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滿院風聲。
白石身體塞進被爐，上身趴在桌面。
側頭，眼眸掩飾不住擔憂，感覺和想的不同，氣氛別說不一樣。
完全和往日沒什麼差別。
和諧到讓白石心裡擔憂有一波大的，從神凪凜的揮刀之中，也沒有察覺到那股異樣的煩躁感。
手在被爐底下暗暗攥緊，他想了想，朝外喊一聲道：“鬼龍院，麻煩你去冰箱給我拿米酒過來。”
“噢。”
鬼龍院美牙一拳打在木人樁上，麥色肌膚因將電流注入血液而變得有幾分發紅，釋放出熱氣騰騰的白色蒸汽。
一路疾跑，蒸汽在背後飄揚。
她在廊道外脫鞋，穿上擺在廊道的毛絨拖鞋，冬鼕鼕往裡面走。
到餐廳，彎腰開啟冰箱，耳邊忽然聽到聲音。
“神凪。”
這是小森的聲音，她不是在二樓冥想嗎？
鬼龍院美牙心裡頓時升起好奇，不是想要偷聽，就是耳朵豎起來，慢慢找米酒。
冰箱裡那麼多東西，總不能一下子就找到米酒吧。
她給自己找理由留下來。
……
小森純沒有用心鬼過來，而是偷偷從二樓的窗戶，讓心鬼裹著自己，出現在底下。
她想要和神凪凜談談。
“你沒事吧？”
酒紅色眼眸滿是關切。
神凪凜停止揮刀，轉頭迎上好友的眼神，笑道：“如你所見，我一點事情都沒有。”
“就是這樣才讓我擔心，你想哭的話，可以哭出來，千萬不要憋在心裡自己扛著。”
小森純眉頭緊緊鎖住，她就怕對方將情緒憋在心底，然後在某天徹底爆發，造成無法挽回的割裂。
“我沒有想到會被小森這樣說。”
神凪凜吐槽一句，要說誰最能隱忍的話，那就是和糯米糰子沒有兩樣的小森純，隨意讓人揉捏。
小森純滿臉正色道：“神凪，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
寒風拂過臉頰，陽光靜靜流淌在未收的刀身，神凪凜輕聲述說，“我只是失戀，又不是發生絕症，在你的印象裡。
我是那麼脆弱的人嗎？”
面對她的反問，小森純有點不太相信，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也不能說沒事，或許我這輩子都放不下白石君。”
神凪凜努力讓自己變得不是那麼狼狽，很想灑脫一笑，又覺得臉上的笑容說不定很難看，板起臉道：“可那又能怎麼樣呢？我輸了。”
比起去年的倔強，現在的她可以承認自己失敗，“輸得一塌湖塗，輸得心服口服。”
琥珀色眼眸變得晦暗，“我想，這就是我和鬼龍院的差距。
她總能勇敢對想要的事物伸出手，我卻要在原地猶豫半天，想各種各樣的事情，最後讓重要的人從掌間熘走。”
“木已成舟，我唯有認命，好好珍惜我們之間的友情。
對現在的我來說，那比什麼都重要。
你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說到這裡，神凪凜忽然覺得，自己能笑出來，也不再控制表情，露出溫煦笑容。
小森純只覺得心口悶悶的，想不出什麼話語，伸出手抱住她，道：“嗯，我相信你。”
……
屋內，鬼龍院美牙默默聽完，抓起米酒，衝到客廳，“白石君，給你！”
白石接住冰冷的米酒，看著她急忙離開客廳，心裡好奇剛才聽到什麼對話。
剛才他是想過偷聽，可又覺得，那樣的行為不太對，決定讓鬼龍院美牙去聽。
以她的性格，聽到什麼，絕對不會忽視。
而白石也相信，小森和神凪不會在背後說鬼龍院的壞話。
肯定是一些女生們的貼心話語。
“可惡，我好想聽……”
白石雙手將米酒捂得發熱，心裡只覺得有貓在撓，卻還是忍住。
他可不想成為那種偷聽牆角的男人。
……
比起有心理負擔的白石，鬼龍院美牙的性格純粹，偷聽都不會產生一絲心理負擔。
假如是男生的話，她絕對會被冠以心理清澈的變態之類的稱呼。
幸好她是女生。
可以說是天性純真。
跑過廊道，繞到側面的練習場，鬼龍院美牙看見抱住神凪凜的小森純，腳一蹬，再也控制不住感動的淚水，“神凪~”
身體飛撲向前。
