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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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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由於亞摩斯北部被安加索山脈的支脈——塞林山脈包圍,南方則有聖西恩頓河奔湧而過,亞摩斯地區在大陸地圖上一般表現為一個狹長的平原,也就是軍事上稱為戰略要地的地方。

於教會國來講,不管是誰,想要從西方侵入,都必須要先將亞摩斯徹底打下不可。

曾經亞摩斯還屬於圖拉王國的時候,魏爾德王國受到如今大陸上盛行的兼併思潮的影響,幾次嘗試對圖拉發起進攻,都因為亞摩斯地區的地形優勢無功而返,平白損失了大量的青壯年,王室威望大降,才給了左大臣可趁之機。

死守亞摩斯地區的圖拉王國損失更加慘重,由於一半的國土因為戰火徹底變成焦土,財政本就不寬裕的王室不僅無法支付效忠於國王的士兵和騎士們的撫恤金,糧庫裡的存糧也由於戰爭的原因消耗殆盡,逼近破產邊緣。

明明打了勝仗的國王梅尼克斯破罐子破摔之下,乾脆舉國投奔併入教會國去了,從此教廷治下又多了亞摩斯、彌爾頓兩個富饒的牧區。

自北向南的塞林山脈從梯梯堡這裡開始緩緩地收緊口袋,然後自亞摩斯的主城馬塞爾開始,又詭異地折了個彎,向北而去,留下一片真正開闊起來的平原。

打個比方來說,倘若亞摩斯是教會國西方的咽喉,那麼梯梯堡就是進入這個咽喉的喉口。像梯梯堡這樣的城堡,在之後至少還有五個,沒有一個是能夠忽視掉繞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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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為亞摩斯地區的邊境重鎮,梯梯堡的身後就靠著高聳的塞林山脈,前面是高牆深溝,更前方則是居民聚居的住宅區,一旦有戰事,梯梯堡的居民就會進入梯梯堡避難。

倫恩出逃的第一站,正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

沉睡松鼠酒館,是梯梯堡最大的酒館,沒有之一。

食物豐盛,價格公平。

上到高來高去的冒險者、傭兵,下到底層的平民、傭工,都是酒館的常客。

魏爾德王國沒什麼特產,再加上一貫封閉,所以往來的梯梯堡的商隊並不多,基本都是亞摩斯本地牧區的商隊。既然是本地的商隊,就沒有不選擇住在“沉睡松鼠”的。

所以沉睡松鼠自然而然地便成了梯梯堡這邊境鎮子最為熱鬧的地方。

只是事情總有例外。

比如今天的沉睡松鼠就顯得比往日安靜很多,就算是最為大膽的酒鬼,在這樣的情況下,竟然也只敢低聲交談,小口小口地喝著杯中苦澀的麥酒。

“為什麼高高在上的貴族大人會跑來這種地方?”

——不約而同地,這樣的念頭在所有人的心中一閃而過。

的確,那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吃著東西的姐弟二人怎麼看都不像凡人。

姑且不提那不知為何總是被有意無意地忽略過去的美豔女士,只說那像倉鼠一樣啃著麵包的小孩,就不是一般的平民,甚至一般的貴族該有的樣子。

貴族嘛!大家也不是沒見過,但又有哪家的貴族的皮膚能夠像這小孩一樣,如同牛奶一般地細膩潔白?回想起自家梯梯堡內那男爵大人一家磕磣的模樣,這小孩簡直可以說是另一種生物了!

更不用提那金線黑棉的禮服。南方聯盟最近才開始發展起來的產業,北方的一般平民哪裡知道什麼叫做棉布呢?更何況是這種棉料混著毛料的複雜工藝……

反正眾人眼中,和城堡裡的老爺相比,這小孩穿的簡直是國王才穿得起的鮮亮衣服!

當然,並不是沒有人注意到那禮服上的暗紅血汙。事實上,正是由於這血汙的存在,才是造成眾人話也不敢大聲說,走也不敢走的根本緣由!

生怕剛一出門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摁住……哦,或許還有平常鼻孔朝天的騎士大爺們。

酒館眾人依託自己貧瘠的見識,心中早已腦補出數個狗血無比的大貴族恩怨情仇的劇本。

至於引起酒館眾人心中遐想的罪魁禍首,自然便是倫恩與梅麗莎主僕二人了。

與對任何事都雲淡風輕的梅麗莎相比,由於酒館眾人自以為隱蔽的異樣注視,倫恩只覺得手裡的麵包都不香了,之所以還在吃,不過是在強作鎮定。

“主人,接下來該怎麼辦。”

對於鋪了滿滿一桌的,所謂店裡最好的食物,梅麗莎只是淺嘗輒止,比某位在山裡吃了十幾天野味水果,不久之前還在狼吞虎嚥的王子更像貴族。

然後,興許是看出了主人的窘境,梅麗莎如此詢問。

“嗯咳。”聽到女僕的話,倫恩順勢放下麵包,擦擦嘴說:“剛剛你也聽到他們說了吧,今天亞摩斯地區的牧守要來邊境巡視。”

“所以,接下來我們要去見那位……”說到這裡,女僕歪了歪頭,一副回想起什麼的模樣。“寇裡牧守麼?”

