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籌備葬禮。
週末去看過一次,卻發現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
黃吉安雖然無比悲痛和憔悴,但很堅強,堅持什麼事都要親歷親為,為妻子辦好在這世上的最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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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聯絡了禮儀公司,將靈體佈置地有如婚禮現場,到處是花的海洋,只是全是白色的花,白玫瑰、白百合、白色勿忘我。
畫像裡的藍亦歐笑容甜美,像天使一樣。
黃吉安一身黑衣,站在畫像邊上。他現在已經沒有泥水,全身收拾地跟新郎官一樣乾淨。
週末看著他,卻覺得他好像已經非常衰老,原本就不甚強壯,現在看著更加瘦弱不堪。
在這樣的時刻和這樣的環境裡,週末覺得自己無法對他繼續保持惡意或不好的懷疑。
“姐夫,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忙嗎?”
“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到時候,你和周先生來送她最後一程吧!”黃吉安聲音低沉,目光一會兒也沒離開畫像。
“好的,我們會的。姐夫,你也保重!”週末向來覺得自己言辭無礙,辯才敏捷,可是這些都無助於這樣悲哀沉重的時刻。
叫人家不要悲傷嗎?可是離去的是人家最親愛的人,還有沒來及到世上看一眼的寶寶,能不悲傷?
她自己的心裡也充滿了無盡的悲傷。但她告訴自己要堅強一點,因為她還要回家照顧、安慰老父親。
自從那天從太平間見了最後一面回來後,周振新就病倒了。
做了一夜的噩夢,第二天就發了高燒。
徐維楠給他了吃了藥,打了針,一直到晚上才退了燒。
週末覺得自己的那氣質儒雅、才貌無雙的父親,突然像個病弱的孩子,而自己成了一家之主,必須照顧好他。
幸好,安娜和愛麗絲很能幹,有什麼需要都能辦得妥妥的。
徐維楠往周宅一日跑三趟,照顧著周振新的病情,也給了週末堅強的勇氣,讓她覺得自己不是無依無靠。
還有程閱、金哲(彌爾)、方翊(彌逸)差不多每天都呆在周宅,陪著週末。
這樣過了兩天,周振新終於能起床了,看著差不多恢復了健康,但人變得消沉、憂鬱了很多。
呆在周宅的小輩——程閱、彌逸、彌爾一一識趣地告辭,知道要給人家自我恢復的時間和空間。
有一些傷痛,是別人無法幫忙救治的,即使是醫術高明如徐維楠。
週末看著父親默默地坐在書桌後,沒有看書也沒寫字,只是坐著,眼神空洞寂寥。
“爸爸。”她走過去,輕輕叫了聲。
“日子定了嗎?”過了半響,周振新問。
“後天。”
“到時我們一起去送送她。”周振新說完,又恢復了剛才那副樣子。
“爸爸。”週末不僅擔心地又叫了聲。
“末末,我知道。這輩子我只能欠著她母女了。只是,你要好好的,知道嗎?我只有你一個女兒了。”周振新像是突然被週末的聲音從異界叫了回來一樣,看著週末的眼神終於變得溫暖。
“可是,爸爸,你也要……”
“我知道,我會振作起來,這幾天讓你擔心了。”
聽到父親這麼說,週末忍不住淚如泉湧。“爸爸,你還有我,還有媽媽。媽媽後天下午就回來了。”
告別儀式就在那白色花海一般的靈堂舉行。來的人並不是很多。畢竟黃吉安和藍亦歐回來生活才半年。
週末在那裡還看到了藍亦歐的母親,那個跟自己的父親有過一段親密關係的女人。
看到他們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就像陌生人一樣,再也沒有發生交集。
也是啊,他們之間唯一的關聯——藍亦歐已經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了,而且很快就將化成一捧灰。
至於他們之間在青蔥歲月曾經有過的那點感情,早就在無情的歲月中化成灰了。
藍亦歐火化後,被裝在一個小小的匣子裡。
大家陪著捧著匣子的黃吉安來到了一個寺廟,兩列僧侶已經靜候在那裡。
藍亦歐的骨灰將存放在這裡。這裡的大師還會為她舉辦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超過她的靈魂,讓她早生樂土。
在第一場法事結束後,眾人逐漸告辭散去。
週末摻扶著父親也準備告辭。
黃吉安走過來說:“周先生,我整理亦歐的東西時,看到有些東西,應該是亦歐想送給你,但一直沒送出去的。現在,我想我還是代亦歐把它們轉交給你吧。”
“什麼東西?”周振新聽了,忍不住問。
“亦歐從小每年都給你寫了聖誕卡片,但是從來沒寄出去。”
周振新聽了忍不住全身顫抖。
週末的眼淚也嘩嘩地流了下來。這一刻,她是多麼地同情那個已經不會再在自己面前出現的姐姐呀!
自己每年都可以抱著爸爸撒嬌,索要生日禮物、聖誕禮物、新年禮物各種禮物,可是這個可憐的姐姐一邊恨著那個從不在身邊的父親,一邊又偷偷地給他寫賀卡,寫完了又沒寄。
“東西在,在哪裡?”周振新顫抖著問,週末用力地攙扶住父親,淚眼看去,父親的臉上也全是淚水。
“還在家裡。”黃吉安聲音低沉。
“我跟你回去拿。”周振新看著黃吉安。
這時候,他是多麼想拿到女兒給他的那些卡片。他一直以為這個女兒很恨他,從來不會想他,不會惦記他的,所以他也一直心安理得的將她遺忘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可是,誰知道她還是悄悄地惦記著自己這個父親的呢?她從小就被她母親帶著,不讓自己去看她。從小到大,自己就沒見過她幾次,更別說抱她,帶她去玩。可是她還是惦記著自己啊!
在這一刻,周振新簡直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如果可以換回藍亦歐的生命的話。
黃吉安跟寺裡的師傅們交代了幾句,然後又跟自己的大伯父、大伯母——他們堅持要給藍亦歐守一個晚上,說了幾句話,然後和周家父女一起離開了寺廟。
一路上,三人沉默無語。
原來他們會成為一家人。可是現在他們之間的聯絡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