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代表盧家感謝幾位大人位臨盧記小盧！”以盧斌目前正四品的官位，其實還不夠資格邀請幾位宰輔，他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兒子的光，要不然短短一年時間，從九品主簿一路升到如今正四品太常寺少卿，開國子勳爵，簡直是痴人說夢。
“盧大人不必客氣，大家都是熟人！”寇準的眼睛一直盯著餐桌上的菜，就等著盧斌能夠長話短說。
“安國你繼續，寇相公就是個吃貨。”王旦哈哈大笑，“此次能夠南下神州府，在有生之年當真是見識了海外風光，口誤，口誤，如今的神州府也是大宋之地了！”
“盧小子還在磨磨蹭蹭什麼？去催催他！”寇準似是在擔心盧瑟，實際上是等的不耐煩了，那些熱炒的香味，不斷的刺激著他的味蕾，口水在口腔中不斷的積聚，要不是當著這麼多同僚的面，說不得就直接開懟了。
被寇準怎麼一打斷，盧斌尷尬地喝酒坐下。
能夠和幾位宰輔同桌吃飯，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趙允讓跟一盤椰子雞較勁，雖說在海外吃了不少頓，似乎對這種口味有些上癮。
“我先來嚐嚐這椰子雞湯，真鮮吶！”寇準連著喝了三碗，才堪堪坐下，“盧小子說的沒錯，這要是放在炒菜裡面的話，一隻椰子300文錢一點都不貴，我看這鍋湯起碼得五貫錢。”
“沒那麼貴吧？”盧斌問出這話，連忙閉嘴。
合著告訴別人，自己這位盧家當家人，連自己家經營的小店定價都不知道，著實丟人。
“盧大人說的沒錯。”王八郎推門進來，“這鍋椰子雞湯目前暫定價為三貫500文錢。當然這是為了刺激消費，之後肯定會漲價。不過我們決定，對所有會員，只要來消費，就送一盅雞湯或者一個椰子。”
這要是普通人聽到，一定會說這家酒樓仁義。
就連盧斌都偷偷的在桌子底下比劃了一個大拇指，自己這位舅子終於在人前給了自己一份面子。
想想也是，王家現在就剩下這一個舅子了，以前的那些不爽快，那些恩怨都隨風飄去吧。
忽然想到兩個女兒都被封了縣主，母親盧氏和小兒子那個去世了的小娘都被封了誥命，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
這下終於不用受隔板氣了，雖說母親盧氏信佛，但自從王氏被封了誥命後，看自己的眼神怎麼就那麼不舒服，上次還拐彎抹角的說要小兒子給他求個誥命，這種話傳出去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雖說看到小兒子那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是會忍不住想要訓斥一番，彰顯一下家主的權威，但是從剛才開始，他的內心掙扎了無數次，若這個兒子當初沒有留下來，自己這輩子可能都要止步於九品芝麻官了吧？
果然冥冥中自有天數。
正吃著，盧瑟推門進來。
“盧小子來了，快點過來陪老夫好好說說我們的生意怎樣？”合著寇準不僅僅是對吃感興趣，對那可憐的分紅也是極為上心的，“雖說沒多少錢吧，三成也不少了，老夫也不急，就是想知道賺了多少？這不是家裡的夫人經常問嗎？”
這個老流氓！身邊幾位同僚紛紛白了眼。這老家夥才剛剛回來沒幾天，你家夫人還天天問？
話是怎麼說，但是在場的幾位相公都投了錢。特別是曹利用和陳彭年，那是把全家所有流動資金都投了，主要是有個閃失，家裡人吃糠咽咽菜得個好幾年才能緩過來。
“我就是來說這件事的。”盧瑟轉身接過查理遞來的一份賬簿，“這是此次南下南洋，繳獲的所有的額外收入，幾位相公都過過目吧？這還只是一部分，是屬於我和汝南郡王的那一份子，按照投錢約定，這裡邊的三成，是要支付給所有投錢的大人。”
接著查理又遞過來另一份賬簿給盧瑟，“這本賬簿上記載的內容，是我們從南洋採購的所有水果，在杭州市舶司最終交易後產生的利潤，也給幾位相公過過目。”
“至於這本賬簿上記載的數字，僅供參考。”接過查理遞來的第3本厚厚的賬簿，盧瑟吃力的放在餐桌上，“這上面只是淺顯的記錄了向呂宋國巨港城支付的一批物資的商品目錄，旁邊是單價和實際價格的對比。至於呂宋國那邊的商行最終以什麼價格交收？具體數字還沒有反饋給我。”
“初步算下來，光是幾位相公手上的這兩本賬簿上記載的內容，我們就要支出超過18萬貫錢的紅利！”盧瑟話音剛落，整個包廂內，齊齊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光三成紅利就要支出18萬貫錢，可想而知，盧記此次入賬得有多少？
一年的檀淵之盟的歲幣才不過30萬貫錢。
盧斌已經腦子不會轉了，他還清楚的記著當初，盧瑟對官家趙恆的承諾。那時候他的腦子裡就只有4個字…痴人說夢。
然而現在，才過去幾個月，就真的兌現了。
他越發的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兒子。
盧琴當年也是，官家破格提拔他為國子監博士，他非要去考科舉，你考就考吧，還真的讓他考中瞭解元，成了真正的舉人。
