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臺的護士時不時往他這投過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怕他跑路了，張天明想苦笑：他要真是會跑路的人，就該聽吳凱的話，說什麼也不會送老阿姨來醫院。
可是眼下，老太太還在等著救治，張天明握緊了手機，一番激烈的心理掙扎之後，他幾乎是閉上眼睛撥了那個最熟悉不過的號碼。
電話不停地提示著響鈴聲，卻一直沒有人接，張天明幾乎死心要結束通話了，終於那頭響起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幹啥事？”
張天明一陣激動，叫了一聲“爸”，眼淚幾乎就落了下來。然而父親的聲音卻比刀子還冰冷：“你還有臉打電話回來？走就走了，我就當沒有過你這個丟人現眼的兒子！”
“爸……”張天明還是沒有忍住，眼淚落了下來：“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也真的沒有想到……我從來沒有想給你和媽丟臉……”
“現在說這些還有屁用！是想看我還沒有被你氣死，再加把勁嗎？”父親粗暴地打斷他。
張天明知道再說下去什麼用都沒有，只能是強忍著內心的傷痛說道：“爸，我不想讓你生氣，但是這次是真的有急事……”
“什麼事？只要不是死在外面讓我替你收屍，都不叫事！”
那一瞬間，張天明的心涼到了極點。縱然他自己也一直覺得自己大錯特錯，也一直在懺悔在試圖彌補，可是當自己的親生父親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他還是覺得內心被一刀一刀緩慢凌遲著。他機械地開口：“爸，我現在急用錢，不是我自己，是我救了一個生病的老太太，她現在住院要花錢……”
還沒等他說完，那頭父親的聲音已經剋制不住地暴怒起來：“張天明！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混蛋東西！都到這份上了還想騙錢？騙了小茜還不夠，連你老子都不放過？我真後悔把你生下來！”
電話是被重重地結束通話的，幾乎能想象得出來是如何被狠狠摔到地上的。張天明閉上眼睛，良久才喃喃地說道：“爸，我沒有騙你，我誰都不想騙……”
錢還是一分沒有，而那邊醫生還在等著，老太太也在等著，張天明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直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將他驚醒：“張天明！你怎麼在這裡？”
張天明一抬頭，看見一個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葉茉莉，她的樣子是張天明從來沒有見過的狼狽，雖然衣著還是很好看的，但是神情特別憔悴倉皇，楚楚可憐，也完全沒有任何修飾，但依然還是美得驚人。只是眼神裡卻有著遮掩不住的慌張，像是驚弓之鳥一樣。
張天明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機械地點頭：“我有點事，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來看病？”
“我……”葉茉莉慌了，連連擺手：“我沒有，我沒病，我就是……就是有點事……”她心虛、急著掩飾的樣子，讓張天明稍微詫異了一下，只是此刻他哪裡還有心思管別人的事情。
葉茉莉卻又追問著：“你是怎麼了？”
正好這時候醫生走過來，不耐煩地催問著：“到底怎麼說？住院費還交不交？”
“不交難道你們醫院就見死不救？就把病人往門外推？”連番的打擊，張天明也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們到底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還是見錢眼開的吸血鬼？我沒錢！我也和她沒有半點關係，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作為醫院都不管，我能怎麼辦？我不是不想管，我沒有那個本事管行了吧？”
“你……”醫生也被他給氣到了，指著他說道：“少在這裡造謠生事！你知道每年像你這種情況我們要遇到多少嗎？醫院不是慈善機構，醫療成本有多高你知道嗎？如果我們全部免費收診，不出三天就倒閉，誰也別想看病！”
葉茉莉慌忙打著圓場：“這怎麼回事？”隨即拉住張天明：“你別生氣，是有人住院了嗎？大夫都是治病救人的，別這麼亂說。”
葉茉莉一邊說著，一邊硬把張天明拉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張天明這時候血直往腦子裡衝，他從來沒有受過這一晚上這些委屈，沒有像此刻一樣覺得自己失敗又窩囊，可是卻一個字也不能說。
葉茉莉又走過去拉著小護士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隨即跟著護士一塊走了，過了一會回來，遞給張天明幾張收費單：“別生氣了，我問清楚了，住院費已經交上了。這單據你收著。”
張天明愣了，他沒有想到關鍵時候又是葉茉莉出手：“你幹什麼？這事情跟你沒關係，你摻和什麼？”
“這不是摻和不摻和，我也不想多管閒事，可是救人一命，總比袖手旁觀好吧。”葉茉莉淡淡一笑，很平靜地說著，“我也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裡面那位阿姨，你大概都不認識就見義勇為把她送到醫院來吧？這也算是多管閒事，就只許你管，不許別人管嗎？”
張天明自嘲地笑：“多管閒事的下場你沒看到嗎？就是我這樣。你管得起嗎？”
“管得起管不起，看見了就不能不管。”葉茉莉絲毫都不生氣，“就好像你自己，哪怕再重來一遍，你會丟下那阿姨不管嗎？”
這句話問到了張天明心裡去，想到當時看到老太太倒在地上痛苦呼救的樣子，張天明就沒辦法硬下心來。
只是可惜，眼前的人偏偏是葉茉莉，張天明的心情複雜得難以言說，好久才開口：“謝謝你，我又欠你一筆錢，還有這個人情。而且不知道阿姨醒了會怎麼樣……但是，欠你的我會還。”
葉茉莉大度地一笑：“這不是你欠我的，這是我自己願意幫那位阿姨的。”
張天明心裡頭還是彆扭著，想到她剛才行色匆匆滿懷心事衝進醫院來的樣子，於是問道：“這麼晚了到醫院來，是不舒服嗎？要不要趕緊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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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茉莉的神情頓時又變得慌亂而古怪，連忙擺手：“沒什麼的，就是，本來要來看一個朋友，然後她已經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