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等一下,艾瑪, 還有諾曼, 你們最好不要離那三個奇怪的人太近了。”
“哎?為什麼?”
聽到雷突然而來的勸告時, 艾瑪心中很不解。
“三個奇怪的人”,很明顯, 指的是來到孤兒院約有半個多月的那三人。
最小的嬰兒賽奇, 以及自稱是賽奇的朋友, 所以只能過來陪護的與孤兒院無關的外人,埼玉和埃利克。
值得一提的是, 他們還有一層特別的身份——聖誕老人,聖誕老人的馴鹿,再加上聖誕老人的雪橇。
“還能為什麼,你和諾曼都傻了嗎?”
黑髮少年將拿在手裡的書合攏, 發出的“啪!”聲很是響亮。
一直坐在樹下懶洋洋看書的他, 再加上臨時跑過來找他說話的艾瑪,被艾瑪扯過來的諾曼,三個孩子遠離了正在前面玩鬧的大部隊。
在這裡說話, 不用擔心被其他人聽見——大概。
“與聖誕老人有關的說辭,不要告訴我你們真信了。”
艾瑪:“沒呀, 那不是哄科尼這樣的小孩子的話嗎?”
“對。”雷說,“所以他們其實只是來歷不明的危險分子,還有很大的可能——”
“什麼可能?”
“不是人類的可能!”
說著說著,黑髮少年銳利的目光就掃了過去,頗有些惱意:“你們倆, 果然是在裝傻吧。”
半個多月了,雷表面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但其實,他一直在觀察突然出現的不明人士,“他們很危險”的判斷就是在這一期間得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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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熟且格外聰慧的少年很不能理解,為什麼除了他以外,好像大家都不覺得需要特別警惕一下那三個人。
即使是嬰兒,也不能例外。因為那個嬰兒最先暴露出恐怖的力量,不張嘴就能說話,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至於另外兩個人,光是他們神乎其技地出現在孤兒院裡,來去無蹤,根本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疑點太多,根本無法讓少年放下心。
雷也是因此覺得奇怪。
包括媽媽在內的大家都沒對此提出異議,但是,本應該最早察覺到異常、從而跟他站在一個陣營的諾曼居然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讓他不得不找一個時間,把自己的疑問挑明。
艾瑪:“雷,你是不是只說了諾曼,把我漏掉……”
然而,她的好朋友眼睛不眨:“沒有漏,艾瑪你是什麼反應我都不奇怪。”
“啊?!!”
正事兒似乎還沒說上幾句,就變成了艾瑪關於自己一點也不笨的申辯。
鬧了小一陣。
“哈哈,你們別吵啦。”在旁微笑著看著他們的白髮少年終於適時插口。
諾曼應當是三人組中最聰明的那個孩子。
他的笑容很暖心,溫溫和和,彷彿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會著急,更不會生氣。
對待雷所擔心的這件事也是這樣。
雷想得到的東西諾曼都想到了,可雷擔心的事情,諾曼卻一點也不急躁。
要問理由?
“雷你自己都說啦,他們不是普通人,不管是超能力,還是徒手結冰,或者其他的別的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至少以我們的認知,普通人無法做到。”
“所以。”諾曼攤手:“媽媽那裡沒有意見,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給別的大人知道的話,我們就不用多管啦。”
雷正張口:“可——”
諾曼:“更簡單的理由,我們只是什麼能力都沒有的小孩子,就算加起來,也不是賽奇的對手。他們想對我們不利,我們也是沒辦法應付的。”
雷:“……”
諾曼笑:“而且,說不定,埼玉叔叔他們真的是聖誕老人呢?真神奇呀,”
雷:“…………”
幾度想開口,但最後都成了欲言又止。
過度擔憂的少年果然還是被強行說服,無話可說了。
——雖然他仍然覺得現下的這個發展太不嚴謹,跟胡鬧似的。
對完全不遮掩異常的陌生人,媽媽居然包容地把他們留了下來。
哦,這個原因,艾瑪是知道的。
女孩兒掰著手指,認認真真地挨個說了起來:“因為如果沒有我們幫忙的話,賽奇會被外面心懷不軌的大人抓走,他會被摧殘,會被一不小心丟進河裡,會被當成誘餌丟進野獸堆,還會吃不上喜歡的咖啡果凍……”
“……這全是你們自己的想象吧?”
艾瑪:“大概——不過現實也差得不多?”
