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安然無恙,樹還在,沙還在。郝一刀身前,無故多出一個人!
這是一位形象極為邋遢的中年男子,身材頎長,滿面塵垢。
一頭長髮尤顯凌亂,或許是因為欠奉梳理的緣故,彼此糾纏成團,比郝一刀那五顏六色的‘鳥巢’還要招人眼目。
郝一刀的髮際雖亂,但好歹還能用‘巢’來形容,但眼前這位男子的造型,實在讓人不敢恭維,說的直白一點,就像是在頭上頂了一坨屎。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現的,就像沒有人能察覺先前的歌聲是從何處響起!
小和尚和刀疤臉幾人心如明鏡,臉上也不免訝然,這人想必就是郝一刀搬來的‘救兵’了。
“老不死的,你有本事怎麼不來的再慢一點,正好趕上給本俠收屍!”郝一刀沒好氣的罵道。
邋遢男子伸了個懶腰,像是剛剛才睡醒,哈欠道:“急什麼,這不是剛好趕上了嗎。”
他衣著古舊,外衫表面覆著一層厚厚的泥灰,根本別想看出原本的顏色,彷彿來這之前,特意跑去汙泥中打了幾個滾,身上的體臭能隨風飄出好遠。
此番扮相,估計連塵世裡的叫花子都比他愛乾淨。
八方空域,萬籟無聲。
全都因邋遢男子的意外出現,變得落針可聞。
圓滿皇齊世而立,舉手投足都擁有翻山倒海的神通,所領悟的奧義各有千秋,都能夠做到破開空間表象,藉此毀掉事物存在的根本。
如果連一小塊空間都能泯滅,無論大山頑石或是滔滔瀚海,都將隨之一同傾覆。
奧義中,到底蘊藏了多少偉力,沒有人敢斷言。可是……奧義呢?
洞幽之眼,即便未經全力使出,但威力也恐怖絕倫,可卻沒能發揮出半點戰力,被人輕鬆擋了下來!
燕八祖稍微怔忪,愣了片刻,才冷哼一聲,道:“閣下是誰,竟有閒心在此地故弄玄虛。”
邋遢男子卻根本不曾看他,而是自顧自的與郝一刀交談起來。
“五花雞,你這孩子好不爭氣,這眼見又是兩年多過去,你怎的還停留在先天境界?”
郝一刀翻白眼,不給他好臉色看:“你把武道修行當成什麼了,生孩子還講究個十月懷胎呢!你不給寶物也就算了,本俠要是兩年就能入真武,再過幾年證大帝,還用你幹屁!”
一番話,讓旁邊的人各自瞠目。
人們都在暗中猜測邋遢男子的身份,他跟五花刺客又是什麼關係。聽兩人的對話,可是不見半點長幼尊卑!
“不過……修為雖落下了,但你能惹上圓滿級別的人物,也算幹得不錯,這樣才顯得有面子嘛。”按照他的奇葩邏輯,似乎闖的禍越大,惹上的對手越厲害,才更能襯托出身份。
郝一刀趁機大發牢騷,把這幾日的遭遇粗略說了幾句。
邋遢男子揮手打斷他,雙手亦是黑如鍋底,道:“瑣事無須說,我何時教你要跟別人講道理了?”
“廢話!”郝一刀大罵不止,“如果你不來,盜門卻有圓滿來了,本俠倒是想不跟他講理,可是打的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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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邋遢男子才扭頭望向高空,對燕八祖說了一句:“你真不要臉,這麼大年紀了還要親自出手對付幾個小孩子。”
燕八祖橫眉,威嚴充斥這片地域,卻面帶幾分謹慎和疑惑,又道:“閣下到底是何人?”
邋遢男子依舊不作理會,反倒笑眯眯的伸手,在小和尚的禿頭上摸了幾把。
“小胖子,你伙食不錯啊,改天也請我吃上一頓可好?”
如真小和尚渾身一哆嗦,沒敢閃避,腦門上頓時留下一片黑乎乎的印記。
延濟和尚與六僧飛身而下,落到邋遢男子身邊,與他見禮,七人卻都沒有說話,顯然也吃不準他是何方神聖。
邋遢男子卻徑自走上前,上癮似的,髒兮兮的大手便要去撫摸他們的腦頂。
延濟和尚面色淡然,不見悲喜,另外六僧卻臉色微變,這是對佛門子弟極大的不尊重!
但也不知是不想躲還是躲不了,總之,兩隻黑手挨個在他們的腦袋上摸了個遍,留下滿頂的黑垢,才算完事。
邋遢男子咂嘴:“和尚的光頭,摸起來就是有意思,晚上還可以省燈油。”
燕八祖見他行徑荒唐,言語瘋瘋癲癲,已是一忍再忍:“閣下可是來自中土或北境的尊者?”這已是第三問。
尊者,是武皇之間的一種敬語,以燕八祖的身份和地位,一而再,再而三,又用敬語相稱,給足了對方面子。
邋遢男子看似是個常人,身上亦沒有表露出半點強者氣息,但在方才,他卻能將奧義之力輕鬆抹去,到底使出了何種手段,連燕八祖都未能分明。
此人的修為顯然要高他一截,這點怕是不會有錯!
