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瑟目送著中年人離去，總覺得這個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透過此人的描述，難不成盧琴這次成了一匹黑馬？
“請問足下可是盧公子？”一名青衫小廝走過來，行禮道。
“正是盧某，請問找我何事？”盧瑟上下打量此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章大人派我來找盧公子，聽聞你們是最近抵達福州府。我已經在此處等候多日。”小廝恭敬道，“章大人此刻在州學衙門！請盧公子隨我來！”
蕭撻裡換了一身大宋女孩子的裝扮，只要不開口和普通的女孩子相差無幾。
至於蕭阿刺，他那個髡發太顯眼，還是算了吧。
雖然盧瑟的藉口比較牽強，最終蕭阿刺還是沒有堅持。
待到盧瑟和蕭撻裡坐上小廝準備的轎子，兩個半大的孩子還不至於很擠。
大概平時不太乘坐轎子，蕭撻裡一路都透過簾子看著路過的景色，一副沒什麼見識的樣子。
克裡希納的近衛隊，走在轎子兩側。反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驕子最終停在了州學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些文士打扮的人。
“盧公子，終於又見到你了！”待到盧瑟穿著蕭撻裡從轎子走出的時候，章得象早就等候著了。
“章大人，久違了。”盧瑟供了供手，身旁的蕭撻裡行了禮。
章得象也不管蕭撻裡的身份，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子有些面善，似乎曾經在汴京有過一面之緣。
“對了，有件事想問一下章大人。”盧瑟走近幾步問道。
“別在這裡說，進去吧。”章得象擺了擺手。
“你們四處逛逛，半個時辰後在門口等。”盧瑟對克裡琴娜說道。
跟在章得象後進入州學，經過他身邊的人都會駐足行禮。
只不過這些人詫異的看著身後的兩個少年，這是哪家的孩子？居然讓張大人如此，親自迎接？
章得象的值房在後衙，倒是極其幽靜。
“此次鄉試盧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章得象請兩人坐下，嘴角帶笑道，“取他為解元，並非我一人的意思，幾位考官深思熟慮後的決定，雖然還是在福州府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甚至有人前往汴京告御狀，不過這些事很快就會平息的。我問心無愧。”
盧瑟現在明白了，為何之前那位學士模樣的人會那麼氣憤，而後面那位中年文士的態度又顯得如此曖昧，一切的根結原來就在這裡。
“那家兄現在何處？”盧瑟有些擔心盧琴，他這位大哥哥的性格，他作為弟弟是最熟悉不過的，平時什麼東西都是埋在心裡，遇到這種事情，如果不能及時宣洩的話，恐怕會出大事。
“之前你家翁翁已經將他帶往湯埕村，我們之間只是以書信來往。”章得像無奈的嘆息，“那些人找不到盧琴，就只是圍攻了幾天州學衙門。”
“如此這般，章大人，盧某要儘快前往湯埕村！”有色有些不太好的預感，這些鬧事的人似乎像是早有預謀。
章得象起身，神色肅穆，“盧公子是擔心那些人別有用心，此刻正在湯埕村？”