要不是林特那幫狗賊，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那麼的優秀。
當初盧琴上書去職的時候，自己就打算和這個逆子撇清關係。沒想到現實著實的打了他的臉，還不止一下。
事實讓他明白一點，只要他的幾個兒子繼續優秀下去，盧家遲早會出一位一品大員。甚至可能入住政事堂。
只有當一個人的官做到了一定級別，才會出現的野心。
盧斌現在已經深深的體驗到了，什麼叫做利慾薰心？
林特原本都已經貴為三司使了，人稱計相，嚴格意義上來說，算是一隻腳跨入了宰輔行列。只要等到有位子空缺出來，憑著他的資歷，怎麼都能熬到政事堂的一步。
可是林特不甘心，居然做出了這種傻事。
那位楊淑妃也是可憐，錯誤的估計了自己兄長。
想到楊知信，盧斌就不得不重視。兩次宮變兩次謀逆，都跟這位殿前司的指揮使有關。
他在換位思考，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被人鼓動，謀朝篡位的話，自己是不是能夠連續兩次做出理智的判斷？這就是做人的差別。
難怪爹爹盧察，一直都對他嚴格要求。他那時候剛剛升任鴻臚寺少卿，有些飄了。好在盧察及時敲打，要不然，總有一天會不上林特等人的後塵。那時候整個盧家都要萬劫不復了。
“安國，安國！在想什麼呢？”王旦笑著看著盧斌。
“不好意思，王相公，剛才有些走神了，請問有何事指教？”盧斌尷尬起身歉意道。
“你家盧琴也已經成年，此次鄉試又得瞭解元，若是這次會試中舉後…”陳彭年朝著王旦點了點頭，這才舉杯看向盧斌，“老夫雖年長幾歲，但也是看著盧琴一步步走過來，對此子甚是喜歡，不知安國可有議親的打算？”
當朝政事堂三巨頭之一的陳彭年居然主動要和盧家聯姻，這個訊息若是傳出去，恐怕在整個汴京城都會地震的。
“……”盧斌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是在以前，他必然會說，兒女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自己說了算的。
可是如今，大兒子科舉出身，目前是舉人身份，又是解元，比起自己這個半路出家的和尚，可是強了不少。
小兒子盧瑟自更不必說，至於武兒子盧銳，據說在皇城司都是掛了名字的，這輩子都不太可能回到大宋。
“陳叔你不厚道！”站在陳彭年邊上的盧瑟忽然開口了，“我和大哥哥一直拿你當親叔，你卻要給我大哥哥當爹？淑潔姐姐自己願意嗎？”
“臭小子，不得對陳相公無禮！”盧斌心裡松了一口氣，被小兒子這麼一打岔，包廂裡那一絲尷尬都煙消雲散，就好像當初呂家人上門想要議親一般。
“唉，說起來大哥哥真是吃香，原先還只是個秀才，這出去轉了個身，一鍍金成了舉人老爺，連陳叔和呂老爺子家都盯著他。”盧瑟假裝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雙手叉腰，“唉，這人比人真是氣死人了！不過陳叔，淑潔姐姐和蓉兒姐姐關係那麼好，就跟親姐妹似的，她們倆願意共事一夫嗎？”
盧瑟這番話信息量有點大。
在場的幾位相公都聽出來了，合著呂相公家很早就已經開始佈局盧家。
陳彭年也沒想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他的內心其實是中意盧瑟的，但是這個臭小子和自己的女兒歲數相差有點多，雖說女大三抱金磚，但是男方年歲還是大一點的好。
所以盧琴就成了陳彭年最好的目標，呂家雖說這幾年官面上沒什麼進步，呂夷簡目前也只是一個起居注，雖說以後有望步入政事堂，但是也沒準。
不過按照呂家和盧家之間的關係，這事還沒準真給成功了。加上盧琴此次中瞭解元，萬一下次會試、殿試，再爆冷門。這前途就真的無量了。打的燈籠都找不到了。
被盧瑟插科打諢，包廂內的氣氛活躍了不少。
陳彭年也不用擔心太過尷尬，雖說陳淑潔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前提到盧瑟這個小子。
“原來盧大人在這裡？”呂惟簡推門而入，身後魚貫進入幾個兄弟，“您可讓我們一頓好找，此次是奉了爹爹的名義，正式的向盧家提親。”
看著呂惟簡遞來的正式拜帖，陳彭年眼皮跳了跳，這呂家明顯就是有備而來。
“老呂，你確定自己上過私塾？提親不是應該男方向女方提嗎？還是說你老小子看中了我哪個妹妹？”盧瑟招牌式的插科打諢，讓呂家幾個兄弟一張老臉漲的通紅。
自從得知今天在紫辰殿官家破格對盧家一番上次後，呂蒙正就做了決定，必須下勐藥拿下這戶親家。若是以前，還有不少人在觀望，眼下留給自己的時間就不多了。
9歲就被封了八品官，還賜了城外一座皇莊，食邑三百。有幾個人信的？
什麼臉面都不頂用，先下手為強才是真。
這下盧斌坐蠟了，先前剛剛婉拒了陳彭年，現在又來了位呂相公。
