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一家是黃吉安唯一在國內生活的親戚,他們對藍亦歐非常親切,差不多每個月都要請她過去吃飯。
大伯母會親自下廚做幾道可口的小菜,還會跟藍亦歐絮叨一些生育經,所以藍亦歐也很喜歡他們。
“好啊,我也剛好想吃伯母做的菜了。”藍亦歐對這個邀請很開心。
第二天,是個雨天。
雨下得挺大,一直到黃昏還在滴滴答答個不停。
黃吉安今天下班回來挺早,帶著已經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藍亦歐去大伯父家。
大伯父住在一個比較古老的社群,小區的規劃好像不是太好,小區裡的路挺窄,還挖了一半,可能正在維修。所以黃吉安的車來到社群大門口的時候,看到有好幾輛車正堵在那兒。
“我們繞到東門進去吧,那邊離伯父家也不遠,剛好可以從後院進去。”藍亦歐看了一眼門口的情況,估計前面那幾輛車是“槓”上了,誰也不想後退,都等著對方讓路。
“好吧,換個門走吧。”黃吉安看著車窗外搖搖頭,這些人怎麼跟孩子一樣幼稚呢!
黃吉安用語音導航著車輛從社群的另一個門進了社群。
這時天已經暗下來了,可巧的是,靠近大伯父住的樓房附近的路燈居然壞了。
黃吉安讓車在路邊停了下來,“你先下車進去,我把車開到那邊停車場免得擋路。小心點,路上可能還有水坑。”
“好的,那我先進去,你快點過來。”藍亦歐點點頭,她也不想到停車場然後再走過來。她開啟車門,伸腿下車。
“啊——!”黃吉安只聽到一聲驚慌的呼叫,轉頭看車外模糊的夜色中,已經沒了藍亦歐的人影。
“亦歐!亦歐!”他尖叫著,開啟了所有的車燈,然後跌跌撞撞地從另一個車門下了車,跑到車的這邊,看到車門開啟的地方,是一個黑乎乎的、圓圓的洞——下水道!
嘩嘩的流水聲很大,但已經聽不到藍亦歐的聲音。
“亦歐啊!亦歐——!”他趴在洞口,拼命得呼喊,頭、身子探進了洞,徒勞地想在那個不可見的地方抓住藍亦歐。
眼見他的身子也要滑進下水道裡去,聽到聲音趕出來看究竟的人趕忙拉住了他的腿,把他拉了出來。
只見他淚流滿面,狀如瘋狂,“我要救亦歐,別拉我,我要救亦歐,別拉我……”。
原本在廚房準備飯菜的大伯父、大伯母聽到外面的吵鬧聲,想著出來看看,發生什麼事了,叫得那麼悽慘。
“好像叫的是亦歐?”大伯母突然打了個寒顫,拉著老頭加快腳步跑了出來,扒開人群,看到趴在地上哭喊的黃吉安,從頭到腳滿身的泥水、草屑,無盡的狼狽,卻沒人顧得上嘲笑。
有一個身上綁了保險索的保安正嘗試從洞口下去,兩個保安在上面拉著保險索。
“亦歐呢?亦歐!”大伯母不僅也哭出了聲,“她還懷著孩子——”
周圍的人都不忍地低下了頭。
這樣掉下去,肯定是凶多吉少。
週末接到訊息,已經是第二天,是一個自稱是黃吉安堂哥的男人打來電話。
初聽到噩耗,她忍不住很沒禮貌得叫出了聲:“不可能,我昨天,不,前天還跟她見過面呢!她怎麼可能就死了?”
然後看到聽到她聲音跑過的周振新,一副被雷擊、搖搖欲墜的樣子,她顧不上電話,忙跑過去扶住老爸,“爸,沒事的,一定是打錯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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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振新無力地制止了週末虛弱的自欺之語,他踉蹌了幾步,坐到沙發上,接起了電話:“我是周振新,亦歐怎麼了?”
對方大概又將前面的話重複了一遍,周振新“嗯”了聲,掛了電話。週末走到周振新面前,蹲下,趴在父親的膝上,流下了眼淚。
過了良久,周振新終於開口了:“末末,我們去看看你姐。”
如果知道闊別十五年後第一次見面是這樣的,周振新一定希望藍亦歐沒有再次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現。
這樣女兒還是那次在機場送別看到的樣子:叛逆,冷漠。
但起碼那是活生生的。
而不是現在躺在太平間,冰冷、僵硬。
因為泡了水,皮膚有點腫脹,頭髮上還有些沒有完全處理乾淨的汙泥,這一切告訴你,她走的時候很難過。
旁邊有一對老年夫婦,互相攙扶著,形容悽慘,一看到周振新,那老婦人就開始哭了,“對不起呀,親家,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昨天叫她們過來吃晚飯,要不然啥事也沒有……”
一個三十多的男子在旁邊安慰她:“媽,這是個意外,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要怪也要怪那個下水道,怎麼沒有蓋子。”
還有黃吉安,就像個木偶一樣安靜,就一直靜靜得站在那兒,看著藍亦歐的臉。
週末差點都沒認出那是黃吉安。
無論是方翊(彌逸)拿來的影片,還是前天看的結婚錄影,黃吉安雖然五官平常,但卻自有一種精氣神,那是一個對自己未來充滿信心的有為青年常有的精神面貌。
但現在,卻像是一個沒了靈魂的人。
身上還滿是泥漿,頭髮凌亂,衣冠不整,眼睛像得紅眼病,不停地流淚……
週末看著他,默默嘆了一口氣。
到現在她也不能肯定他就是帕特里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殺害薇拉,但最少可以肯定他是愛他的妻子——藍亦歐的。
前天,她從藍亦歐家離開時,心裡帶著一種恐懼,自己的姐姐可能嫁給了一個壞蛋。她回去後,只敢去白房子,跟金哲(彌爾)和方翊(彌逸)講了自己的“發現”。
但她不敢告訴父親,怕父親的傷心、擔心。
現在,父親傷心了,卻不用擔心了。
她看著藍亦歐那腫脹、慘白的臉,無限悲痛地叫了聲“姐姐”,眼淚決堤般滾了下來。
如果知道,姐妹相聚的時間是這麼短暫,前天她一定會多叫她幾聲姐姐。可是,現在她再也聽不見了。
人生無常。
還有那個可憐的寶寶,也陪著母親去了。
聽說,藍亦歐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有生機了,但大家還是堅持把她送到了醫院搶救。當時,醫生發現腹中的寶寶還有胎動,想把他剖出來放進培養箱,可是還是沒有快過死神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