盧瑟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盧公子先行一步，章某回頭就跟上！”章得象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如果真的如同盧瑟猜測這般，那幕後之人的謀劃絕不會如此單純，要知道官家和幾位宰輔，此刻就在這一帶，難不成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針對官家？
盧瑟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走出州學衙門的時候，迎面遇到聚集的人潮，多是一些學子打扮，嘴裡喊著不公。
當著眾人的面，盧瑟拔出火藥箭，一道火箭沖天而起，臨空爆炸。
沒多久，幾個方向趕過來幾隊人馬。
一邊是克裡希納指揮的近衛隊，一邊則是呂惟簡指揮的水軍到了。
“你們來的正好，將這些人全部控制起來！”盧瑟指向那群學子打扮的人對呂惟簡說，“帶著人跟我走，我們要儘快前往湯埕村，遲則生變！”
那些學子懵逼了，無論是受人鼓動還是自發組織，在這州學衙門外已經不是一兩次了，怎麼今天遇到了這麼多士兵圍剿？看這些士兵的裝扮，並不是州學衙門差役可以比擬的，稍有反抗就是一頓拳腳。當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呂惟簡將盧瑟帶上馬，蕭撻裡非要跟著。對於呂惟簡來說，帶一個是帶，帶兩個也是帶。
千多名騎兵，疾馳而出。沿著水路朝著湯埕村賓士。
剩下的水軍，押解著眾多鼻青臉腫的學子，浩浩蕩蕩朝著州府衙門行去。他們只要攜帶虎翼水軍的令牌，找到州府衙門的皇城司密諜，將來意說明，就能將消息傳遞出去。
呂惟簡帶著千多名騎兵疾馳在官道上，這些官道年久失修，甚是顛簸。
蕭撻裡坐在盧瑟的身後，雙手緊緊的勒著他的腰。
“哎喲，小祖宗你小點力，我要被你勒死了！”呂惟簡聽著身後兩人的對話，嘴角露出奇怪的笑意，然後嘆了嘆氣，不知道回去怎麼向五弟呂務簡解釋，這小子出來一趟就找到女朋友了，還是個遼人，罷了，讓盧斌去頭疼吧。
這批蒙古馬的素質很高，從馬尼拉港離開的時候就安裝了最上等的馬掌，縱使是在這樣崎區的官道上，也不會怎麼傷了馬蹄。
緊趕慢趕，800裡加急也不為過。依舊花了一天半的時間才到達湯埕村外。
此時的湯埕村早就不是昔日的小村莊，家家戶戶都蓋上了泥瓦房，因為每家每戶都種植大量花生和青梅酒的關係，盧記一直都是從這裡採購貨源，很多村民都不再外出打工，專心的在村子裡種田。
湯埕村最近整合了附近幾處小村莊，人口一度逼近村鎮，永泰縣縣衙都往湯埕村方向遷移的趨勢，此處儼然成為永泰縣第一村鎮。
呂惟簡一行的動靜早就引起了永泰縣縣衙的關注，新來的湯知縣帶著縣衙所有的弓兵和鄉兵跟在其後趕往湯埕村。
湯埕村外築起了籬笆牆，整個村子只有兩處出入口，此時都被人群擁堵著。那些人高喊著不公，同時要求村裡的人將盧琴交出來。
盧琴等人在湯埕村裡受到了陳俊的招待，隔壁就是湯裡正湯炳權的宅院。由於湯炳權傍上了京城盧記的事情被宣揚出來，新來的湯知縣直接任命湯炳權為湯埕村的裡正。他爹非常高興的卸任，在家開心的怡兒弄孫。
湯埕村因為溫泉，成為了這一代有名的旅遊勝地，加上之前官家和宰輔一行在此逗留很長時間，此處也成了不少文人墨客必然要一遊之處。
“你們都是什麼人？為何要阻礙本村出入口？”湯炳權帶著一眾鄉兵來到北門，“吾乃本村裡正，有什麼話就對我說，如果你們是來鬧事的，別怪我們對你們不客氣！”
見這些鄉兵，手裡拿著五花八門的武器，這些鬧事的人也不犯憷，只是一遍遍的高喊著，讓盧琴出來給一個說法。
湯炳權有些左右為難，作為湯埕村的裡正，他深知這個身份是怎麼來的，倒不是一定要做這個裡正，只有做過裡正才有機會往上爬。
但是盧記對他不薄，如果就這麼直接將盧公子交出去，今後怎麼在盧家七少爺那裡抬頭？
