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裡喝了半宿的茶水，林斯越發的精神了。
她放下手中的杯盞，心中微動，決定溜去四方客居的院子裡看看。
等林斯翻進四方的院落裡時，沒想到自己肩背上未痊癒的傷會被牽扯到，一時間疼得她臉色發白，蹲在清冷的院落裡深呼吸。
好不容易疼痛緩了過去，她扶著牆站起身，就發現眼前突然多了個人影，嚇得她後退了兩步。
這後退了兩步，才瞧清面前的人是誰，她有些驚訝地出聲：
“小和尚？”
聽到這聲小和尚，四方心中微動，有種難以言喻的歡喜。
可想到林斯此時蹲在牆角的模樣，他目光不由望向一人半高的牆，問道，“小將軍，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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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斯有些尷尬，翻牆被抓了個正著，可真是尷尬。
好在她臉皮厚，很快就將心裡的那點點的尷尬給掩下，“我睡不著，想看看你睡得可還習慣。”
四方失笑，這蹩腳的理由他怎麼就沒法相信呢？
但他沒拆穿也沒再追問，反倒溫和地接下她的話，“尚可。”
聽到這個“尚可”，林斯就很想吐槽，小和尚這都半夜爬起來了，還尚可？
但小和尚都沒拆穿她翻牆的那點事，她也就不拆穿小和尚的這個“尚可”了。
“小和尚，我想聽你誦經。”林斯坦然地提出請求，目光平靜地看著四方，手心裡卻微微汗溼。
誦經？
四方神色複雜，忍不住將心裡的疑惑問出，“小將軍聽得懂經文嗎？不會犯困嗎？”
熟料，林斯聞言後，唇邊倒是泛起清淺的笑意，“聽不懂，但可以助眠。”
林斯沒說的是，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個好覺了。夜裡難入睡又總是易醒，哪怕雪茗給她用了安神的湯藥都不見起效。
聽著她的回答，四方有些啞然，沒想到她竟是來找她唸經催眠的。
可目光掠及她眼底的青黑，四方心尖泛起細微的疼意，終究還是輕輕頷首，道了聲，“好。”
也許，他就沒想過拒絕。
清朗的誦經聲在院子裡響起，林斯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趴在上邊，看著身邊沐浴著月色的小和尚，目光灼灼。
但沒多久，眼皮漸重，她的呼吸也逐漸綿長平緩，睡了過去。
察覺到她睡去，四方停下誦經，目光落在她臉上。
不知為何，總有種感覺，好似這場景不止一次出現過了。
可明明，這是第一次，看著小將軍的睡顏。
半晌，微涼的夜風襲來，四方收回視線，思索了一番，進屋裡取了件厚實的披風出來，披在了林斯身上。
當初，師父去世那晚，小將軍也是拿了件披風為他披上。
那件披風，還在竹林裡好生地收著，有時他也會想要拿出來看上一會兒，可到底還是沒有這麼做。
四方的目光從林斯身上披著的披風上，緩緩移到她的眉眼間。
聽聞京中不少女子愛慕小將軍，她這副容貌確實是會引得閨中少女們心動。
也不知這樣的小將軍今後會娶怎樣的女子？
思及此，四方胸口微悶，眉頭緊鎖。
他捂著胸口，眉眼裡盡是不解，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突然有些難受。
“小和尚……”
忽然的一聲呢喃打斷了四方的思緒，他回過神，看向林斯，便對上一雙朦朧的睡眼。
四方呼吸一窒，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手無意識地抬起，落在她的眉弓上，輕撫著。
剛睜開的雙眼像是抵擋不住睏意，又緩緩地閉上。
但林斯的腦袋卻下意識地靠近四方，甚至還在他掌心間輕輕蹭了下。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四方只覺心跳得極快，這兩年來他的那些奇怪舉動和情緒，在這一刻，似乎被撥開了雲霧，清晰地呈現在他面前。
他、他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犯了戒……
甚至，這樣的感情與行為……更加地不被世道所容。
意識到這點，四方想要抽回手，可看著林斯的睡顏，他半晌都未有其他動作。
小將軍是萬人景仰的大英雄，他怎麼能有這種褻瀆小將軍的想法呢？
四方抿唇，臉上出現些許頹然之色，指尖也緩緩地收起。
目光深深地略過林斯的眉眼，思路卻越發的清晰。
他的心思，只能藏於心底，萬不能被小將軍知曉，更不能被世人知曉。
小將軍的性子，一旦知曉，怕是會對他厭惡至極，恨不得割袍斷義吧。
想到那畫面，四方就有些難受。
而世人若是知曉了，那小將軍今後的名聲便會是被他所辱。
那場景，更是四方無法接受的。
等小將軍弱冠之年時，必然會是這齊國的大將軍，到時候，京城的媒婆冰人怕是會踏破將軍府的門檻。
到時候，她會娶一名溫柔賢淑的女子，紅袖添香，為林府延續香火。
而他……
他應該依舊是在雁安寺裡，吃齋念佛，青燈常伴，看著寺中香火逐漸鼎旺。
師父將雁安寺交予他手上，便是盼著他將雁安寺恢復從前的鼎盛時期。
四方輕闔眉眼，唇邊一聲嘆息。
就這樣吧，將軍府的事了卻後，他便該回到佛祖身邊了。
心中已有決定，四方再看向林斯時，眉眼間盡是眷戀與不捨。
半晌，他看了眼天色，站起身，將林斯抱起，往屋內走去。
小將軍這般趴著，明日醒來怕是會不舒服。
夜裡涼，即便是有了披風，也怕是會感冒。
這般想著，他抱著林斯的步子卻極慢，像是想多享受這一瞬的相處。
翌日。
天色大亮，林斯從睡夢中醒來，很是舒坦地伸了個懶腰，翻了個身，然後緩緩地睜開眼。
一睜開眼，入目的便是一張俊美絕塵的面容。
林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眨眨眼，心想，她不會是還在夢中吧？這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伸出手，用力地戳了戳自己手臂上還未癒合的傷口，疼意頓時從傷口處蔓延，眼眶都泛起了淚意。
她錯了，不該這麼大力的。就算小和尚是真的，可這也太疼了！
許是她的動靜有些大，四方被驚醒，緩緩地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