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咱們哪去?”月牙兒跟在小九身後小聲地問道。
“你哥呢?”馬秀英也急問道。
小九被人攙扶著,瓢潑大雨砸落到頭上的雨傘,發出清脆的聲音。
晃動的雨傘下,小九再沒有往日的笑容,而是繃著臉。
“哥要殺人,俺帶你們去軍營!”
咔嚓,閃電突然劃破夜空,照亮了黑暗的天地。
兩個女人的聲中,忽然生出些恐懼。
電光下,小九艱難地咧嘴笑笑。
“放心吧,哥,從來不幹沒把握的事,俺護著你們是有備無患!”小九的雙腳踩在雨中,繼續前行,“別擔心,他殺完人就會回來的!”
~~~
咔嚓咔嚓,閃電一下一下,天空金蛇亂舞。
朱重八背著手站在老虎堂裡,看著那張郭子興的帥椅。
“來了!”
身後的身影低沉,轉瞬即逝。
朱重八點點頭,“開始!”
譁啦啦啦,傾盆暴雨之中,拿著軍弩的士卒爬上屋頂。
通往老虎堂的狹窄通道上,傳來漢子們張揚的聲音。
“郭大帥叫咱們幹啥?”
“叫咱們議啥事,有啥話告訴孫大哥不就完了!”
“哎,帥府裡咋這麼消停!”
“對呀,沒見孫大哥出來等咱們呢?”
這時一個身影,慢慢出現在幾十個漢子的面前。
他靜靜的站在大雨裡,任憑雨水沖刷著他的身體。
咔嚓,又是一聲閃電,照亮了他的臉。
“朱重八!”有人驚呼。
“俺們孫大哥呢?”
“孫大哥在裡面嗎?出來說句話!”
暴雨中,朱重八微微一笑,雨水滑過他的嘴角。
然後,只見他輕輕的揮手。
噗噗噗噗!
那是弓弦在雨中發出的反彈聲,房頂上,窗戶裡,他們的身後。
無數的弩箭在暴雨中襲來。
“有埋伏!”
有人倒下,有人大喊。
院子中,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雨水彙集成的小溪,變成了紅色。
“郭子興要殺咱們!”
“兄弟們殺出去!”
“殺出去喊人!”
那些漢子在暴雨中,在箭雨下,歇斯底里的大喊。
咔嚓,又是一道閃電。
有人拿著刀,衝向了朱重八。
但是他剛衝了幾步,一隻羽箭射在他的胸膛。
“上去!”
朱重八吐出兩個字,黑暗中拿著長刀的士兵猙獰的撲向殘存的人群。
“朱重八,你不得好死!”
“郭子興,我日你姥姥!”
“啊!”
咔嚓,咔嚓!
閃電照亮了人間,人間全是刀光。
地上的小溪變成了血河,剛才還活著人變成了死人。
冰冷的雨水打溼他們冰冷的身體,流出來地,卻是熱的血。
“孫德崖手下三十二人,都在這了!”
殺戮停止,郭子興的親兵對朱重八說道。
朱重八依舊背著手,站在雨中,“現在,跟俺去孫德崖的大營,收攏他的兵!”
殺了心腹鐵桿只是第一步。
最危險的是去人家的大營,接收人家的部隊,拉攏那些基層的軍官。
~~~
軍營裡的士氣很低。
小九他們的駐地是一座廟宇。
此刻,剩下的一千多人,都擠在空曠的大殿裡。
屋簷下,殿堂中,房間裡。
他們垂頭喪氣,或是呆呆的看著暴雨,或是拿著兄弟的遺物哭泣,或是看著大殿裡,陳舊的佛像發呆。
他們是一群敗軍,徹徹底底敗軍。
能在韃子的騎兵下苟活,已經是上天的恩賜。
他們已經失去了靈魂。
“九爺來了!”