“別跟他們廢話，衝進去，盧琴就在裡面！”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那些堵門的情緒激動，互相推搡起來，湯炳權一時不察，被推倒在地，正要想著起身，那些人已經湧了過來，只得狼狽的朝著一旁滾過去。
那些同來的鄉兵見有人闖關，還打傷了裡正，紛紛拿出武器，準備將這些人驅散。
不知哪裡射來的暗箭，將幾名首當其衝的鄉兵射倒在地。那些堵門的學子，見有人倒下，沒有了阻礙，紛紛湧進村口，倒是造成了不小的騷亂。
“來人哪，有人來搶長壽公啦！”湯炳權趴在地上，也算有點急智，他想起了當初和盧家七公子遇到的那一場劫難，可以再利用一下長壽公的名號。
話音剛落，那些原本發愣的村民，眼神都變了。揮舞著傢伙，紛紛從田地中聚攏過來。這些鬧事的學子幾時見過這種架勢？這還是他們眼中那些可以隨意欺負的泥腿子？看著這些泥腿子手上握著的，帶著泥濘的鐮刀鋤頭，衝在最前面的學子，急忙急剎車，被身後的同伴推搡著，踉蹌的往前衝，撲倒在地。
那些凶神惡煞的村民，不住的往後退幾步。沒想到真的如盧七公子說的那樣，當真有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碰瓷。太卑鄙了！
呂惟簡首當其衝，身後的盧瑟，手裡抓著神臂弩，來的路上就已經上了膛，稍稍對準那些躲藏在路邊的弓手就是一箭。
跟來的1000多名騎兵，人手兩把神臂弩，一把射完換一把。
兩波弩箭之後，躲在官道兩旁的弓手躺了一地，不住的哀嚎著。
不是命中的問題，本就想留活口，只是用弩箭設穿了他們的膝蓋，讓他們沒法逃跑。
呂惟簡帶著數百人衝進村子，後續趕來的騎兵紛紛下馬，拔出武器橫在那些俘虜的脖頸上，直到趕來的縣衙鄉兵和弓手過來接手。
湯汁縣氣喘吁吁，當他看到湯埕村北門外，被俘虜的百來弓手時，大氣都不敢喘。
在自己的治下，居然出現一批神秘的弓手，堂而皇之地包圍了湯埕村。
這要是被有心之人稍加粉飾傳到京中，那自己的官途就算是毀了。
那些衝進村子的鬧事學子，被呂惟簡帶著數百騎兵攆了一路，一個個趴在地上氣喘如牛。
“啟稟指揮使，永泰縣知縣湯大人帶著縣衙的鄉兵過來支援！”一名水軍都頭帶著湯知縣上前。
“永泰縣知縣湯少求見過呂大人。”湯知縣上前一步行禮。
“湯大人來的真夠快的！”呂惟簡不吝讚賞，這是路上盧瑟跟他商量的結果，對於這種地方剿匪的功勞，呂惟簡拿了毫無用處，還容易被人詬病，你一個水軍指揮使，居然需要到陸地上剿匪，不如把這樣的功勞送給湯知縣，只要湯知縣在位，湯埕村將來的治安就會有所提高。
“請問呂大人，村外那些逆賊該如何處置？”湯知縣請示道。
“自然是押送回縣衙！”呂惟簡直截了當道。
湯知縣哪裡還不明白呂惟簡的意思，嘴角含著笑意，行禮離開。
這可是百來名逆賊！功勞不小，若是回頭能夠審訊出點蛛絲馬跡，說不得還會得到吏部的褒獎。
“湯大人，若是條件允許，請把他們分批關押，我擔心他們會串供。”呂惟簡提議被湯少求一口答應。
隨後這批懵逼的學子，也被凶神惡煞的鄉兵和弓手押解前往縣衙。比起那些暗箭傷人的賊子，他們的運氣好多了，至少他們還有兩條完整的腿，可以自己走路。
那百來名暗箭傷人的賊子就沒那麼好優待，呂惟簡讓人騎著馬，拖行著他們前往縣衙。若是這官道平整還好，騎馬的人在這凹凸崎區的官道上都有顛簸，更別提這些皮包肉的人，被騎兵拖拽著一路前往縣衙一點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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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開肉綻都是小意思。
