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莞爾就這樣沉默地看著他們兩人打架，沉默地等著他們發現自己。
然後不滿地出聲說道:“你大清早的就是讓我來這裡吹冷風看打架？”
“不是的，阿莞，我不知道會遇上他，是他找我麻煩。”
傅臨可憐巴巴地訴說著委屈，加上他當真是被蘇青雲打了好幾下，此時傷痕累累的很有說服力。
他乖乖走到趙莞爾身邊待著，看起來真的很像急需庇護的可憐小狗。
但同時，他和趙莞爾站在一起，很有一致對外的感覺。
於是“外人”蘇青雲覺得莫名其妙，誇張地皺著眉頭看向傅臨，心想這人怎麼好意思“惡人先告狀”啊？
“小妹！他胡說，他只是沒來得及還手而已，不然以本王的身手，哪裡能打得中他，本王連他衣袖都碰不到！”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這段時日受傷未愈，被他趁虛而入也是有可能的。”
“傅臨你……”
那兩人又當著她的面爭論了起來，趙莞爾嘆氣。
“好了。”
那兩人立刻沒說話了，互相瞪著對方。
“靜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先離開吧。”
此話一出，蘇青雲愣了，瞪大眼睛，看見傅臨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當然不肯了，“小妹，本王在身邊保護你比較好。”
“皇宮之內，會有什麼危險？”
“皇宮當然不危險，但是他……”很危險……
“我有事情和他談。”
“額……本王不能聽嗎？”蘇青雲本來還想掙扎一下，趙莞爾掃他一眼，他立刻說:“本王確實還有事，那本王先去太后宮裡坐坐，小妹，若有什麼麻煩事就來找本王啊。”
說完，蘇青雲強顏歡笑地走了，臨走前還特意撞撞傅臨的肩膀，警告他不要亂來。
傅臨很甘於示弱，嬌嬌柔柔地被撞向趙莞爾那兒去，還要自己裝著勉強站穩的模樣，故作無辜地說:“靜王撞我的。”
活像個情竇初開的幼稚小少年。
趙莞爾若不是看在他是傅臨的份上，必定是要翻他一個白眼的，然後無語地轉身走開的。
但是他偏偏是自己的心上人，故而他做出這等幼稚的事情來時，她倒也極度寬容地覺得他很可愛。
傅臨看著她暗暗偷笑的模樣，自己也覺得滿足極了，“阿莞笑我？”
趙莞爾聞言立刻斂下嘴角，眼睛也不去瞧他了，自然而然地被他手上的長條盒子給吸引了目光。
據說昨晚太后“約談”過傅臨了，再看著這形狀的長盒，她隱約有猜到那裡面會裝著什麼，可也不能操之過急，也得一件事一件事地問起，“找我有何事？”
傅臨果然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長盒，表情也立即嚴肅了起來，眼神卻是有些不敢望向她，不安地說道:“阿莞，我……我當年不是說不願意同你成親，也不是……”
“如果你是要說這些，我已經聽你說過了的，你沒必要再說一次。”
“……”傅臨鼓起勇氣，抬頭望向她，“阿莞……我，我真不知道，懿旨上……其實沒蓋印……”
傅臨後悔莫及。
昨晚經太后提醒了一句，他徹夜未眠，趕在宮門開啟之時就回去府裡拿了懿旨。
那道懿旨，自從兩年前被他從趙莞爾手裡接過來之後，他沒開啟過一次，沒看過裡面的內容一次，就把懿旨收進來盒子裡，恨不得把它藏到他這輩子都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
可即便是厭惡到了極點，他母親曾說過要替他保管那道懿旨，他卻怎麼也不肯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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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趙莞爾臨走前、臨別前，親手交還給他的唯一一樣東西，他怕給出去了，就連那般疼痛的聯絡都沒有了。
他寧願留著，痛著，卻也始終沒敢攤開來看過裡面的一字一句，他怕裡面的字字句句寫的都是永別。
可偏偏就是他這樣地痛忍著，才錯過了這兩年內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挽回的趙莞爾。
他根本就不用去求太后收回懿旨，也不必在擂臺上贏了誰好去求皇上賜婚。
兩年。
她一直是他的未婚妻。
從未變過。
如同她喜歡他的心意，不捨得離開他的心意。
從未變過的。
但他從來不知，故而從來都沒有求回過她都心意，以至於她在兩年裡，是不是會誤會他明明知道她沒真的退婚，是不是也傷心難過他明明知道也不肯挽回過她一次呢？
趙莞爾咬了咬牙，盯著他手裡的長盒，心想那裡必定裝著的就是當年退婚的懿旨。
她當然是有些生悶氣的，板著臉問道:“你不曾看過一眼嗎？”