“孩子大了，回頭讓他自己來拿主意。”盧斌如實說道，“對於陳家或者是呂家，我們都不願意得罪，你們兩家對我們盧家的照顧，我們盧家也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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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斌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兩家人也沒再堅持。
王八郎給呂家幾個兄弟在隔壁開了間包廂，也是好酒好菜的伺候。
這一頓飯直至吃到子時才結束。
回到府裡的時候，盧斌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王氏嗔怪的看了眼兒子，“你不是跟著你爹爹一起去的嗎？怎麼讓他喝這麼多酒？”
“我爹他太高興了。我能勸得住？”盧瑟無奈的苦笑，盧斌今晚確實喝了不少，至於是高興的喝還是苦惱的喝，就只有等他醒過來自己說了。
服侍著盧斌上床，王氏將盧瑟攔在自己院子裡。
“我聽你舅舅說了，你找到母親小娘娘家了？”王氏顯得很興奮，也很激動，“他們現在在哪裡？過得可好？”
“那位胖子我得叫舅公吧？”盧瑟歪著腦袋笑道，“母親你是沒見到，那真的是一個大胖子！能夠抵得上五六個我了！他們過得好著呢，本來這次要跟著我們一起回來的，不過臨時有些事要處理，我把二表哥留在那邊幫他忙。”
聽到盧瑟這麼說，王氏只誇他懂事，“臭小子，什麼大胖子？對，就叫舅公！”
“你爹今晚是怎麼了？幹嘛喝這麼多酒？”王氏聽完盧瑟解釋，瞪大雙眼，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是說兩家人都要琴兒給他們家當女婿？女方來找男方提親？”
王氏也被嚇到了，一家是前任宰輔，一家是現任宰輔。
盧家什麼時候成了香餑餑了？
“啥？”王氏忍不住驚呼起來，“你才多大呀？還沒弱冠呢，就給你封官了？正八品？你是幹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了？給母親說說？啥？就你？還開疆拓土？是不是皮癢了？拿你母親開涮？”
“那這皇帝也真夠小氣的！南邊那麼大片土地，才給你個正八品。啥城外皇莊？食邑三百？母親讀過私塾的，你可別騙我！”王氏差點跳起來，“你知不知道食邑三百的概念？那是實封，很多勳爵都是沒這資格。你還不滿意呀？那回頭把這皇莊過戶給母親。”
盧瑟別彆嘴，這女人心海底針，剛才還不信，現在又生氣。
“啥玩意？”王氏又不澹定了，用力拍了拍大腿，“這是你給你兩個妹妹求的？縣主？嘿，你小子長本事了！這下你祖母得天天把你含在嘴裡了！是，這應該的，妹妹也是個可憐人，那麼年輕就去世，你大概連你小娘的容貌都不記得了吧？”
被王氏這麼一提醒，盧瑟開始回憶自己那位樸素的小娘。居然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像是突然從自己的記憶中被抹除了一樣。
前世的記憶裡也沒有這個人的存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起來，自從我嫁入你們盧家前你小娘就去世了，真要說起來，只有那柳氏和魯氏或許跟你小娘還有一絲記憶。”當王氏提起這兩個女人的時候，就有些後悔。
柳氏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至於魯氏，也不知去向。
這不是一點念想都沒有了嗎？
王氏正在為自己口誤而自責的時候，盧瑟卻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難不成自己和盧銳一樣，都是被刻意安排在盧府的，他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當時的盧斌無非是一個庶子，又是個九品芝麻官。到底是什麼人費盡心思要給他精心安排到如此髮指的地步。
難不成盧家祖上還留有什麼寶貝寶藏？
這件事以後有空找翁翁問問看。
“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王氏義氣闌珊的回到臥室。
“我的乖孫子回來了！”沒想到祖母盧氏居然一直等在自己的臥房前，“祖母都聽你翁翁說了，原本只是戲言，你這個小孩子還當真呢！居然當著官家的面就這麼說出來。雖說這誥命是隨著你爹爹的官職，但是祖母知道，這都是我乖孫子給我求來的！天色不早了，你快點進去休息吧。明天祖母給你做好吃的！”
送別祖母，盧瑟著實送了一口氣。
“七弟，等等。”身後傳來大哥哥盧琴的聲音，“走去我屋裡，大哥有點事要找你。”
怎麼事情都趕到一起了呀？好睏吶！
“你們剛剛從盧記小蘆回來，呂家那邊怎麼說的？”合著盧琴因為這件事，“之前他們來過家裡，問他們什麼事也不肯說，只說是來找爹爹，只是那麼大的陣仗，我有點吃不準，就想來問問你。”
“是好事，放心吧。”盧瑟寬慰道，“陳叔家裡，還有呂相公家裡，都想和我們家聯姻，你知道了吧？當舉人老爺的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