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夜空星辰（六）
宋言彷彿從未遇到這麼惱人過的時候。
但昨晚的事, 他確實不起來。
也不起小廝口中的盯著人家郭毅，不讓郭毅走。
當時小六也在，他不知道了什麼話, 做了什麼事，甚至……
這真是這二十三年來，他遇到最窘境的事，還偏偏是在小六跟前。
今日平遠王府在南郊馬場放紙鳶, 他是不能去了。
他心靜不下來，正好抬見到茶館。
歷城的茶館很多, 京中他第一回來, 心神不寧的時候, 最好打發時間。
但將好不好，今日的茶館書的, 講的是千古文臣與心上人錯過的故事，他不知道今日犯了什麼衝, 但又剛好不好，這出掛羊賣狗肉的官場戲實則都是講的愛情故事，曲折離奇到，心上人三嫁，最後歷盡艱難兩人走到一處。
因為，主人翁大了心上人十歲。
宋言覺得整個人都有些不好，尤其是聽到心上人嫁人, 再嫁人，宋言莫名起昨日迎春會的時候, 周遭的人上平遠王府提親的人，將平遠王府的門檻都踏破了。
於是，一場書聽下來, 他的心中不僅沒有平靜，反而越加煩躁。
離茶館回府時，正有鴻臚寺的小吏在等，“宋大人，您可算回來了。”
“怎麼了？”宋言認出是鴻臚寺親身邊的小吏。
小吏拱手同他道起，鴻臚寺卿臨時要出使蒼月一趟，但早前去蒼月的時候，他同蒼月鴻臚寺官員相處很好，鴻臚寺卿讓他一道去。只是他從南順回京不過第二日，鴻臚寺卿便讓小吏先來問聲他的意思，若是明日出發，他是否可以，若是可以，鴻臚寺卿不再安排旁人了。
宋言微微愣了愣，西秦到蒼月，最快往返要四五個月，還不算在蒼月國中的時間，或是中途接到旁的出使任務。
那前後差不多半年。
宋言抬眸，“好，替我回覆大人一聲，我去。”
小吏趕忙拱手，等著回去覆命了。
著小吏背影，宋言垂眸。
半年時間也好，足夠他冷靜，等半年回來，卓卿也應當定親了。
***
“六姐姐，你怎麼一直在書？”小十上前，“你不放風箏嗎？”
卓卿伸手攬了小十在懷中，溫聲道，“我會書，晚些再去。你呢？放紙鳶好玩嗎？”
“好玩。”小十在她懷中，“但是我六姐姐自己在這裡，來。”
小六伸手摸了摸她的，“我沒事。”
正好，一側有小廝上前尋盧玉。
盧玉在不遠處飲水，小廝的聲音傳到卓卿處，“子，宋大人不來了。”
“啊？平樂有什麼事嗎？他這人，從不失約的。”盧玉奇怪。
小廝拱手，“方鴻臚寺來人了，是要宋大人明日出使，宋大人今日要在府中休整，來不了了。”
盧玉嘆道，“他昨日回京……”
小廝也不知具體情境。
另一側的人嘆道，“算了，你也知道，近來陛下鴻臚寺，平樂在鴻臚寺，肯定不能閒著。”
兩人繼續一處話去了，話題從宋言身上到鴻臚寺，又到朝中時局。
但卓卿聽到宋言今日不來，沒在聽了。
“要一起書嗎？”卓卿問她。
小十點，“六姐姐可以我唸書嗎？”
小時候卓卿為了練習話，要每日不斷地練習，所以從小十和小十一回平遠王府起，卓卿保持了每日都他們兩人故事的習慣。
除了沈悅和卓遠，卓卿是照顧她們最多的人。
小十和小十一也都和卓卿親近。
卓卿的聲音不算最好聽，甚至，有時候唸書時，部分文字還是有些卡頓，但小十和小十一都很喜歡聽她唸書。
六姐姐和母親一，溫和，平靜，也待人親厚。
同她在一處，讓人如沐春風。
小十特別喜歡同她一處。
在小十心中，六姐姐和母親一，都是她喜歡的人，也是成為的人。
三月暖春，卓卿帶著小十，在草坪上了許久的書。
等回府的時候，差不多是黃昏過後了。
“今日玩得心嗎？”沈悅今日有事，沒有同府中的孩子們一道去南郊馬場處放紙鳶。
今日在籌備京中第一所特殊幼園，沈悅一整日都在幼園址裡。
卓遠入宮還未回來，幾個孩子都在風和苑圍著沈悅，七嘴八舌著今日放風箏的事，尤其是小十一和小十二，是最積極的兩個。
沈悅一面聽著，一面餘光卻瞥見卓卿在苑外的樹下託腮發呆。