忽然,沉默的士兵中一陣騷動。
小九被人攙扶著,慢慢進來。
所過之處,士兵們都站了起來。
他們的眼神慢慢有了生機,小九是他們的二把手,他們的二把手渾身是傷。他們二把手,和他們一樣,從死神的手裡逃了出來。
血從繃帶裡,不斷的滲透出來。
小九呲牙咧嘴地在大殿中坐下,看著周圍一雙雙眼睛。
“瞅啥!老子活著呢!”
周圍發出一聲輕笑。
他來了,巴音,花雲,華雲龍,費聚,耿再成等人,也都忍著身上的傷圍了過來。
“重八呢?”徐達一軲轆從地上起來。
孤家莊的兄弟們跟著他,也坐到小九身邊。
“哥在大帥那!”小九看看周圍的人,笑笑,然後笑容收斂。
一雙眼睛在大殿中,格外發亮。
“兄弟們!咱們之所以這麼慘,不是咱們不勇敢!”
“也不是咱們技不如人!”
“更不是咱們刀子不快!”
咔嚓一聲閃,照亮小九抿著嘴唇的臉。
“你們知道是為什麼嗎?”
上千人鴉雀無聲,忽然有人喊道,“是孫德崖放開了左翼,讓韃子的騎兵衝了過來,咱們才會敗!”
“對,他娘的,就是他!”
“操他奶奶的!”
上千人的情緒忽然找到了突破點,洶湧的喊叫,怒罵聲,幾乎將廟宇大殿的蓋子掀翻。
隨後,聲音又突然停住。
之見小九高高舉起右手,然後掙扎著站了起來。
“對,就是他。他這個無膽鼠輩,放開了左翼的防線,讓騎兵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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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慢慢地,朗聲說道,“就在剛才,在郭大帥的老虎堂裡。俺朱九,當著所有人的面。當著濠州軍所有將軍地面,親手宰了他孫德崖!”
咔嚓,一聲巨閃。
天空的火光,照亮了大殿。
陳舊的佛像上,佛祖的閉著的眼睛似乎張開了。
士兵們的呼吸聲,沉重了,急促了,虛弱的手變成了拳頭。
“老子先是一刀砍了他的耳朵!”
“然後一刀剁了他的手!”
“又一刀扎在他大腿裡!”
小九艱難的在地上走著,“你們知道孫德崖狗日的咋說嗎?”
咔嚓,又是電光閃過。
“哈哈哈哈!”小九的笑容在閃電中顯得快意恩仇。
“他求俺!孫德崖那狗日地在求俺。”
“他說小九你聽俺說!”
小九豁然瞪大了眼睛,“老子告訴他,有話下去和老子被你害死的兄弟們說!”
“老子一刀扎在他後心上,又一刀扎在他肝上,又一刀扎在他腰子上!”
“孫德崖哭呀喊呀!他娘的老子最後一刀直接扎在他脖子上!”
說著,小九揚起自己的手臂,“上面,現在還有那狗賊的血,他到死都沒能閉上眼!”
“九爺好樣地!”有士卒瘋狂的吶喊。
“九爺!九爺!九爺!九爺!”
大殿中的士兵們揮舞著拳頭,齊聲吶喊,喊聲沖天。
大殿上面的灰塵,紛紛落下。
小九伸出手,讓人去安靜。
隨後轉身,跪在菩薩面前。
“兄弟們,俺朱九,給你們報仇啦!”
咔嚓,劃過的閃電中,小九一個頭磕了下去。
“安心上路!”
士兵們,扯著脖子瘋狂的吶喊,眼中帶淚。
慢慢的喊聲褪去,小九重新坐下。
笑了笑,“他娘的,看看你們一個個地,哭喪著臉。今天俺宰了孫德崖給戰死的兄弟報仇,明兒你們多殺幾個元軍,也給兄弟們報仇!”
說著,小九又看看眾人,“來,唱一嗓子!”
巴音直接站起來,“俺起頭!”說著,清了清嗓子,“人生短短幾個秋呀..........”
“不唱這個!”
小九擺手,讓歌聲停住。
“今兒,老子教你們一首新曲兒!”
咔嚓,閃電又來了。
電光中,小九扯開脖子。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