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火災一定挺嚴重的。”唐朝說完才覺得自己在說廢話,要是不嚴重,會死那麼多人嗎?
想起這個,唐朝更加覺得得幫博濟,他已經那麼苦了,怎麼能再讓金姚那樣的人成為他世界裡的劫難?
楊豈難得沒有揪著唐朝嘲諷,他低不可聞的嗯了聲。
“你們倆來這邊找人?”計程車司機聽了一路,還是覺得要問清楚,“這邊可沒有什麼住戶了,也就是清明回來祭祀的人多,其餘時候壓根沒人……你們倆逃課出來的?”
唐朝倒是一身便裝,楊豈就不是了,他還穿著校服,S中的標誌就明晃晃的刺在胸口。
“……今天課外活動,我們提前請假走了。”唐朝乾笑,拍了楊豈的胸口一下。
計程車司機一臉的“我懂”,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又苦口婆心的說:“國家禁止早戀還是有原因的,你們啊,還是老老實實讀書,別早戀的好……不然以後再帥,還不是得和我似的開計程車?”
“我以前也是老帥了,結果就只知道談戀愛,荒廢了學業……”
司機大叔停不下來的絮叨往事,唐朝往路邊瞥了眼立馬說:“叔,我們在這下——多少錢?”
“打表器33.3,收你們30吧。”大叔意猶未盡的停嘴,等兩人下車了還降下車窗勸,“好好學習啊!”
唐朝悻悻的揮手,扯著楊豈遠離馬路了。
現在都9102年了,還有人說要把法定結婚年齡推到女18男20呢,怎麼還對男女同行這麼大八卦心?
就不能是朋友嗎?
“其實我不太明白,我們為什麼在這下車?”楊豈望了一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幾分鐘都沒個人影的。
唐朝嗯了聲,拉著挎包的帶子打量面前的房子:“找人。”
“什麼?”
沒有多做解釋,唐朝已經拐進被圍起來的圈子外,那些隔開的低矮的居民樓了。
因為竹林和石板空地,這些建築群避免了和被燒房屋同生共死的宿命,但這些居民樓,比燒壞的老樓房更加破舊矮小,連門都是刷著綠漆的四開木門,唐朝不太確定的想,這是不是很久之前那種需要把整扇門拆下來的那種門板?
她垂頭打量門檻,高到她小腿了。
估計就是那種。
那這些人在這應該是住了很多年了。
“姐,我想問一下您認識那一片姓博的人家嗎?”往村裡走了好幾分鍾,唐朝終於看見坐在井邊帶小孩玩的居民了。
婦人和他們在中心北路那邊遇見的年輕母親完全不同,她看起來像是唐朝的外婆一般年紀,甚至還沒有唐朝的外婆保養的好,臉上的皮膚曬得紅紅的,眼角的皺紋極深。
可她腳邊的孩子又不到膝蓋高,大概是老來得子。
“儂找博家啥事?”一口地道的S市方言,唐朝反而松了口氣,要不是S市人,倒還怕她什麼都不清楚。
唐朝也用一口吳語說話,臉上帶著笑意:“我以前的同學是這裡的,但因為高考時他是藝術生,和我岔開了,這不,考試結果一出來,我就來找他了。”
“你應該是記錯地方了,這裡早就沒有什麼博家人了。”
“沒有?怎麼會,他和我說了,他家就在朝陽西路。”唐朝大感詫異,不可置信的說,“他還說這邊就他們一家姓博呢。”
楊豈從唐朝開始詢問的時候就沒有開過口,一直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但餘光始終在唐朝身上,他聽不懂吳語,但對氣氛挺敏銳,加上唐朝的表情舉止,他多少猜出來唐朝的目的是什麼了。
婦人有些遲疑,但看了看唐朝和楊豈,也就是兩個小孩,最多高中畢業,說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以前是有一家人姓博,而且是大家庭,祖孫四代同堂,和我同一輩的兄弟就有三個,小輩倒是就老大的兒子……”
應該就是博濟了,不過四代同堂……那他們家如今只剩奶奶和博濟而已,豈不是……
“真是天降橫禍。”婦人嘟囔,“要不是經久未修的電纜被火點燃了,還砸到了他們那棟樓……原本啊,他們是不會被火災殃及的。”
“這段時間,有看到他回來嗎?或者是,誰來問過?”唐朝試探著問,本來沒報什麼希望,誰知道婦人想了下說:“有個男孩子來問過博家的事情,和你說辭很像,說是博家小輩博濟的朋友,我看他連名帶姓都說的出來,就和他說了些博家的事,待到晚上他就走了,特別有禮貌,還逗我家小孩玩了一下午。”
有禮貌?逗小孩?