“差得太多了!”
然而並沒有什麼效果。
“呼,這樣就太可憐了。”
充滿正義感的善良少女彷彿沒聽見,她握緊拳,朝氣滿滿:“媽媽不是說了嗎?賽奇向我們求助了,那麼,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管啊!”
“……”
至此,雷徹底宣告失敗。
而諾曼也就在這時搭住他的肩,彷彿在說,現在明白了吧,阻止是沒有用的。
媽媽很善良,艾瑪很善良,孤兒院的所有孩子都很善良。
所以,他們不會介意那麼多,聽聞有人需要幫助,就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
“嘖,算了,就這樣好了。”
雷選擇放棄,不再做反正也沒用的掙扎。
他們這邊盡是一片火熱的赤誠之心,如果恰好遇到有所圖謀的壞蛋,只能是全部完蛋的結果。
當然了,前提——遇到的真的是壞蛋。
“雷。”諾曼問:“你覺得他們是壞人嗎?”
少年望來的目光清澈,裡面似乎還盛著看穿了朋友心思的點點笑意。
雷起初沒說話,只是微不可見地撇了一下嘴。
但沒過多久,喧譁聲終於由遠及近,從前方傳到了樹下的他們這兒來。
“哈哈~哈哈哈~“
毫不意外,正是小孩子們匯聚在一起的歡快笑聲。
才被雷提起的危險分子中的兩個,都進入了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那便是,這半個月裡最常出現的畫面。
有神奇能力的小嬰兒慢悠悠地在半空晃盪,底下墜著一串邁著小短腿跟著他跑的小不點兒。
目前還掛著“聖誕老人”名號的光頭男人盤腿坐在草地上,身邊也不缺少深深被聖誕禮物吸引的小孩兒。
沒錯。
雖然男人變不出什麼聖誕禮物,但他只要一出現,就能在瞬間大受歡迎。
“欸?欸?等等,我只是過來蹭飯啊不探望楠雄少年的,身上什麼東西都沒帶啊?”
就算這麼喊著也沒用,從他成為“聖誕老人”的那一刻起,就避免不了被十歲以下小朋友包圍的命運了。
小朋友一個接一個來,圍上來的同時,還一個疊一個。
不能在天上飛的男人坐在這兒,即使顯得腳踏實地,大有男子氣概,可唯一的缺點大概是,對來自地面的“襲擊”無法完美抵禦。
“我……懂了!”
不到一會兒,身上就全掛滿小朋友的男人在那裡大喊大叫:“就是為了把我拉過來當擋箭牌,所以你才叫我出來對不對!欺負我不會飛還不能跑,太狡猾啦——齊木楠雄!”
不管真相如何,超能力嬰兒都已經飛遠了,大概並不會倒回來,仗義地拯救他的好朋友。
男人:“唔哦哦哦哦哦哦不要捅我的腰也不要拽我褲子更不要摸我腦袋啊小朋友們!那裡不行!是禁區……噗!”
似乎還沒有撐過幾回合。
全世界第二強的男人沒能從丁點大的小鬼們的魔爪下逃出生天,也不知遭受了如何“殘酷”的摧殘,他轟然倒地了。
哦,排除掉過於誇張的成分。
男人呈大字型直挺挺地倒在了草坪裡,彷彿自暴自棄一般,手上腳上肚子上臉上都長滿了高興大叫的小不點兒。
沒有頭髮也沒有鬍子的偽·聖誕老人·埼玉,於戰力值普遍不超過1的人類幼崽手底下大敗,目前沒有能夠反敗為勝的跡象。
“……”
“嗯……”
——對著這樣的人。
——比起讓人覺得有威脅,更容易感覺是在搞笑的,這樣的“危險人物”。
“要真是壞人就奇了怪了——只能這麼認為吧!”
也是。
從現下的表現看來,突然到來的神秘三人組,至少有兩個看著尤其無害。
至於,前面沒被提到的第三人……
“馴鹿——啊不對,埃利克嗎?”
