是我的。”
趙鶴軒:“我以為你不喜歡小動物。”
雲青岑沒有轉頭,他走進電梯以後才對趙鶴軒說:“我確實不喜歡,不過它是例外。”
黑貓靠著雲青岑的腿,親密地“喵喵”叫。
全程都沒有給趙鶴軒一個眼神。
趙鶴軒對這只貓也不感興趣。
上樓之後,雲青岑走在空蕩的辦公樓裡,他的腳步聲在靜謐的黑暗中響起,趙鶴軒跟在他身邊。
有夜風從沒關嚴實的窗戶灌進來,雲青岑的頭髮被吹得偏向一邊,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打了個響指,這陣風忽然消失。
趙鶴軒停下了腳步:“青岑,鄭豪說的是真的?這裡有鬼怪作祟?”
雲青岑輕聲說:“你以為我在騙他?為了那點錢,不至於,待會兒你別出聲,別把它嚇跑了。”
趙鶴軒:“……”
雲青岑懶得跟趙鶴軒仔細解釋:“你看了以後就知道了。”
黑貓在雲青岑腳邊纏綿地叫了一聲。
趙鶴軒嘆了口氣:“好。”
雲青岑慢慢走著,那只惡鬼已經不在白天的辦公室裡了,它用它那“聰明”的腦子想出了這個好策略——不離開這層樓。
大概它是覺得,雲青岑晚上會來,而雲青岑會覺得自己既然被發現了,肯定會找地方躲藏。
那麼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雲青岑站在廁所門口,表情有些扭曲:“你們公司的廁所乾淨嗎?”
趙鶴軒:“保潔每天都會打掃兩次。”
雲青岑小聲抱怨:“怎麼總愛躲廁所,廁所更香嗎?”
雲青岑站在男廁門外,不願意進去,他催促黑貓:“你進去把它趕出來。”
黑貓:“……喵?”
雲青岑微笑:“嗯?”
黑貓一步三回頭,小心翼翼地走進了男廁。
雲青岑往後走了幾步。
趙鶴軒:“你什麼時候有潔癖了?”
雲青岑:“我沒有潔癖,只是有幾段不太美好的回憶。”
裡面沒有任何動靜,過了不到一分鐘,黑貓從裡面出來了,它的嘴裡發出幾近嘶吼的貓叫聲。
趙鶴軒看著那只黑貓,剛剛還一臉嫌棄,妄圖撒嬌耍痴的黑貓,現在臉上是一副被戲耍的憤怒,他甚至能從黑貓的眼裡看出怨氣。
黑貓張開嘴,它的鬍鬚在不停顫動,前爪狠狠地抓著地面。
黑色的霧氣從黑貓的腳邊騰起,它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整隻貓已經不像貓了,更像是一種馬上就要暴走的怪物。
趙鶴軒又看向雲青岑。
雲青岑面無表情,他低著頭,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趙鶴軒:“你有沒有看見你的貓腳下有……”
雲青岑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聲音清冷:“那是戾氣。”
趙鶴軒下意識地抓住了雲青岑的胳膊:“我們出去。”
雲青岑甩開了趙鶴軒的手,他抬起頭,臉上表情陰狠,眼底是濃烈的彷彿在翻騰的怒火。
“我要慢慢地吃了它。”雲青岑的舌頭滑過牙齒,“一點點咬碎它的魂魄。”
黑貓附和般地叫了起來。
雲青岑邁開步伐,他已經把趙鶴軒拋之腦後了。
“敢耍我?”雲青岑看向遠處天花板的角落。
雲青岑大步走過去,黑貓騰空而起,它嘴裡發出一聲尖嘯,像一道黑色的閃電般躥向那個角落。
趙鶴軒看見黑貓躥過去的時候,角落的空間似乎有一瞬間的扭曲,似乎有人在那兒放了一面鏡子,鏡子被摺疊,光線和被反射的物體隨著鏡子的挪動發生了變化。
就在趙鶴軒準備攔住雲青岑的時候,雲青岑卻拋給了趙鶴軒一個小瓷瓶:“本來是給鄭豪準備的,免得他賴賬,不過既然你在就給你用吧,把裡面的露水抹在眼皮上。”
趙鶴軒拔開塞住瓷瓶口的軟塞,把裡面的清水抹在眼皮上,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在角落裡的不是一面扭曲的鏡子,而是一個龐然大物。
惡鬼有一具龐大的身體,它身體腫脹,沒有臉,準確地說是它臉上沒有完整的五官,只有無數張嘴,每一張嘴都在張合,露出裡面成排鋸齒狀的牙齒。
它的身體就像是被注滿了水,氣球一樣膨脹著,似乎給它一針,它就能立刻爆開。
黑貓踩在惡鬼的肚子上,黑貓猙獰地張大嘴,明明是貓,但它的嘴卻能像蛇一樣,張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惡鬼浮屍一樣腫脹的手捏向黑貓的脖子。
它雖然腫脹,但動作卻很快,黑貓被狠狠地摔向地板。
惡鬼看了眼雲青岑,它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
“我不是壞人。”它臉上的無數張嘴一起發出聲音。
“我們是一樣的。”
雲青岑低頭看了眼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黑貓,這才抬起頭看著惡鬼:“我們可不一樣。”
“一樣。”惡鬼,“我們都曾經是人。”
雲青岑:“不一樣,你長得這麼醜,也配跟我相提並論?”
惡鬼看準機會,從上俯衝而下,臉上的數張嘴融合成一張,血盆大口衝雲青岑張開,能把雲青岑整個兒吞下去。
趙鶴軒肝膽俱裂,他快步跑過去,想把雲青岑護在身後。
就在這個時候,雲青岑舉起了一隻手,趙鶴軒眼睜睜看著雲青岑的這隻手斷裂,脫落,掉在地上。
但是斷臂處卻沒有流出一滴鮮血,反而有濃稠的、黑色的液體從雲青岑的斷臂處大量湧出。
趙鶴軒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黑色的液體就像磁石,迅速彙集在一起,能變得跟鋼鐵一樣堅硬,也能變得像水一樣無孔不入。
惡鬼臃腫的身體在空中一轉,想要向上逃竄。
卻被鋪天蓋地的黑色液體從不同角度襲擊,它發出一聲慘叫。
“放了我!”
“求你了!我的孩子還活著,我還要去看他們!”
“求求你!”
雲青岑咽了口唾沫,又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我很餓。”
“你不太走運。”雲青岑的聲音像是從地獄中傳來。
黑色的牢籠禁錮著惡鬼,雲青岑就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一點一點地蠶食著這只鬼。
靈魂被損壞的痛楚讓惡鬼拼命掙扎尖叫。
雲青岑當然不會那麼粗魯地進餐,黑色液體慢慢將惡鬼消融,然後一點點順著觸鬚,從斷臂處送進雲青岑的身體。
惡鬼的慘叫聲縈繞在趙鶴軒的耳邊。
趙鶴軒下意識地看向雲青岑。
雲青岑卻沒有在意他。
雲青岑微微仰頭,他眼睛眯著,窗外的光影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一半處於黑暗,一半現於光明。
他的嘴角上勾,臉上的貪婪和享受一覽無餘。
趙鶴軒看著雲青岑。
他移不開目光。
正是這樣的雲青岑,才讓他念念不忘,愛其入骨。
哪怕雲青岑是世上最可怕的鬼魅,他也甘願成為對方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