唐朝否決了是金姚的想法,但又不確定還有誰會來問:“……是染著栗色頭髮,眉毛很濃,眼睛有點邪氣的男孩嗎?”
婦人當即點頭:“還挺高的,跟你男朋友差不多高吧。”
真的是他,他要是霸凌誰,應該沒有瞭解那個人過去的習慣吧?
“是個好小夥,就是老逃課。”婦人說,“來的那天是週二,連校服都沒穿。”
唐朝微頓,摸了摸鼻子。
“姐,您能給我們指指博家的位置嗎?”唐朝問,保證說,“我們不進去,只在外面看看。”
婦人嘆了口氣:“你們想進去也無所謂了。”
唐朝正疑惑,婦人就繼續說了:“推得平平坦坦,連地基都重新建了。”
路過的時候,是有看見一片房區都已經清空了,那時候唐朝還想房地產商動作也不算慢了,但沒想到那麼巧,剛好包含博家的房子。
“都說了什麼?”楊豈問。
“金姚來打聽過博濟家裡的事情——這件事情很奇怪,金姚長這麼大,從沒有興趣瞭解誰的悲傷往事,這回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楊豈暫時沒想這個:“博家到底有什麼?”
沒有謂語。
唐朝瞥了楊豈一眼,一邊緩慢的往婦人指的方向走,一邊低聲說:“祖孫四代人,最後從火災裡活下來的只有奶奶和博濟。”
楊豈停住了腳步,黑沉的雙眼穩穩當當的落在唐朝身上,裡面的詫異和難過沉甸甸的,猶如實質。
唐朝一步沒挪的將他的情緒接了個滿懷,直視著他說:“博濟的父親還有兩個兄弟,他們全都沒有出來。”
他們不是警察,也不是專戳人痛處的記者,具體的故事無處可考,只是這個結果,也已經足夠慘烈了。
“至少,那場火災奪走了博濟八九名家人。”
楊豈握緊了拳頭:“金姚也知道這些事?”
“如果那天來問的人真是金姚——八九不離十——那就是全都知道了。”所以,金姚現在是怎麼想的?他還在傷害博濟嗎?還是更加能夠傷害博濟?
“多久?”沒頭沒尾。
唐朝卻明白楊豈問的是什麼:“兩天。”
明後天是週末,也沒辦法觀察什麼,今天又跟丟了人,也不知道今天金姚在搞些什麼——那個朝陽西路的牌子,到底意味著什麼?是好事還是壞事?
金姚能做出些什麼好事嗎?唐朝嘆了口氣,天已經快黑了,再不回家,唐倩該著急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等會兒回去,你得跟你爸爸說一聲,讓他給蘇哲打個電話,免得蘇哲給你記一筆。”坐在計程車上的時候,唐朝拿出手機複製了蘇哲的電話發給楊豈,“我猜你壓根沒記班主任的電話。”
楊豈看了眼,一個字都懶得說。
“我其實有點奇怪……”計程車司機是按著導航來的,繞的有點遠,沒抄近路,唐朝也懶得指路,看了眼就收回視線了,她有更重要的疑惑急需解惑,“你為什麼那麼在意博濟的遭遇?”
“你又是為什麼那麼在意金姚的行為?”
“……”
外面天已經黑了,車子裡亮著淡淡的暖黃色照明燈,看人都像是自動加了濾鏡。唐朝西方人的長相在暖光下弱化了許多,不看瞳孔顏色,有幾分像少數民族的C國人,她垂著眸頓了一會兒,不滿的說:“是我先問你的。”
楊豈靠著椅背也陷入了沉默,一會兒後,他說:“我是C國血統,不說話站在那,就是一副黃種人的樣子。”
“總之,打架的時候多的不得了。”
唐朝安靜的聽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楊豈,雖然他輕描淡寫,但唐朝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麼輕鬆的歲月,可他只是平鋪直敘,並且簡略的帶過了。
“我很少輸。”楊豈笑起來,眼裡映著散漫的燈光,嘴角上揚,似乎有些驕傲,“我朋友說,我是他見過最不像C國人的C國人。”
都是半大的少年,他又見過多少C國人?
唐朝沒有拆穿楊豈越來越認同自己是C國人這件事,敷衍的鼓了鼓掌,毫不走心的誇:“真厲害啊,Jasper。”
楊豈的嘴角彎出一個弧度,微眯著眼看唐朝,好心情的沒計較唐朝的敷衍。
“那你就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的悲慘生活,於是想幫博濟?”
楊豈搖頭:“我不喜歡博濟的反應。都是男孩,雖然他比金姚矮一些,但也不是弱雞,為什麼不反抗?懦夫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