神凪凜被她嚇一跳，道：“等等，你幹什麼？”
“嗚嗚，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鬼龍院美牙的胳膊很寬，一把抱住兩人，滿臉感動道：“白石君我也可以分你一半。”
她想通了，好朋友就應該一起分享。
就像神凪凜尊重和她的友情，放棄對白石的念頭。
她也可以放棄原先獨佔的想法。
一想到神凪這輩子都無法放下白石君，又要守在身邊的感覺。
她心裡覺得好心酸，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你可以向白石君表白，我不介意的！”
“鬼龍院！你居然敢偷聽我們聊天？！”
神凪凜比起感動好友的大方，更生氣這傢伙居然在暗處偷聽。
看著即將化身美杜莎的大小姐，鬼龍院咽了咽口水，弱弱辯解道：“我是幫白石君拿米酒，是你們的對話不小心飄入我的耳中，不算偷聽。”
冬。
神凪凜一拳惡狠狠敲打在鬼龍院美牙的腦袋上，咆孝道：“那就是偷聽！”
“對不起。”
鬼龍院美牙雙手捂著腦袋，毛絨拖鞋踩在地面，“我下次不敢了，你就原諒我這次好嗎？”
水汪汪的杏眼盯著她。
心裡再多怒火都讓那雙眼眸的水澆滅，神凪凜嘆一口氣，道：“行啦，我原諒你這次的偷聽，下次不要再犯。
至於你剛才說的話，不要提了，你當白石君是豆腐，想切幾塊就切幾塊嗎？”
“我不是開玩笑。”
鬼龍院美牙雙手放下，表情嚴肅道：“一週有七天，一天有二十四小時，合理安排的話，即便是在同一天內，算上小森。
每個人四個小時，還有十二個小時休息、吃飯、玩，白石君的時間還是很富裕。”
“你把白石君當成什麼了！”
神凪凜頓時炸毛，白嫩的臉龐湧現出羞紅。
牛馬都沒有這麼能幹。
小森純臉色更紅，無法接下這種汙力指數爆表的話題，聲若蚊鳴道：“我就不用了。”
鬼龍院美牙雙手叉腰，大聲回答道：“嘿嘿，你們不要小看白石君，他可是很強的，絕對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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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能不能堅持的事情……”
神凪凜手撫著額頭，已無力吐槽她的想法，滿臉正色道：“你這是在同情我嗎？”
“當然不是，神凪有什麼好吃的食物，都會分享給我，難道你腦中抱著的念頭是同情我沒有吃過美食嗎？”
鬼龍院美牙反駁，嚴肅道：“我只是想和朋友分享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體驗那人帶來的快樂。”
“……”
神凪凜被打敗了，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這種誇張的話也就是她能夠理直氣壯說出來，“你啊，總是這麼直率。”
鬼龍院美牙臉上露出期待道：“神凪，你接受了？”
“我拒絕！”
神凪凜一口回絕，“白石君不是食物、衣服，你不要說那種事情。”
剛才她有那麼一瞬間是心動，卻在下一秒就為那個想法感到羞恥。
成功的話獨享勝利果實，失敗就希望別人能夠共享。
這種齷齪的想法讓她深感不齒。
“沒關係，若是你改變主意的話，隨時都可以說。”
鬼龍院美牙嘿嘿一笑，又補充道：“小森一樣，我們都是朋友。”
“……”這種大方讓小森純不知該如何回應，感謝、拒絕，似乎都有點不太好，索性沉默下來。
“不論是什麼時候，我的答桉都不會改變！”
神凪凜很硬氣地回答。
“偶爾改變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只要我們的友情不變就行。”
鬼龍院美牙對自身的改變從不會抱有排斥態度。
只要那個改變是往好的方向，就沒有必要抱著原有的缺點不放。
