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娜卡納預料的是，渴望諸神迴歸的墮夜兄弟會在蒼白驟雨之後，將會召開一場史無前例的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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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出乎維娜卡納的預料。
在第三日時，普里西拉便親自到王女的跟前，同她彙報此事。
“那夜鶯今早飛了出去，中午的時候飛了回來，帶來了這張紙條。”
普里西拉的手裡放著一張單薄的紙條。
維娜卡納將之揀起，讀過後微微頷首。
紙條上表示，墮夜兄弟會將會召開一場大會，邀請所有元老及成員出席。
普里西拉過往是幾乎不會出席任何會議的，事實上，在去過兩次墮夜兄弟會後，普里西拉便再沒有踏足過兄弟會一步。
按照會議的要求來看，每位出席的元老有權帶上兩位隨從同行，而且也僅能帶上兩位隨從。
維娜卡納為此思慮良久，她當然是要作為普里西拉的隨從出席，但是另一個隨從名額，該給誰，簡、桑德拉，還是...小女孩？
在長達兩小時的思索和討論後，小女孩成為了與她們一同出席的人選。
女騎士桑德拉對此表示強烈反對，簡的臉上也流露出不安。
她們的擔憂都是因為維娜卡納。
“問題不是在於你們能不能保護我，而是在於她。”
爭論中，維娜卡納指向小女孩，堅決地說道：
“墮夜兄弟會的人這幾天或許會再度闖入墓穴或者宅邸內，如果我和桑德拉你或者簡離開了，僅剩一人的情況下，絕對沒法護住這女孩。”
“可你將她帶入墮夜兄弟會...那豈不是羊入虎穴嗎？”簡反問道。
“據我瞭解，兄弟會可不敢對元老們的隨從做什麼手腳。同時，他們絕對不會想到，這女孩不在宅邸內，而是跟著我來到他們的基地。”
維娜卡納頓了頓，接著補充道：
“而且，我們會做好完善的遮蔽。掩蓋住這女孩的靈性或是別的異樣氣息。”
王女的再三勸說和斬釘截鐵的態度終究說服了簡和桑德拉，二人答應下來，並開始著手做好能遮蔽住小女孩氣息的準備。
小女孩這時趴在視窗邊，呆呆地看著天空上紛飛而下的小雨，自從一開始的那場大雨後，雖說未曾放晴過，但大多數時候都不過是小雨或者純粹的陰天。
她身邊的小狗無精打采地趴地上，悶悶地哼著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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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過了兩日，在維娜卡納的吩咐下，普里西拉已經收拾好了出席會議的衣著，並讓侍女備好馬車，不敢有一絲的怠慢，如今的女主人反而更像是位言聽計從的得力僕人。
維娜卡納與小女孩登上馬車，早早待在馬車中等候的普里西拉這會兒不免如坐針氈。
“出發吧。”
徵得維娜卡納眼神同意後，普里西拉如此對馬伕說道。
等到下午的時候，一行人來到莫索爾城的郊外，四處可見見大片浸沒在蒼白雨水中的田壟。
田壟的周圍，有一個龐大粗糙的茅草屋，看上去是新建的。
那應該是農奴們的診所，透過車窗，維娜卡納看見了其中哀嚎不已的農奴們，他們有些發瘋一般狂吠，有些又縮在角落裡，默不作聲......他們瘦削得只剩骨頭的臉龐上，泛著病態的白色。
“這些都是淋了雨的農奴。”
普里西拉小心翼翼道：
“我聽我侍女彙報說，淋了雨的都會被趕到這裡，讓他們自生自滅，你知道...他們實在太瘋狂了，還有些人竟然多長出了...乳白色的手或者腳，簡直就是怪物。”
維娜卡納看見一個農奴把玩他新長出來的手臂，那條手臂毛絨絨的，不像是人的，更像是猿猴，可那條手臂又實實在在地長在人的身上。