湯炳權已經爬了起來，有驚無險地來到盧瑟身前，“盧七公子，真是千鈞一髮呀！要是再晚一會兒，恐怕這些賊子就要衝進村子裡了！”
“湯叔，你們手上的這可不是燒火棍！”盧瑟吐槽道，“人家都要你們的命了，你們還客客氣氣的，直接揮傢伙幹呀！打死勿論！你們那是剿匪，現在好，功勞都被縣衙搶去了！”
村裡的鄉兵和弓手，一臉懊惱。剛才若是自己膽子稍微大一點，到手的功勞失之交臂了。
湯炳權愣愣的站在那裡，這樣也行？
“將這兩位受傷的兄弟帶下去治傷，一應開銷都算盧記的！回頭湯叔將這兩人的名字告訴我，我自會報給湯知縣。”盧瑟熟門熟路的走在村道上，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大哥哥盧琴。
湯炳權的腸子都悔青了，可惜自己為什麼要滾到一旁，這要是被桉件射中了，呸呸呸，還是不要射中的好。
陳俊的宅子靠近南門，那邊堵村的學子一個都沒跑掉，呂惟簡帶來的騎兵將他們押解前往縣衙。
“奇怪了，南面村口沒有發現弓手，唯獨在北面村口埋伏了這麼多人！”呂惟簡不解道，“很顯然對方的目的並不在盧琴身上，值得慶幸的是，官家和幾位相公早早的離開了此處，不然造成的結果很難預料。”
“你等下分別將兩份密信發送給熊都頭和毛大郎，讓他們留意下我提及的那幾個名字。”盧瑟將一張紙條上的名單遞給了呂惟簡，呂惟簡只是澹澹的看了一眼，就將密信交給了身邊的親兵，自然有人去做這件事。
盧瑟帶著蕭撻裡，跟在湯炳權的身後，剛剛來到陳俊的府宅前。
“瑟兒來了？”師傅陳俊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盧府的一大家子，大哥盧琴和八妹盧欣兒都在此列。
“七弟，幾時過來的？”盧琴激動的跑過來，輕輕拍了拍盧瑟的肩膀。
“七哥，我想你了！”盧欣兒撲進盧瑟的懷裡，撒嬌著，隨後發現盧瑟的身後站著蕭撻裡，起身警惕的看著她，如果盧欣兒的手上有把匕首的話，會毫不猶豫地橫在蕭撻的面前。
“恭喜大哥哥高中解元，我們盧家終於又有一位舉人老爺了！”盧瑟打趣著盧琴，“我都聽章大人說了，不遭人妒是庸才，大哥哥不必在意。”
盧琴點了點頭，臉上有了笑意。
“都別站在這裡了，進去說吧！”陳俊將眾人請進府宅，“和你之前來的時候變了樣吧？都是村裡的人幫忙，蓋了這兩進的泥瓦房，現在村裡大變樣了，木質結構的房子已經幾乎看不到了。”
“這都多虧如盧七公子！”湯炳權恰到好處的插了句話，“要不是盧記，湯埕村可能到現在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漁村。可是這才多久？家家都蓋起了泥瓦房不說，生活條件都好了。以前只知道將剩餘的物資去換錢，現在大家都在享受新的生活。”
“對了，盧七公子，田七還好嗎？”湯炳權忽然提到了田七這個名字，“他家老子逮著個人就說自己的兒子在京城跟著大師傅學習廚藝，這小子我也是看著長大的！”
“田七很機靈，用不了幾年就可以獨擋一面。”盧瑟這番話倒不似摻假，“將來盧記工坊會開到泉州一帶，若是田七願意，完全可以接過來自己幹，成為盧記工坊在泉州一帶的一級代理商！我記得之前在信中跟湯叔你聊過這些事，您不是也挺有興趣嗎？要不要在湯埕村裡弄個試點試試？”
被盧瑟提及，湯炳權的思路活泛起來。雖然現在是湯埕村的裡正，但是他還有幾個孩子要養，總得將孩子未來的出路給規劃好。
“瑟兒來了？快讓祖母好好看看！”護孫狂魔，盧氏上線了，上下左右好一陣的檢查，“菩薩真人保佑，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