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天還沒亮,傅國公府門都沒開,傅臨的房間就傳來些奇怪的動靜。
待睡眼惺忪的家僕們到那兒一看,是將官服穿戴得整整齊齊的二公子傅臨正從裡面出來,手裡還拿著個長長的錦盒。
“我還有事,我先走。”
在家僕丫鬟的怔忡之時,傅臨匆匆離去,趁著清晨還沒散去的薄涼,滿身霧氣地往外走去了。
不一會兒,剛起來開了宮門並眼睜睜地看著傅臨走出宮門去的守衛,才轉過身來,又見傅臨腳步飛快地又進宮門。
他愣了一下,“是我看錯眼了?傅學士不是剛出去?”
另一個人打折哈欠過來,“什麼話,傅學士是剛從傅國公府進宮來上早朝吧?”
“不是,傅學士是剛出去的,他昨天進宮了。”
“他昨天進宮,那必定是宿在翰林院,哪會大清早的又出去,又進宮上朝啊?這麼折騰!”
再另一個人問道:“傅學士終於要上朝了?”
……
傅臨才不去上朝呢。
隨著天色將清,文武百官都齊刷刷地站在蘇青玉跟前。他左看看,右看看,唯獨看不見傅臨。
奇了怪了。
問旁邊候著的小太監,“傅學士呢?”看他一眼,又問:“嗯?福公公呢?”
“額,回皇上的話……福公公領著傅學士,說是去太后那邊,讓奴才先過來聽候差遣。”
“啊?那他不上朝了?”
“福公公也問過了,傅學士說他告假到後日,已經報備過了的。”
蘇青玉嘆氣。
昨晚他聽聞趙莞爾誤了出宮的時辰,是在太后那兒過的夜,就知道傅臨這小子肯定又要搞點什麼事情。
罷了,由他吧。
傅臨一日沒娶到趙莞爾,估計一日都不想上朝。
此時,太后寢宮門前,傅臨捏著那柄懿旨,顫抖著手,顫抖著心,一張臉繃得太緊。
站在一旁的福公公不敢離開,生怕他一個不注意,傅臨的那根線就繃斷了。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傅學士……是有什麼要緊是嗎?奴才很少見傅學士這麼緊張啊?”
傅臨仍是緊繃著的,眼睛盯著那道緊閉的門,問道:“我看起來,很緊張嗎?”
福公公點頭,笑態可憨,“嗯嗯,可是為著小妹的事情?若真是,那傅學士更不必如此焦灼,小妹定是樣樣都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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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樣都……依他……
傅臨木木地垂下眼簾來,看著手裡的錦盒,裡頭裝著一道明黃色的懿旨,看著看著,心裡想說的話反而讓他愈發地沉默了。
“福公公,謝謝了。”
傅臨如今倒不奢望趙莞爾事事遷就他了,只要趙莞爾還待他似從前便好,不,只比現在好一點便好。
此時,太后的寢殿門終於開啟了,兩個小太監抬頭就看到了傅臨,和福公公,忙著問好行禮。
福公公知道急人所急,擺擺手問道:“太后起身洗漱了嗎?傅學士有要事要求見太后。”
小太監忙去通報,接著瀠姑就來了,道是太后還沒醒。
“那阿莞呢?”
“小妹是在嫣然郡主那兒睡的,還得是去問問才能知道呢。”瀠姑道,“這會兒估計是醒了,起沒起就不一定了,傅學士你知道的,小妹有時候也是要賴會兒床的。”
傅臨當然是知道她會賴床,因為趙侯管得很嚴,她們三兄妹到點必須準時起床,所以趙莞爾小時候總愛跑到太后宮裡去住。
太后疼她,總是由著她去賴床。
“那瀠姑,勞煩你去喊一聲阿莞,我在這兒等她。”
“好的,傅學士。”
“等等瀠姑,……我在心上湖等她。”
傅臨看著瀠姑走了幾步,忽地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改了地點。
“好,傅學士稍等,奴婢這就去。”
“有勞了。”
傅臨同時也謝過福公公,自己往心上湖那邊去了。
他步入心上湖的幽徑,低著頭看腳下的青階,一如他和趙莞爾曾嬉鬧跑過的、走過的從前。
內心感慨,從前無限美好,當初卻被他親手毀了,如今想要一一重拾回來,還怨趙莞爾都不給他機會。
殊不知,機會一直握在自己手裡。
他握緊手中的錦盒,心底湧現出堅定不移的信念,隨著春寒漸解凍,暖陽上梢頭,這時才感覺真的新生。
“傅學士?”