小女孩也趴在窗戶看著這些，她好玩地笑了，一邊的狗也是。
普里西拉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為了掩人耳目，小女孩穿上了巨王教的厚實長袍，包上了漆黑的方頭巾，矇住了臉龐，僅僅露出雙目。
衣服上面還有簡設下的儀式，修女嬤嬤遮蔽住了小女孩的異樣氣息，使她看上去和普通少女無異。
維娜卡納沒有再多看那些受難的人，她對他們蒙受的苦難並無共情，她不在乎這些，王女從來都沒有一顆愛人如己的心。
馬車緩緩爬上山坡，維娜卡納向馬車外看去，很快便望見了在山腰屹立的寬大城堡。
那城牆的顏色灰暗深沉，在雨水中難以分辨。
“我們快要到了。”
普里西拉說道，她指向了城牆一個突出的角，問道：
“看到那個了嗎？”
“哦？”
“那是...兄弟會考驗會士是否忠誠的地方。從那裡跳下去，會有五成的機率身亡，當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兄弟會便當場讓一個刺客跳了下去。”
普里西拉的話音剛落不久。
維娜卡納便望見有人走到城堡突出的長角上，半響後，那身影縱身一躍，幹勁利落地摔了下去，山坡上傳來沉悶的響聲。
“他死了。”
小女孩笑著說道。
普里西拉的臉色頓時慘白，她縮回了眼睛。
由此，維娜卡納算是看透了普里西拉的品性，這位女主人心思狹隘，從她謀害丈夫的經歷來看，不可謂不歹毒，但卻不殘忍。
小女孩沒有帶冥犬一起上車，所以她雙手一握，打算抱起小狗大笑時，不免撲了個空。
當馬車行到山路的半途，一行人便見山路上下有其他馬車來往，看來出席這場大會的人不可謂不多。
前方的馬車掛著巨王教的信旗。
看到這個，普里西拉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對了，兄弟會與那些信奉吾王之王的，聯絡大概頗深，據說他們與巨王教內的所赫爾派關係尤為密切。”
“所赫爾派？那個神使學派？”
維娜卡納念起了那教派的別稱。
所赫爾派乃是巨王教中的一個神秘教派，據維娜卡納所知，所赫爾派乃是異教主要研究吾王之王諸如神使、天使等神聖僕從的教派，他們行事隱秘、奉行隱修，如同真教中的託缽修士。
當然，所赫爾派最讓維娜卡納記住的，乃是從民間傳出的流言。
民間裡總是盛傳：所赫爾派在異教這個墮落的聚集地，簡直潔白的令人出奇，不論真教徒還是異教徒，他們總會為窮苦人發聲，四處做遊方醫師，很少說出褻瀆他人信仰的言語，只是常常會誦唸幾句異教的經文。
總而言之，這教派的異教徒對信仰十分寬容。
在他們眼裡，信奉吾王之王被視為一起幸福之事、一條智慧之路，而人世間，總有人無福或是不聰慧，所赫爾派雖然與其他巨王教派一樣，認為這些人沒有走上正確的道路，乃是愚鈍者中的一員。
但與此同時，所赫爾派謙卑地認為：自己在信奉吾王之王這條道路上還未走至終點，還沒有資格去迫使他人走向同樣的道路。
此時，前方的異教馬車不知因何緣由停了下來，維娜卡納若有所思地看著那輛馬車，回憶著所赫爾派的信條。
異教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坐車的人似乎也不明白停下的原因。
維娜卡納無意間看見裡頭的人的面孔，那是一位女性。
微卷波浪的髮梢是最先看到的，肌膚光滑五官秀美的臉龐，嘴唇的線條顯得嫻靜，鮮明微彎的眉毛，同發色相近的棕眼睛，自有異族的古典柔和美。
她伸出一隻手，手臂披掛著長袍，手裡挽著禱告講經用的頌珠。
維娜卡納下意識地吟誦古言“命運”，企圖得知此女的身份。
“洛梅阿·罕希麼...一位異教的靈使？”
異教宣稱的吾王之王的神聖僕從出現在自己面前，維娜卡納覺得有些詫異，但也不算太過詫異，畢竟靈使遠比天使要常見得多。
順帶一提，真教之中沒有靈使、神使這兩個概念，教會也並不承認二者的存在，因在真教的解釋中，連異教的吾王之王也不過是諸神中的一位。
