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麟的撥亂反正,讓李忠有十分的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結局。
身患重疾,被小人所乘,然暗中積蓄,一舉撥亂反正。
這是朝廷的說辭。
李忠有臉上變得很難看。
他不清楚朝廷是怎麼想的。
這種說辭怎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當天下人都是傻子嗎?
撥亂反正?
一句撥亂反正就能洗的清馬麟的罪孽?
李忠有嘴角抽搐了幾下。
既然如此,那咸陽城內死去的壯丁們又算什麼?
他們的死又有什麼意義?
李忠有到現在也不能忘記那些壯丁們視死如歸的眼神。
那是對他的信任和對未來的憧憬。
他暗暗的捏緊了拳頭,心中發誓道:“馬麟,就算是朝廷不追究你的責任,本督也不會放過你。死在咸陽的將士們也不會放過你。”
督憲大人!
蘇修忽然臉色一黯,道:“卑職這裡還有個訊息,只是希望你聽到這個訊息之後一定要保重身體。”
李忠有猛的抬起了頭來,緊盯著蘇修,一字一句道:“是不是老師出了什麼問題?”
他已經有所察覺了。
既然馬麟發水了,那麼朝廷的內鬥一定結束了,此刻李忠有的一顆心變得無比的沉重。
蘇修張了張嘴,忽然嗚咽道:“朱瑞狗賊把持朝政,居心叵測,恩師他老人家據死力爭未果,一頭撞死在了午門上了……”
什麼……
李忠有身子晃了晃,悲呼了一聲恩師,終於栽倒在地。
“督憲大人!”
眾人齊聲呼喊。
……
一頓飯的功夫,整個總督行營變成了素色的海洋,李忠有已經下令拿出所有繳獲的白布,他要祭奠這位大明朝的宰輔。
房間內,張鳳府的牌位立在中間,旁邊跪著的是縞素的李忠有。
自他考中功名入朝為官的時候起,張鳳府就給了他很大的助力,在他的心目中早就把張鳳府視如親父。
仲甫兩個字就是張鳳府給他的,這是他死去的大兒子的表字,如今張鳳府把這兩個贈給李忠有,可見他對李忠有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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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張鳳府掌權一生,但凡李忠有所求,內閣無不應允,甚至私底下都有人稱李忠有為張鳳府私生子。
恩師!
蘇修也披上了白袍陪著他一同跪下了,張鳳府也是他的恩師,在他的官場生涯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問川,你不必如此!”
李忠有眼色閃過一陣柔和。
他雖然也是張鳳府的弟子,但是沒有必要帶孝的。
天地君親師,只有親人死了,才要披麻戴孝的。
李忠有之所以穿效是因為跟張鳳府之間有一層贈表字的關係。蘇修跟張鳳府之間是純粹的師徒關系,沒有必要帶孝的。
蘇修沉痛道:“卑職一來是答謝恩師的教導之恩,而來也是敬重恩師的高風亮節,他老人家當得起。”
說著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高風亮節?
李忠有啞然而笑,笑容很苦澀。
他是封疆大吏,無論是資歷還是眼界都遠高過蘇修。
朝廷上層的內鬥蘇修不清楚,但是李忠有已經明白過來了。
蘇修說了全部的事情經過之後,李忠有很快就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一切都是老皇帝的野心,他藉助朱瑞的手除掉了自己的恩師,掃清了文臣中的障礙,接著又以叛亂的名義除掉了朱瑞,又掃清了勳臣的障礙。接下來就沒有人能夠反對,他一直想推出的新政了。
李忠有嘴角抽動了幾下,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馬麟就是朱皇帝安插在陝西的一個棋子,關鍵的時候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
無論是朱瑞,還是恩師,都被這個老皇帝給耍了,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他就是想藉著這次契機除掉一切能夠阻撓他改革的絆腳石。
他成功了。
其他的人就是這場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包括自己的師父張鳳府,可憐他為朝廷操心了大半輩子,如今卻落得了個這樣的下場。
“大人!”
蘇修忽然抱了抱拳,道:“此番屬下回來,還帶來了一個任務。”
說著從手中拿出了一封信,正是馬麟的親筆書信。
李忠有接過來看也沒看就丟在眼前的火盆裡了。
“大人,您這是?”
蘇修對李忠有的行為大為不解。
李忠有淡淡一笑,道:“西安發生兵變,馬麟不敢擅自離開,所以才讓你來見我,勸我出兵征討白蓮教吧。”
蘇修愣了一下,由衷道:“督憲大人明鑑,馬伯爺正是此意,他說……”
不要說了!
李忠有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一字一句道:“問川,信你已經送到了,接下來什麼都不要過問了。一切本督自由安排。”
這……
蘇修一時間有些愕然,他被孟都囚禁了良久,肚子裡早就積攢了很大的怨氣。好容易獲得了自由正想大幹一場的時候,忽然就被李忠有給潑了冷水。
同時他也聽出了李忠有心中的不悅,自從入陝之後,二人之間關係密切,李忠有在他的面前從來沒擺過總督的架子。
督憲大人,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蘇修雖然礙於職位的關係,看不清朝廷內鬥的本質,但是能夠做到今天的位置,他絕不是簡單的人。
李忠有猛的抬起頭來,一字一句道:“問川,從今往後,咱們兩個人要加倍的小心,因為能夠給咱麼遮風擋雨的人不在了。”
是!
蘇修心中一凜,緩緩的點了點頭。
李忠有伸手抓起一把紙錢丟在了火盆裡,火光映紅了他的臉色。
良久,他才道:“陝西的水很深,有些事情咱們要管,有些事情咱們也管不了。”
說著緩緩的站了起來。
“有些塵灰飛的再高,終究還是會落下來的。只要腳下的大地才是世人的根基。我們之所以來陝西,就是為這個根基來的。”
根基!
蘇修若有所思。
李忠有深吸了口氣,道:“陝西事情的根本在於土地,只要土地解決了,其餘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你知道這個道理,我知道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知道又怎樣?誰敢推翻數千年的規矩重新制定一個?他們不敢,只能從其他的地方想辦法。所以只是治標不治本,終究是場鬧劇。最終倒黴的還是這些百姓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