以燕八祖的眼光看來,邋遢男子應當也是一位圓滿皇,只不過神通更為廣大,他自問不敵。
即便在圓滿皇之中,戰力也有極大差距,就像那靈龍城主與齊盜王,後者的奧義遠超前者,所以能夠將其斬滅!
但西漠的圓滿武皇他大都能認得,卻從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
由於大佛虛影所至,外域的潛世高人倒來了不少,所以也就有此一問。
“我是誰?”
邋遢男子雙手叉腰,活脫脫似個街角的村婦,仰頭一陣狂笑!
“我是……”拉了一個長音,才傲然道:“我是那天上的神仙。”
“臭要飯的!你到底是誰,別忘了這裡是西漠,是我盜門的天下!”站在燕八祖身邊的燕媚兒氣不過,終是不耐煩的罵道。
郝一刀跳腳:“老不死的,快把這個騷包女人給本俠宰了!”
邋遢男子攤手:“不太好吧,我也沒教過你非要殺女人啊……”
兩人插口打諢,天上的燕八祖卻再也忍不下去,怒喝道:“藏頭露尾之輩,不要自持修為高深,便能在西漠撒野,更別想以一人之力,就能夠任意羞辱盜門。你的圓滿修持強於老夫又能怎樣,信不信只要老夫一句話,依然可以殺光你們,一個不留!”
下面的邋遢男子登時拉下臉來,極為不悅,這才皺眉看向高空。
“老夫終於能引起閣下的注意了嗎?”燕八祖冷笑,“無論你是霸主傳承的扛鼎,或是另外八門的太上,來到這片大漠,便要遵循西漠的規矩。”
他接著道:“閣下恐怕還不知,我家盜王連同另外六位圓滿,都已出世,距離這片地域最多不過兩千多萬裡,這點腳程,可謂召之即來,除非你能給老夫一個歉然和解釋,否則縱然有遮天的本事,也逃不出這片地域。”
人們常說,好奇害死貓,看熱鬧何嘗不是也能害死人。但熱鬧就是熱鬧,總還是有人會看。
燕八祖的話語聲如同天鍾震世,遠揚百里開外,讓那些先天武者群情沸騰,頓時炸開了鍋!
燕盜王,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屹立大漠巔峰,世人哪得一見。難道繼齊家盜王出世誅靈龍之後,燕盜王也有一場出世之戰嗎?
更何況還有六位圓滿老祖相隨,若再加上燕八祖本人,便是足足八位通天人物駕臨這片地域!
任誰都知道,盜門底蘊盡出,源起於骷髏王未死,這些人同時往西北方向趕路,怕是要聯手對付那一尊背屍西去的死仙!
事情發展至此,已經不是小輩之間的意氣用事,而是關乎盜門臉面。在這種情形下,燕八祖如果還一味示弱,燕家便會被其他六大盜笑話。面子這種東西,看似無足輕重,但在有些時候,卻是立足之本。尤其當著諸多先天武者的面,這份面子,更要爭上一爭!
不管怎樣,這位形象邋遢的神秘人物都要倒黴了。
“遮天的本事嗎?”
邋遢男子的神智似乎真的很不正常,聽到這幾個字後,他竟變得精神恍惚,喃喃低吟道:“不知天上有神仙,豈聞韶華逝何年;大夢不覺一朝醒,看我只手遮青天。”
大日朗朗,乾坤浩蕩。
一隻黑乎乎的手掌抬臂上揚,向那片廣袤的天穹揮去。
與這無垠的天空乃至腳下的黃沙相比,眾生不過滄海一粟,萬物盡是芻狗,一切都那麼微不足道。
這一揚手,只能讓人覺得不自量力。
但就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天空……卻在眼中迅速黑了下來。
轉瞬間,大日隱去,乾坤顛倒,蒼穹彼岸只剩下漫天無際的繁星,好似眨眼!
星光旖旎,夜幕絢然!
其中,有一顆天星的星芒極為璀璨,卻獨顯寂寥。
又一個眨眼的間隙,光明再次顯現,漫天的星芒也暗淡了下去,白日天光,碧空閒雲,先前的一幕,就像是人們眼中不經意間的一個錯覺!
卻不是錯覺。
傾盡萬古的歲月,恐怕都難抵那一瞬間的永恆,足以令眾生為之沉迷不醒。正應了邋遢男子先前的一句話,一切有如大夢不覺!
今日過後,註定要有一個訊息,將要比骷髏王出世來得震撼,必然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西漠,繼而是整座中州。
——荒沙中,有武夫舉手欲遮天,白日繁星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