維娜卡納不知哪一方的解釋更接近真相，在如今的她眼裡，無論是教會還是異教，不過是值得參考的先行者而已，而不是神明本身。
異教馬車內的女子張望片刻，馬車內的其他人似乎和她交代了些什麼，那靈使將腦袋縮了回去。
不一會，前方的馬車緩緩動了。
維娜卡納一行人的馬車也走動起來。
等到她們來到城堡的城牆下時，便能遙遙望見一座奢華漂亮的大花園，坐落在城堡的深處，由城門到深處中間這段路上並沒有障礙物。
城門處的左側，立著一眾身著輕甲的會士，維娜卡納望見其中有一位衣著極盡華麗，立在城門的正中心，躬身歡迎著每一位元老的到來。
“那是副會長。”普里西拉說道。
說著，副會長迎了上來，普里西拉旋即掀住簾子，等副會長躬身一禮後，普里西拉便說道：“諸神庇佑。”
副會長也回道：“諸神庇佑，尊貴的普里西拉夫人。您竟然會出席大會，真是少見。”
“我想弄清楚這蒼白色的雨是怎麼回事。”
普里西拉有條不紊地應付道。
“那麼您會在這裡尋到一個滿意、且令人激動的解釋，”
副會長肥胖的臉龐展露出笑容，他臉上的肉是虛弱的，就像注入了迷幻藥一般，
“諸神要迴歸了。”
普里西拉對此並不置信，應付了兩句後，便吩咐車伕將她們送入城堡之中。
“大會是在晚上的時候開始，屆時我們都要戴上面具。”
“你事前說過，我知道。”
維娜卡納澹澹道，她從包裹中尋出三個面具，都是從女主人的宅邸中拿出來的。
“在大會前，你要逛逛這裡嗎？”
接過面具後，普里西拉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必要，就在大廳裡等吧。”
維娜卡納思索一番，儘量還是要減少不必要的走動，以免引起他人懷疑。
隨後一行人便進入大廳。
大廳的佈局是半圓劇場式的，由上好的石磚砌成，這種佈局形式據說傳承自整個世界都信奉諸神的古老年代，而對於元老們，大廳內設有專門的等候室，直到會議開始時，才會到前排落座。
前往等候室的路上，維娜卡納又一次看到了那位靈使。
儘管後者同樣戴上了面具，但維娜卡納還是依靠她的眼睛和頭髮的顏色認出她來。
洛梅阿恰好也在此時看了眼維娜卡納。
二人對視過一眼後，都沒有察覺到彼此的異象，心中都以為對方不過是過路人，禮節性地點了點頭，然後擦肩而過。
等走到等候室時，小女孩一個箭步衝了進去，直接坐到躺椅上。
接著，小女孩便昂面看向維娜卡納，嘴巴微微張開。
“你想說些什麼？”
維娜卡納看出她的意圖。
“剛剛你看到的那個女人...她給我種很奇怪的感覺...”
小女孩一股腦地將這些話脫口而出，
“她...不是凡人，而且...也不是普通的靈使，她好像...跟你背後的那個她，有什麼聯絡。”
“哦？”
維娜卡納聽到後，豎起了耳朵。
即使小女孩身上毫無神性，但她作為神的子嗣，所能看到、感知到的，也遠比自己多。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聯絡...”
小女孩撓撓頭道，
“可那靈使...她肯定知道許多。”
儘管沒有更詳細的資訊，維娜卡納也不得不對此加以重視。
或許那位靈使其實是某位教會中的人物，潛藏在異教的所赫爾學派之中。又或許她曾經信奉吾王之王，如今悔改了，但依舊按照教會的指示留在異教之中。
維娜卡納對她多上了個心眼，但眼下她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墮夜兄弟會究竟要做什麼，以及尋求阻止蒼白驟雨的方法。
於是，她默默在一旁的木椅上落座，靜靜等待大會的開始。
普里西拉有些擔憂地坐在主座上，如今的女主人在王女的面前並不自在。
可隨著時間的逝去，普里西拉也漸漸適應了這種感覺。
很快，在等候室用過晚餐後，墮夜兄弟會的僕從便上門告知大會即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