艾瑪說著,聲音不知不覺從大轉小的原因尚且不明。
“他好像,跟我們的年紀差不多大,頂多大一點點……啊,但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呢。”
除了第一天,出現在嬰兒室的銀髮少年跟孤兒院的孩子們有過頗近距離的接觸,話也說了好幾句。
其後的這些日子,他雖然也每天都跟光頭的埼玉叔叔一起過來探望賽奇,但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麼,少年每次都避開了與孤兒院孩子們的接觸。
人一來,少年就消失。
艾瑪對他十分好奇,老早之前就想主動湊上前去,跟能夠徒手製作冰雕的神奇少年說話,熱情非凡地詢問他一些事情。
可是,很遺憾,一般情況下根本就找不到人。
晚上吃飯的時候能看見,因為埼玉叔叔說過,他們倆就是來蹭飯的——咳咳。
而吃完晚飯,那兩個固定時間過來的客人也要準時離開,根本就找不到合理上前搭話的時間。
“不想跟我們說話,是因為羞澀?”
“怎麼可能,他看上去就不像會羞澀的人啊。”
“唔唔,那是為什麼……”
在與談論物件壓根不熟、話都沒說過幾句、見的第一面情形還相當不友好的情況下,艾瑪已經自發地開始為對方的事情沉思了。
銀髮少年埃利克,一看就是跟“羞澀”“內向”扯不上半毛錢關係的人。
把這種詞語放他身上,還會莫名地製造出一種恐怖效果。
他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出意外都是“可怕”的。
艾瑪在初次與少年對視的那一剎那,身體便不由得僵住,從頭涼到底的畏懼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縱使,那可能並非是少年刻意而為。
“他身上,是有一種可怕的感覺。”雷開口了,這也是他之前決定提醒艾瑪和諾曼的理由之一。
“是的呢。”諾曼也低聲說,“說來有些奇怪,但是,我好像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
冷若冰霜的外表都成了次要,讓孩子們本能退縮的根源,就是銀髮少年的眼睛。
明明是和陽光一般燦爛的顏色,可落入眼中,卻不知為何浮出一層足以將瞳孔覆蓋的冰涼。
對於現才十歲的孩子來說,能夠抵禦住不被寒冷侵蝕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再是早熟,也不能指望他們把心底裡生出的異樣情緒和畏懼,完全地區分清楚。
“我們害怕他嗎?不對,科尼就一點也不害怕他,艾瑪也是。”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唔,年紀比較小的那些孩子,就是一開始以為埃利克是聖誕老人,和他打過照面的科尼、安娜她們,好像都不怕埃利克。”
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發現。
因為,在諾曼提出之後,艾瑪就從思索中脫離出來,忽然恍然大悟。
“我似乎明白了——”
“什麼?”
“與其說,害怕的人是我們……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我自己也認為很不可思議!但是!”
陽光猛地穿破頭頂枝葉間的縫隙,陡然降落下來,罩在了倏地站直身子的少女的金髮上,更襯得她目光炯炯。
“我覺得,是他在害怕著什麼才對。”
“啊?等一下,艾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物件是不是完全搞反了!”
“沒有?沒有吧。應該,也許?啊啊啊,我也說不清楚啦,腦子裡莫名其妙地——”
說不清楚,真是說不清楚。
畢竟說那個少年在“害怕”,是比說他“羞澀”恐怖幾百倍的描述啊。
艾瑪解釋不清,其他人聽了,可能也無法信服。
“害怕?這裡有任何能讓他害怕的人事物存在嗎?”
一眼掃去,便覺得不可能有。
這兒是普普通通的孤兒院,只有藍天白雲,綠草樹林,以及慈祥的媽媽和可愛的孩子們。
具備威脅性的事物壓根就不存在。
除非,在少年這裡,純潔可愛的小孩子,就是讓他下意識不想接近的——
……“害怕”的,存在?