傅臨閉了閉眼睛，輕輕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搖頭道:“對不起，阿莞，我真的……一眼都不曾看過，若我真的看了，知道了，我定然不會讓你走，也不會……也不會把事情拖遲到這種地步。”
他當真是錯了。
“阿莞，我知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真的退了我的婚，故而沒敢去看。更何況，更何況你也沒有給我機會，我那晚想去找你的，可你阿兄說你睡下了，你走得太快，把聘禮還了，信物都還了，我……我，我下了朝，你就不見了……阿莞，對不起……”
趙莞爾撇過眼去，不敢去看他難過委屈的表情，“你不用說對不起，即便太后沒蓋鳳印，懿旨不做數，可我們兩家皆是對外說的我與你再無關係了，都一樣。”
“不一樣……阿莞……我們，我們是有婚約的！這不一樣……”傅臨心裡悶悶的，又急於求得她原諒，“阿莞，你要我如何做，你說與我聽，我都聽你的，我都照辦，只要你不生我的氣，好嗎？”
趙莞爾看著他右手上還纏著的繃帶，道:“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的了。”
“和你為我做的，還遠遠不夠……”
趙莞爾想告訴他，喜歡一個人，是無法用公平來衡量的。
誰喜歡誰多一點，誰為誰付出少一點。
誰都說不清楚。
“阿莞……”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
“可是阿莞，我們有婚約……”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件事情，你父兄知道嗎？”
趙莞爾看著他可憐巴巴地盯著她看，她就知道他肯定會拿婚約來說事。
“不知道……”
經他提醒起來，趙莞爾也是有些擔心這件事情的。
兩年前，她是求著太后給她寫了退婚的懿旨，可是太后問了數遍又數遍，確認她是不是當真要退婚。
她都點頭說是。
可是臨蓋印前，她終歸還是不想和他解除婚約，連那麼一絲半點都關係都摘得乾乾淨淨。
她很自私地，還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本來想著，若他發現了不對勁，或許是會來挽回他，又或許是，自己當真忍不住了想找他，也好給自己一個合理正當的理由。
然而兩年來，什麼都沒有發生。
所以她一開始的謊言，瞞了所有人，包括傅臨和她的父兄。
“這件事是只有太后、瀠姑和我知道，如今倒是多了個你，若是父兄知道了，怕是要罵我。”
趙莞爾的眼神有些閃躲，腦海裡似乎有什麼主意湧現了一瞬。
傅臨也忽然預感到了什麼，謹慎地問道:“阿莞你……不是想說讓我別說出去吧？”
傅臨忽然有些後悔，他方才好像是說了，趙莞爾要他做什麼，他都能答應……
趙莞爾也是忽然記起來，傅臨剛剛好像是說了要他如何做都可以的諾言……
她的心思動了動，嘴唇也動了動。
“不可以！”傅臨就掐著她想要說話的當口，忽地制止，也顧不得她生氣不生氣了，提醒她，“你剛剛說了不需要我為你做任何事情的！”
“可你剛剛說我要你做什麼，你都答應的！”趙莞爾被識穿了心思，她也直白，乾脆就挑明了說:“我不管，總之你不能告訴我父兄，也不能對外宣稱我們有婚約！”
“可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我說不是就不是，大不了我讓太后補個鳳印。”
趙莞爾硬著脖子說道，就要動手去搶傅臨手上的長盒，被傅臨一躲，輕輕鬆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傅臨對上她的眼睛，有些埋怨的怒氣。
趙莞爾也是不嫌事兒大，一心只唯恐自己的謊話被父兄三人知道了。
“再大不了，我讓太后重寫一份！”
“阿莞！”傅臨卻是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懷裡一帶，低聲地求她，“阿莞，你別再拿退婚來氣我了，你害得我白白等了你兩年。”
趙莞爾被他懷抱著，旁邊就是心上湖。
她不由地感慨，想起兩年前，若那晚她也有他這般溫暖的懷抱，或許就不會心灰意冷到當真把那道假退婚書送出去。
她忍不住抬起手來回抱了抱他，還能摸出來他衣服底下纏著的繃帶，她復再想起他腰腹上的血腥傷口，心底還是止不住地軟了軟。
“我知道了，你哄好我父兄再說吧。”
聞言，傅臨整個人都愣住了，趙莞爾被他抱在懷裡，明顯能感覺到他身體緊繃了一下。
趙莞爾勐地被他扶住肩頭，放到自己的眼前。
她甚至能看到他眼裡閃耀著明亮的驚喜，不敢置信的驚喜。
“阿莞，你……你是說我，只要徵得你父兄的同意就可以了嗎？婚約還是一樣作準？”
趙莞爾忽然覺得他腦子是不好用了，非要她一字一句地給他準確答覆，他才敢相信。
於是笑了笑，點點頭，輕聲道:“嗯，婚約本來就是作準的，你徵得我父兄同意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