人總是要向前看。
“你快回去好好修煉。”神凪凜拒絕談論這個話題。
改變嘛……
仔細想想，許多她誤以為不變的事情，都在悄無聲息間，發生改變。
擱以前的話，她會嘲笑那些交朋友的人，認為強者應該獨行，什麼都要依靠自己做到。
初入神社連打掃都要看短影片，老鼠屎也認不出來。
那個回憶還是忘記。
神凪凜搖頭，未來如何不確定，但她現在的態度很明確，堅決不會妥協。
……
又過了幾天時間。
白石發現神社的氣氛變好，也不知那天她們說什麼，氣氛變得比之前更加融洽。
天氣依舊是那麼冷。
他窩在被爐，手捧著熱乎的米酒，美滋滋地喝一口，看著國外拍攝的短影片。
法國又開始傳統的罷工手藝，遊行隊伍長到別具一番風情。
叮。
一聲輕響，他下拉訊息，發現是狩靈派來新的訂單，扭頭喊道：“鬼龍院，來訂單了。”
“總算來啦！”
鬼龍院美牙滿臉興奮，勐地吸一口氣，化身大喇叭喊道：“神凪！小森！來單了！”
巨響嚇得打盹的凱撒勐然抬起頭，左顧右盼，沒有發現異常情況，“吼吼。”
吼兩聲表達自己的不滿，它又重新趴在客廳睡覺。
鬼龍院美牙大步跑來，脫掉草鞋，換上毛絨拖鞋，笑道：“是什麼訂單？”
“和詭異有關，對你們來說有點難辦。”
白石手摸著略有鬍渣的下巴。
詭異的地點不在東京，而是在四國島高知縣的長岡郡本山町。
詭異的棘手程度顯然是系統判斷當地沒有合適的人執行，才會將任務丟到東京都。
落了一圈，落到任務百分百完成的野原神社頭上。
“嘿嘿，我就喜歡難辦的訂單！”
鬼龍院美牙雙手握拳，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大展拳腳的模樣。
神凪凜從側面繞來，站在客廳的廊道外，“白石君，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吧，詭異還是不要拖太長的時間。”
白石從被爐抽身，穿上旁邊的毛絨拖鞋，抬手在空中畫一個門，“你穿草鞋上來。”
說話間，也替鬼龍院美牙換上外出的草鞋。
“多謝。”
她笑眯眯地道謝。
樓上的小森純扶著姐姐下來，先是送到被爐坐著，隨即起身道：“我們走吧。”
鬼龍院美牙早已鑽過去了。
……
長岡郡的本山町位於四國山地中央，吉野川上流，是日本最美麗的村莊聯盟成員之一。
此時凜冬未去，山間的景色是萬物凋零。
積雪覆蓋落葉。
山頂有一團黑色的霧氣盤踞，如具有實體般。
偶爾出現的寺廟，增加一絲絲陰森氣息。
鬼龍院美牙撥出一口氣，舉手做出瞭望狀道：“奇怪，外面有層結界，不是代表有人在處理嗎？”
“肯定是他們陷入其中，才會輪到我們上場。”
神凪凜從門裡面邁出，琥珀色眼眸盯著山頂的黑霧。
眉頭皺起。
“神凪說得沒錯。”
白石走在小森純背後，向三人解釋道：“據訂單上的詳細介紹。
前後有十幾名超凡者驅除，皆失敗了，危險等級是從LV3升到LV4。
你們千萬不要大意。”
“看我率先上山！”
鬼龍院美牙腳一蹬，搶先衝向山頂，草鞋踩踏積雪，發出吱吱的聲音。
“你別一個人衝進去。”
神凪凜大聲喊一句，沒有著急追上，扭頭道：“白石君，你要進去嗎？”
“我在外面替你們壓陣。”
白石聳肩。
神凪凜和小森純對此沒有異議。
為避免麻煩，心鬼從燈芯離開，化作阿拉燈魔毯的形狀在腳下。
三人踩著心鬼，朝山頂前進。
跑在山間的鬼龍院美牙還沉浸在踩雪樂趣，到達結界前，扭頭想要看看三人追到哪裡，“啊，好狡猾，你們怎麼能飛過來！”
“沒人讓你跑。”
神凪凜翻了翻白眼，從心鬼躍下，看著逐漸崩潰的結界，道：“裡面的人應該是死了。”
手握住刀柄，正色道：“鬼龍院，你不要大意，先進入天流轟雷殺法的狀態。”
“OK。”
鬼龍院美牙右手一揮拳。
砰，雷霆從拳頭向前拉伸，空氣爆發出巨響。
積雪被風吹得捲起。
白色氣流籠罩她全身，電光在手腳跳躍，“我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