不。
不對。
他所“害怕”的,根本不是這樣淺顯的東西。
*****
風起了。
雲層恰好在這時飄來了一些,遮擋住了天空中正當明媚的太陽,讓光線也黯淡了幾分下來。
或許該說,這風來得很不是時候,事先也沒個徵兆。
伊莎貝拉剛把洗乾淨了的衣服搭上晾衣繩,還未掛穩,一陣大風就從身後猛烈衝來。
“呼啦啦——”
長繩劇烈搖晃,恰好避開了女人連忙伸出的手。
才掛上去的衣服還未幹,但被疾風一卷,仍有一件最為輕薄的外套在半空中揚起。
兜轉時地上的女人被風迷了眼,再一看,外套已經飛到了不可能夠到的地方。
“啊,糟糕……”
她正這麼說著。
在房頂邊如同蝴蝶般肆意飛舞的那塊白色,忽然間停滯了。
是之前就待在房頂曬太陽的某個人適時伸手,拽住了白色外套的一角。
少年的銀髮在風中搖曳,但由於長度過短,散亂的髮絲沒能遮蓋住他的眼。
他踩著房簷,俯視下來的那雙金眸彷彿不帶溫色。
“……”
屋頂是危險場地,看到有孩子上去,伊莎貝拉的第一反應是心臟停跳半拍。
但隨後,她就回過神,發現自己並不需要擔心。
在與少年對視的期間,伊莎貝拉幾度以為,只是因為那件外套剛好飛過去,打擾了少年休息,他才會插手。
她還以為,他不會下來。
結果事實卻是,少年只低頭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一道身影輕盈落下。他手裡還拎著那件差點飛走的外套。
“剛剛。”
以為少年不會主動跟她說話,但實際上,竟然真的說了。
埃利克揚手,試圖逃脫的外套就回到了原本的歸處,並且,不再受風的挑撥。
彷彿,他是為了這個舉手之勞,才勉為其難下來一趟。
不是為別的。
絕不是為了親自下來,詢問一個看似沒頭沒腦的問題:
“你在唱歌?”
“……被聽見了啊。”
伊莎貝拉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輕輕哼著的歌聲會被少年聽見。
她也不介意笑著回答:“是的,埃利克感興趣嗎?”
因為交談的物件是一個“孩子”,修女下意識地用上了平常對待孩子們的口吻,身子也往前傾,想要俯身聆聽。
可她又一次判斷錯誤,這樣的說話方式並不對埃利克適用。
銀髮少年不搭理她了。
將隨手撿到的衣服丟回來之後,他從原地消失。
看不見人,有相當大的可能性,是又回到了只有他一人還不會被打擾的房頂。
如此隨意地來了又走,又不說明來意,實在讓人感到摸不著頭腦。
所幸伊莎貝拉並不會因此介懷。
等了一陣兒,風漸漸停了,遮擋住陽光的雲層向兩側散開,陰雲退開後大地終於得見天日。
不再被外力干擾,女人可以接著先前的工作,將未幹的衣服晾曬。
水從皺巴巴的衣角往下滴,沒入溼潤的草地間,好處便是不會激起聲音。
大風和衣服被吹飛又被撿回的小事,只是充實一天之中的極小插曲。
要照顧整個孤兒院二十多個孩子,即使有稍大一些的孩子分擔日常,伊莎貝拉的工作量也相當的大,光是晾衣服,都得在這裡忙上好一陣。
細節一晃過去,便彷彿被遺忘了一般。
伊莎貝拉繼續忙碌。
和之前的繁忙比起來,顯示出的細微區別是,女人哼著柔美曲調的聲音似是不經意地大了許多。
在明面上,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至於是否有另一個聽覺出眾的人剛好將歌聲收入耳中,那就只有那人自己知道了。
雖然,沒有歌詞,只有曲調。
但是,真的十分動聽。
有一些歌聲,擁有能讓人心神寧靜的能力。
而也有一些人,正需要這樣的能力,來讓自己莫名生起便再難消退的煩躁平息。
距離埃利克回想起“他”的某段零碎經歷的日子,也有幾天了。
距離埃利克跟友人們略微提及自己的某些資訊,也過去了那麼幾天。
孤兒院的修女,和被修女養大的孩子——這算是記憶重啟的觸媒。
因為特徵好巧不巧和“過去”吻合,彷彿遲早會有這一步,他們不過是順應發展,找到這個合適的時機激烈地撞上來。
埃利克說過,他曾經親自養大過一個孩子,所以,他不會再做這種蠢事。
具體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
關鍵的內容還沒想起來,反正一想到就會出現的莫大悔意不會有假就對了。
他目前想起來的那一部分應屬於前半部分。
這一部分的“主角”不止是“他”,還有一個女人。
最初之時,還是一個少女的女人。
少女有著黃鸝一般清脆悅耳的歌喉,她的歌聲柔婉動人,又能讓湊巧聽到這歌聲的男人得到久違的寧靜。
還是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少女遇險,遇險的地點又那般湊巧,就在男人專門挑選的午覺地點之下。
因為很吵。
因為這個少女的歌聲“他”很喜歡。
所以,“他”隨手救下了她。
——既是巧合,又是命運。
這個結局難以想象被多少血淚沾滿的故事,就從這裡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埃利克曾經的故事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