“不。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倫恩笑了笑,自信地說。

“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我們不確定那位牧守大人什麼時候來。相對地,城堡裡那位埃裡克男爵卻離我們近在咫尺。所以我們只需要等男爵來找我們,最後就可以順勢見到那位寇裡牧守了。當然,如果那位男爵連自己的領地中出現了陌生的貴族都不知道,就當我今天什麼都沒有說過。”

倫恩如此說著,話音剛落,一隊衣甲鮮明的士兵就衝進酒館,佔據了酒館四面的地方。

然後,一名衣著得體,身體健壯的中年人便緊跟著進入。

中年人的膚色由於長久的農作和士兵生涯變得粗糙黑黃,面頰瘦削,五官整體拉長了有點像馬,一對淡綠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酒館裡有幾名膽大的喊了聲“領主大人”,之後便再也不敢說話了。

“埃裡克男爵來得比我想象中快。”

安靜一片的場面中,倫恩揚聲說。

“沒想到今天竟然能有幸見到魏爾德公國的七王子殿下。迎接來遲,還請不要怪罪。”

埃裡克躬身行禮。標準的大陸通行禮儀,右手撫胸,左手斜斜指向上方。

倫恩站起身來,雙手虛扶了一下,笑著說道:

“很快我就不是七王子了。更何況你也不是我的臣屬,不用多禮。”

“落難的貴族,難道就不是貴族了麼?”埃裡克認真地說,“如果殿下願意,請移居我的城堡小住一晚。寇裡閣下離這裡至少還有一天的行程,在他到來之前,任何人都無權決定殿下的歸屬。”

“男爵大人的訊息還挺靈通。”倫恩說。

“殿下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不敢當殿下一聲大人。至於消息靈通的說法,幾十裡外就是溫泉關。魏爾德王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但凡不是聾子、瞎子,都沒有不震驚憤怒的。以臣子之身反叛君王,更是教典上明確表示反對的行為。”士兵出身的埃裡克直白地說著,一張馬臉上無悲無喜的模樣。

“沒想到埃裡克男爵如此深明教義,不愧是生活在教廷治下,深受薰陶的人物啊!尤其我以亡國王子的身份來到這兒,男爵能夠這樣說,我十分高興!”

倫恩半真半假地如此說著,而另一邊,由於目睹了倫恩較為成熟的表現,埃裡克男爵也不由得打起精神來回覆道:

“只是一點點淺陋的見識罷了。更何況以我個人的想法來說,殿下還遠遠稱不上亡國。”

“怎麼說?”倫恩提起了些興趣。

“如果殿下流亡在我國,在教會的支援和保護下,殿下國內支援您的貴族就會更傾向於蟄伏,而反叛的勢力卻會因為有所顧忌而無法放開手腳。所以短期來看,魏爾德王國反而暫時不會有傾覆的危險。畢竟……殿下的家族已經統治了魏爾德近七百年了。”埃裡克說。

其實埃裡克男爵說的這些倫恩自己也能想到,只是他沒想到男爵自己竟然會選擇認真地說出口,而不是糊弄過去。所以倫恩愣了一下,笑著讚歎說:

“教會國不愧是在格洛瑞雅賢者大人許諾下建立的國度,就算是在亞摩斯這樣的邊境牧區,竟然也有埃裡克大人這樣的英才啊!對比之下,僅僅只是一山之隔的我國,其中的很多貴族倒像是野蠻人一般。”

埃裡克被倫恩誇得尷尬一笑,眼神微起波瀾。隨即他將視線轉移到倫恩身側的梅麗莎身上。

儘管本能一直在暗示他忽視這個女人,但由於梅麗莎的容貌和著裝存在感實在過於強烈,他還是出口問道:

“倫恩殿下,這位女士是?”

“我的貼身女僕啊,怎麼了?”倫恩順著他的視線往身側的梅麗莎一看,一臉莫名其妙地說。

“這……貴國的女僕都是穿著這樣子的衣服麼?”

埃裡克有些難為情地問道。在他的認識中,梅麗莎身上的絲織服裝,往往都是大貴族和教宗、牧首之類的人物才穿得起的。據說這種衣服的原材料是從西蒙斯帝國最東方的一種白色的蟲子身上得來,十分地稀少昂貴。尋常的小貴族,能有一塊絲巾就已經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了。

至於倫恩口中的女僕?別開玩笑了……那種一身灰綠色,全身灰撲撲的僕婦,和眼前這位女士是一個物種嗎?

不光埃裡克疑惑,其實倫恩也被埃裡克問住了,只是關注的重點不同。認知某種意義上已經被扭曲了的小王子還以為埃裡克說的是服裝樣式。

只見倫恩在後者納悶的目光下想了想,才不確定地道:“應該……是吧?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宮廷裡的女僕長們,都是穿著這樣子的衣服。”

“是,是嗎?”埃裡克一副受到了衝擊的表情。

但終究是邊境憑軍功上位的實封男爵,埃裡克很快就穩定心神說:“這樣的話,就請……兩位儘快移步吧。畢竟這裡人多嘴雜,既不是說話的地方,也有礙殿下的瞻聽。”

“我明白了。”

倫恩點點頭,感覺自己大致摸清了眼前這位男爵的底。

於是他衝著一旁侍立的梅麗莎打了個眼色,然後頭部微微昂起,拿出王子的派頭說:

“前面帶路吧。埃裡克男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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