“跟著餘媽媽和小冉去洗漱吧。”沈悅聽完他們話，又依次擁抱了幾個小寶貝，幾個小寶貝道好。
只是小十二又折回，“孃親，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小十二嘟嘴。
爹爹已經霸佔孃親好幾日了，他和孃親一起睡。
雖然他已經六歲了！
也是男子漢了！
但是男子漢偶爾也會母親啊。
也母親陪著一起入睡啊！
爹爹還那麼大！
也要母親陪著他睡，那他要母親陪著他睡，也不算不勇敢呀！
小十二理直氣壯。
沈悅了，上前抱他，“好，今晚和盼盼一起睡，但是孃親今晚還有很要的工作沒有完成，所以，陪盼盼一起入睡後，可能孃親還會繼續工作，可以嗎？”
事前同孩子好，孩子如半夜醒來，不會驚慌。
小十二不怎麼情願，但還是摟著沈悅，“那你在小十二的房間裡工作好不好？”
沈悅應好。
小十二又道，“那還和爹爹好，不許他又把孃親偷走了！”
沈悅哭不得。
小冉也。
……
等送了小十二去洗漱，沈悅折回苑中。
見卓卿還在苑中，手中的書冊其實拿得有些倒了。
“小六……”沈悅上前。
“阿悅！”卓卿回神，卓卿慣來善於觀察，也很聰明，沈悅了一眼她手中的書，她一眼便見書冊拿倒了，也知曉方出神的模被沈悅到。
沈悅心若琉璃，卻並未戳穿。
卓卿心中唏噓，也目露激。
“是遇到什麼事情了，需要我幫忙嗎？”沈悅微她。
她第一次見小六的時候，小六只有五歲，眼下，已經及笄了，她是著小六長大的，小六也同她親近。
卓卿了她，其實在阿悅面前，她沒有太多的顧慮，很多時候，比起六嬸來，阿悅更像一個朋友，從小到大，可以信賴和依靠的朋友。
卓卿其實也不好，所以方一直在。
也沒好。
樹蔭下，她聲音輕柔，“阿悅，我是覺得有個人有些特別，但是，又不上怎麼特別，但總覺得，他和旁人不同……”
她完，其實沈悅已經會意。
但少女心事，總似水晶珍貴，沈悅呵護這份珍貴，也託腮聽著，“讓我們覺得不同的人，可以來聽聽嗎？”
卓卿臉色微紅。
若是喚了旁人，她應當不會再提。
但眼前是阿悅，兩人都單手撐著臉頰一側，似親密的夥伴分享秘密一般，卓卿低聲道，“他很照顧人，而且會很顧及旁人的受，大多時候溫文儒雅，不像二哥和五哥，像……”
卓卿在腦海中著參照，最後唏噓，“好像真的找不出像誰……”
嗯，找不出像誰，是獨一無二的特別。
沈悅道，“我聽。”
卓卿了，繼續道，“我很喜歡和他一起，他很幽默風趣，而且，我們都喜歡書，有很多不完的話，有時候，明明覺得在一處沒有散步很久，但其實已經過了很久，會有些捨不得。其實，也不是一直溫文爾雅，有時候……”
卓卿忍不住又了。
沈悅嘆道，“聽起來像有趣的故事。”
兩人也從早前單手託著下巴，到眼下，下顎放在手臂，腦袋湊得很近話，似閨中密友一般……
***
宋言不知今晚怎麼了，噴嚏了一夜。
翌日醒來，晨間換好了官服，要往大理寺去。他今日便會出行，去往蒼月，途中時日不短，再回京，最快是秋日的事。
鴻臚寺小吏乘了馬車來接他直接去南城門處。
這趟出使得急，宋言到的時候，鴻臚寺卿已經到了，見了宋言來，也大致交待了聲路上的情景，便吩咐眾人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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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駛離城門口，宋言鬼使神差撩起車窗上的簾櫳。
忽得，他目光微滯，著城牆上她的身影，有些難以置信，卻一直注目，沒有移目。
她喜歡湖藍色的衣裙，他亦喜歡。
他喜歡的是她。
卓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