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人！”
蘇修雙目緊盯著他。
嚴悔也目不轉睛的回應著。
氣氛一時間沉靜下來。
“看來嚴大人打算急流勇退了？”
蘇修淡淡的說道。
他已經從嚴悔的輕鬆的態度中瞭解了他的意思。
急流勇退？
嚴悔心中冷笑了一聲，心道：“這還不是你們給逼的？”
浙江一省大部分的府縣發生了問題，他這個布政使想置身世外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蘇則不揪著不放，朝廷也會追究下來的。
嚴悔心中雖然這麼想，但是嘴上卻道：“大人說笑了，下官年老體衰，有心想為朝廷效力，但是身體卻有些很難支撐，還是早點頤養天年的為好。”
是嗎？
蘇修是笑非笑的看著他。
嚴悔平靜的看著蘇修，雙目古井不波。
蘇修忽然起身走了幾步，道：“敢問嚴大人，在你眼中家與國究竟哪個重要？”
嚴悔笑了。
“蘇大人，咱們讀的都是聖賢書，一直講的就是家國天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自然家比國重要了。”
這是流傳了幾千年的傳統。
蘇修冷笑了一陣道：“大錯特錯，皮之不存毛將附焉？沒有國，哪來的家？”
如果在以前，他也不認為家國天下的觀念有什麼不對。
但是經歷了陝西民亂和蒙古來襲時候，他的觀點徹底的轉變了。
如果蒙古人再次打進了中原，中原的百姓即將再次受到屠戮。
沒有國家的軍隊擋住蒙人，哪來安居樂業？
蘇修在戰場上親眼目睹了戰爭的殘酷，更一步加深了對朝政的理解。
他不停的反思，反思士族和朝廷的根本，反思雙方之間的衝突。
有些時候，士族根本就是與國爭利，為一己之私完全可以棄朝政於不顧。
蘇修對士族的某些做法大為的不滿。
尤其是這一次，江南士族居然在浙江上演了一場現實中的逼宮。
農民抗糧，商人抗稅，官員消極怠工，這個浙江一省帶來了多大的損失？
更令蘇修不滿的是，江南士族這麼做完全就是為了對付蘇則順帶著給朝廷一個下馬威。
當真是是有些肆無忌憚！
蘇修這會兒真的是有些不爽了。
嚴悔這會兒更不爽了。
尼瑪見過裝逼的，沒見過這麼裝逼的。
“蘇大人！”
嚴悔是笑非笑道：“不知道上元縣蘇家是不是也這麼認為的？”
既然蘇修這麼裝逼，他也不介意諷刺一下。
“上元縣蘇家，本官管不著，本官現在是浙江巡撫。”
蘇修淡淡的說道：“是朝廷的官員，吃的是朝廷的糧食，拿的是朝廷的俸祿，自然是要為朝廷分憂。”
這句話說的是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說得好！
嚴悔鼓掌道：“希望蘇大人說的跟做的一樣。”
雖然站在不同的立場，但是蘇修能夠有這種勇氣，嚴悔還是很佩服的。
這年頭不是所有的官員都有這個勇氣的。
再說他已經決定退下來了，蘇修再幹什麼都跟他沒關係了。口頭聲援一下，也沒有什麼損失。
蘇修斜睨了他一眼，道：“嚴大人，你甘心嗎？”
嚴悔愣了一下。
不甘心，當然是不甘心，他已經做得了布政使，再往上一步就是督撫六部堂官甚至是內閣輔臣。
這年頭，誰又嫌自己的官小呢？
但是他不甘心又有什麼法子？
蘇修看出他心中的糾結，當下誠懇道：“嚴大人，不知道你甘心不甘心。不過本官是不甘心的。所以我會抗爭到最後，絕對不妥協。現在浙江出現了很大的危機，需要大家聯手應對。做得不好，罷官丟命，做的好了或許也能升官發財，所以說這既是危機也是機遇。不知道嚴大人以然否？”
這……
嚴悔猛的抬起頭來，雙目閃過了一道激動的目光。
如果到現在他還聽不出蘇修的意思，那麼他這麼多年的官就白做了。
蘇修這是暗示他二人聯手度過難關。同時也暗暗的指出，這一次的事情並不是針對嚴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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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雖然嚴重，但也不是不可挽回，如果沒有蘇修掣肘的話，嚴悔也不是無計可施。
“蘇大人！”
嚴悔心中閃過一陣激動，道：“下官想問你一句實話？”
他並不甘心退下來，如果有一絲希望的話，還是會去爭取的。
請講！
蘇修笑著點了點頭。
嚴悔思慮了一陣，低聲道：“這一次的事情是不是王家搞起來的。”
王家就是江南士族的代表。
蘇修點了點頭，道：“據本官的情報，跟他們脫不了關係。”
嚴悔也不是傻子，出現這樣的事情，他自然能夠猜得出來。
“這件事王家究竟針對的是誰？”
嚴悔低聲問道。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弄不清這個問題，他是不敢趟這灘渾水的。
蘇修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本官說是針對你和我的，你會相信嗎？”
嚴悔急忙搖了搖頭。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件事不是針對他的，以江南士族的力量對付他一個布政使當真是輕鬆愉快，壓根不會這麼麻煩。
“是朝廷嗎？”
嚴悔低聲問道。
他是高明一系的人，雖然政變發生以後，高明一系也名存實亡了，但是嚴悔終究還是有些渠道的。
朝廷跟江南士族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了。
蘇修遲疑了一下，良久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雖不中矣不遠矣。”
這一次事件是江南士族對朝廷的一次試探。
“蘇大人準備站在朝廷一邊嗎？”
嚴悔小心翼翼的問道。
儘管蘇修已經暗示過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想得到蘇修的親口答覆。
蘇修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道：“本官是朝廷的官，自然不會默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很好！
嚴悔頓時放心下來。
如果蘇修支援他的話，他倒是有些手段化解這次危機，畢竟這些年他在浙江也不是吃幹飯的。
“蘇大人，如果您肯支援下官，下官倒是有些把握化解這次危機，只是下官有些擔憂……”
剩下話，嚴悔沒有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蘇修二話不說，拿起一張紙，上面龍飛鳳舞的寫了幾行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蓋上了官印。
二人相視一笑，暫時結成了攻守聯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