忽地前方傳來一聲呼喊,他一愣,不用抬頭,也能知道,這是蘇青雲的聲音。
當年,趙莞爾就是在這裡第一次遇上蘇青雲的。
在告別自己的下一秒。
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傅臨便抬起頭來,恭敬地向蘇青雲問好。
“臣傅臨,見過靜王。”
蘇青雲極其不友善地看著他,冷哼一聲,“你不上朝,在宮裡晃悠做什麼,別以為太后護著你們傅國公府,皇上也對你青睞有加,你就可以橫行霸道了!”
他語氣裡充滿挑刺的意味,傅臨乾脆也直言不諱了。
“這大清早的,靜王不是故意要來和臣找茬的吧,臣好像也沒有惹到靜王哪裡不悅?”
“你這麼大個人堵在本王面前,本王就很不悅,你趕緊走,本王不要見到你。”
蘇青雲現在看見傅臨就煩。
昨天他在宮裡遇上小哥,小哥居然說,小妹同意和傅臨和好,那還了得?!
“臣有事,要在此處等人。”
“等誰?不會是等小妹吧?”蘇青雲死死地盯著他,“本王就說你怎麼不去上朝,在這兒侯著小妹呢啊?信不信本王現在立刻馬上去把小哥叫進宮來,給你一頓教訓!”
“靜王不必多此一舉,趙家小哥想打我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敢真動手,臣想靜王一定能猜到其中緣由。”
其中緣由,當然是因為趙莞爾喜歡傅臨。
傅臨這明明白白的回懟,可把蘇青雲給氣得不行,當場擼起袖子來,要跟傅臨幹一架。
“前兩日擂臺沒能跟你交上手,今天我們來打一場,看誰輸誰贏!誰輸了,誰以後不準再圍著小妹轉悠。”
蘇青雲放下狠話來,架勢擺得十足,還把路過的小宮女小太監們都給唬跑了。
但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蘇青雲就是個沒用的紙老虎,別說傅臨了,就是隨便一個小太監,真的不留手地跟他打,蘇青雲都必輸無疑。
傅臨倒也想跟他打,打得他心服口服,讓他當真不敢再在趙莞爾身邊轉悠。
但是他是皇族貴胃,若不是在公開的正式場合,即便是他親口挑起的打鬥,傅臨都不會答應。
一來,傅臨不像是趙家小哥那般的性格,打了皇親國戚照樣理直氣壯,不卑不亢。二來,傅臨才不信蘇青雲不會當場或之後反悔。
故而傅臨道:“臣不同靜王打。”
“你怕了?”
“臣不是怕,臣是有要事,暫不得空。”
“本王幾下就把你打倒在地了,花不了多少時間。”
蘇青雲徑直揮著拳頭打向傅臨,傅臨肩一擺,身子一閃,就避了過去。
反倒是蘇青雲,這一拳揮得太過用力,被傅臨躲了過去後,他受慣性影響,差點剎不住腳地撲到一座假山石後。
“哎哎哎……”
蘇青雲眼見著自己的臉就要撞上假山石上的稜角,害怕得閉上了眼睛,卻勐地覺得脖子一緊,他被傅臨揪著後脖子的衣領給拽回來了。
傅臨道:“靜王還是回去多練練,再來找我挑戰吧!”
蘇青雲感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比被趙思衍摁著打的時候還憋屈,衣服也懶得整理了,不顧任何形象地撲向傅臨,手腳並用地把他給束縛住,一拳打上了傅臨的肚子。
傅臨倒是有想過蘇青雲會耍無賴手段的,但是也有些猝不及防,又因著他一心要先護著手裡的錦盒,便硬生生地受了蘇青雲一拳。
見傅臨沒還手,蘇青雲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有了第一拳,自然就會有第二拳第三拳,順帶著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拳頭上,好幾拳,都是胡亂打在傅臨臉上的。
打著打著,蘇青雲的拳頭卻忽地停在了半空,心虛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傅臨後面,“小,小妹……”
傅臨抱緊了懷裡的錦盒,聽到她的稱呼,連忙轉過頭來,一隻眼睛甚至都睜不開了,委屈巴巴地望著趙莞爾。
“阿莞……阿莞,你為我討回公道啊……”